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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瑶光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从袖子里摸出的香囊被她随手浸在茶壶里,香囊的味道非常淡,仔细闻会有一点像水果的甜香,会让人心神放松,舒缓精神。
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稍加引导,就能从对方口中探听到最心底的秘密。
当然,对于瑶光或者梅长苏这样的人来说,效果就微乎其微了,所以——
梅长苏居然很信任她。
为什么?
像她这样一个满身秘密,简直毫不掩饰的人,会赋予完全的信任。
瑶光用左手摩挲着右手的手腕,那里纵横交错着一些伤口,旧伤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已经有很多年,新进的几条,结了血痂,摸上去粗糙,并且凹凸不平。
这些伤口划得似乎很有分寸,虽然见血,却也未伤及经脉。
她开始到黎师那里学习的时候,林殊已经是赤焰少帅了,军务繁忙,去上课的时间也不算多,但是当然的,那个时候的林殊不算是很复杂的人,那是一个出生在幸福宽容的家庭,教养良好,开朗大气的少年,他有坚定的信念,相信世间的美好,眼睛里面看不见一点阴霾。
瑶光有一点讨厌他,有一点欣赏他,也有一点羡慕他,又有一点轻视他。
这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少年,居然保留着让人嫉妒的天真美好的一面,简直不像是高门出生贵族少年。
从梅岭归来的梅长苏,有一点点改变了,更沉静深沉,仿佛鲜花的草地顶上,添了阴郁的天空,但心底居然仍然柔软善良。
这,是,怎么可能?
瑶光一边思考着,一边不知觉一点一点的使劲的搓弄那些手腕上的伤疤,直到伤口再次裂开。
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她敏锐的嗅觉,血腥味似乎瞬间就充满的整个房间,她的精神在战栗颤抖。
她觉得自己或许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迷恋疼痛带来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一世的父亲头七的晚上,她躲在房檐外面,听屋子里的人商量要在七七过后,将她杀死,换取一面孝女的牌坊,甚至还洋洋得意的认为,像她这样生来不祥的人,能在死后由此哀荣,青史留名,简直占了天大的便宜。
然后,她冷静的准备在第二天,将一整瓶的砒霜放到徐氏家族共用的那口水井里,对于上一世被称为妖女的她来说,这再容易不过,她甚至想,她是怎么忍耐了这些人五年之久的呢,她的耐性让她自己都惊讶。
但是,也就是在那天的晚上,她养父披霜戴月的赶来,他刚刚从前线回来,听闻好友的死讯。
后来...后来,徐氏家族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因为她被养父收养,带走了。
这是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然后她又遇到了许多,对她很好的人,然后她的养父已经死了,那些对她很好的人,很多也已经死了。
瑶光灰色的鬼瞳盯住出血的手腕,黑色的瞳孔收缩着,她面无表情的将脸凑向手腕,伸出舌头将流出的新鲜血液一点点的添干净。
铁锈的味道相似的血味,有点咸又有一点涩,让人上瘾。
愈合伤口,又带有祛疤作用的药粉撒在伤口上,带着刺痛的感觉。
瑶光闭上眼睛,似感慨喟叹了一声。
那声音很浅,很快随着摇荡的山风,消失在深林之中。
月亮已经西斜。
××
一抹晨光,穿云而出,撒入层林,朝露待得日晞,静等消散。
琅琊阁后,建得高台,瑶光握着那根黑色的棍子,一下一下的认真挥动起来。
蔺晨起身后便一直站在窗口望着,女孩不知道起来多久了,眼睛前蒙着布,一直不停止的练习。
瑶光的姿势既不是棍法,也不能简单归于刀枪剑戟任何一种,似乎动作也并不算流畅,蔺晨还是认真看了好一会儿。
虽然未完全练成,
但是“果然——只是杀人而已。”蔺晨眉间一跳。
快,狠辣,角度刁钻,无防备时,一击即中要害。
蔺晨研究了一下瑶光的速度,然后认为,如果使用更短更容易掌控的兵器,或许杀伤力会更强一些,他不知道女孩是否知道这一点。
待到太阳升高了,瑶光才收了手,拄着棍子往回,每走一步,棍子在身侧一点,却轻微的听不出声音。
然后,走入阁中的瑶光和蔺晨狭道相逢。
“蔺少阁主,”瑶光先拱手一礼。
“瑶光姑娘起得早啊!”蔺晨双手抄在袖子里,懒散的一笑,不欲多说。
瑶光却停下来,“望”向蔺晨,递出一张纸。
雪白的宣纸上,墨色淋漓。端庄遒劲的漂亮的字,是一张药方。
蔺晨先一挑眉,细看之后却渐渐惊讶起来。
这是一张解毒养生的方子,用药十分特别,细想之下,居然也很有道理。
这当然是给梅长苏用的,与正使用的药方相比,很难说哪一个更好,但蔺晨必须承认,这张方子,很有独到之处,或许真有可用的地方。
“这——”
这绝不是随随便便开出的方子,他自己就是大夫,知道其中用心实在不必多说。
“这是我昨天斟酌的方子,希望有一二可用之处。”瑶光依然面无表情。
蔺晨感觉有些复杂,似愧又似疑惑,态度却认真了些。
“长苏现在使用的方子,是家父开的,我看瑶光姑娘这张方子也颇有独到之处,不知可否也让家父看看。”
“能得蔺阁主指点是瑶光的荣幸,”瑶光欠身一礼,又问道,“蔺少阁主此时可要去寻师兄?”
“啊,没错,”蔺晨点点头,正经不少。
“还有一物,昨夜从行囊中整理出来——”瑶光不知从何拿出一只小匣子,“还烦请蔺少阁主转交师兄。”
蔺晨本想问问瑶光为何不自己将东西交给梅长苏,但看着对方一脸认真的拜托,也说不出问话。
“好吧。”
“多谢。”
瑶光再一次欠身,往前走去。
蔺晨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矮小,粗布麻衣,脊背挺得笔直,不知道如何最初的那种讨厌的情绪却散去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却经历了不该小孩子经历的一切,有些东西,也许她还不懂罢。
他把药方收了起来,握着瑶光给的匣子,去见梅长苏。
蔺晨不知道的是,瑶光在他看不见的楼道拐角,站了许久,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摩挲着内侧的伤口。
××
“起啦,”蔺晨拉开梅长苏的房门,见梅长苏站着窗口顺口便说,“你这身子骨还敢在风口站着。”
梅长苏回首,低垂着眉眼,心思也不知在何处。
“好生养病吧,”蔺晨皱着,“一天心思也没有歇的时候,昨天心绪起伏的,再不养养,也不怕病发了。”
“我没事,”梅长苏笑笑,“对了,瑶光说让我和你道歉,说她昨天没配合你调侃,失礼了。”
蔺晨摇着头在桌前跪坐下来,“你说现在人都怎么了,一个一个的一天不知道心思怎么这么多?”
“瑶光性格端正,不惯与人玩笑,你以后还是少逗她吧。”
梅长苏为蔺晨倒了杯茶。
“你知道我会为这点事不生气啦,快把手伸出来,我看看。”蔺晨道。
“要是瑶光以后还有得罪之处,我也替她道歉了,”梅长苏伸出苍白的手腕放在桌上。
“你还护上了啊。”蔺晨挑眉。
“自家妹妹,理所当然。”
“换只手。”蔺晨示意梅长苏伸出另一只手腕。
“知道昨天我为什么才见就讨厌那丫头吗?”待诊完脉,蔺晨这才开口。
梅长苏看着蔺晨皱眉没有开口。
“就不说造出极乐散这种东西,说起话来,简直不只是冷漠,冰冷的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你也见到的,提到赤焰军旧事,也感不到一丝情绪变化,甚至——简直——就像不是活人!”
梅长苏摇摇头,突然想起昨天夜里的一缕笛声。
“瑶光只是有些腼腆,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梅长苏曾经母亲曾说的话,他曾很长时间不能理解母亲如何会喜欢那个脾气古怪的小姑娘。
“好吧,”蔺晨摇摇头,想到早上那张墨色淋漓的药方,“也许是我的误会。”
“小丫头给你的。”蔺晨递给梅长苏。
巴掌大的匣子,圆形直壁,小巧秀气,有点像小一些的女孩子用的妆奁,可以随身携带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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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最特别的特点写出来了,瑶光毕竟是痛苦的活了两辈子的人,所以性格其实有点扭曲啦,但是作为一个头脑还算聪明的人,她知道怎么隐藏一些大家觉得不好的地方,有一点理智的疯子这种感觉。当然啦,越隐藏越扭曲嘛...比起正直的梅长苏来说,瑶光就...
话说回来,我一直觉得梅长苏根本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阴毒嘛,特别给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梅宅的新年,和周围的人这么自然亲切的相处,也不会有大家真心的对待他。
我觉得真的狠毒的人,是那种享受别人痛苦的人,显然梅长苏不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