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于婚

　　赵婴齐对周达则诸多不满，还真是冤枉了周达则。他压根就没有见到化验单。他翻身的时候，压住了那张纸，纸张呼啦啦地响，他闭着眼烦躁地挥掉了恼人的噪音。恰巧单子落到了那边地上。他被手机铃声震醒，蒋岭君的电话，队里有急事。他胡乱穿好衣服，饭也没吃就出门了。和赵婴齐进家门，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两人就这样错过了。
　　赵婴齐回到家，早上的锅碗瓢盆没刷在那晾着，卧室里的人又不见踪影，化验单也不见了。赵婴齐的心凉了又凉。他知道了，却不表态，不过，不表态也是一种态度。
　　赵婴齐转身也出了门。寻这个城市此时最热闹的去处。一个人逛逛吃吃，累了坐在露天的咖啡店里歇息。
　　她正看着行人发呆，突然有人走过来喊她嫂子。她看着两人，一个是蒋岭君，另一个认识但喊不出名字，手里还拿着本子做着记录。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蒋岭君瞅瞅她说：“我们在工作。嫂子你自己逛街呢？”
　　“啊，是啊。”
　　“我们又有案子了，可把我们队长忙坏了。”
　　“你们也挺辛苦，改天请你们吃饭。”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蒋岭君问她怎么来的。她说打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蒋岭君又给她东拉西扯着说话，另一个人早把电话打给了周达则。
　　不多久，周达则开着队里的车过来了，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本就稀稀落落的几个路人都往这里看过来。周达则什么也没说，一手拎过她买的东西，一手扯着她胳膊往车里塞。
　　“怎么了？”
　　“这条路上有案件，你没发现异常吗？”
　　“店铺都没人，我以为生意不好呢。”
　　开过一段路后，周达则缓和了语气问：“怎么下班这么早？哦，先陪我吃点饭，我再送你回去。”
　　他对孩子的事只字不提，只顾低头吃饭，都过了饭点这么久了，他才吃饭，该是多忙呀。赵婴齐组织着语言怎么说，踌躇了半日说还是不说，话在唇齿间，又被她咬着嘴唇咽了下去。周达则咀嚼的间隙瞄了几眼赵婴齐。她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他没把凶杀案说出来，不像是吓的。凄凄惶惶的，脸色也不好，脸色好像这几天一直不好。他擦擦手，伸过去捧住她的脸，让她目视自己：“说！你一脸有事的样子。别咬唇。”
　　“你怎么决定的？”
　　“决定什么？”
　　“孩子。”
　　周达则皱皱眉：“父母有空父母带，我有空我带，这不是随时可以变化吗？不是死板的。别忧心了，我没怪你。”
　　赵婴齐张口结舌，说的不是同一个孩子。难道他没看到吗？
　　手机又响起来，周达则没有接听，仍旧捧着她的脸说：“我这忙得很。真想把自己掰两半，另一半陪你去医院。”
　　“周达则，我没生病。你以后不要去见李芷依了好不好？”那手机铃声勾起了赵婴齐不好的回忆，好像每一次手机响起都是有关李芷依的。她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自己也觉唐突了不少。
　　周达则眉头拧在一起又舒张开又拧在一起，眼睛眯着看着她：“赵婴齐，我见李芷依我又没瞒着你，如果你不乐意，你为什么不早反对？你的大度是装的，你也把我想龌龊了。”
　　每次口头上她都没占上风过，周达则气愤愤地走了。她手搭在桌沿，额头抵上去，本不想哭的，泪却不听话。
　　周达则车开走了咒骂了一句又调头回来：“怎么就拿她没办法！”
　　赵婴齐拎着包刚出门口，周达则的警用越野车就贴着她停下了。“上车！”
　　她视而不见，昂首前行。周达则火真上来了，那边等着他回去开案情分析会呢。他担心她，推迟了会议，只为送她，她倒好，赌气，耽误他时间。
　　周达则下车，几步追上她不由分说扯着她往车边快速走，赵婴齐跟得勉强，脚步踉跄。周达则不管不顾，忽略她带着哭腔喊他名字。
　　塞她上车后，嘭一声关上车门。不经意瞄到她脸上泛着水光，眼睛红肿，撅着嘴故意不看他。他心微微一颤，坐上车，想说句缓和气氛的话，却什么也没说。
　　“我不回去，我去接阳阳。”赵婴齐看着外面说。一直以来，都是和阳阳相依为命，现在此刻最为脆弱的她，想起了阳阳小小的肩膀，搂着他或许会好过一点吧。
　　周达则满腹不乐意，碍于不能再把事态扩大，他也立刻往他父母家驶去。
　　赵婴齐今天走得累了，情绪又有点波动，给魏景云打过招呼，拉着阳阳就上楼躺着去了。阳阳托着下巴伏在她身边，两人一问一答地聊着天。这个世界上最亲的最可以依靠的还是阳阳啊。她把阳阳搂在怀里，心酸又满足，眼泪却又出来了。
　　阳阳骤然起身，她慌忙擦泪，阳阳还是看到了。
　　“妈妈，你哭了？”
　　“妈妈想阳阳了。”
　　“我也想你了。”阳阳又扑过来搂着赵婴齐。
　　吃饭的时候，阳阳说奶奶我要跟妈妈回去了。魏景云看了一眼赵婴齐说：“为什么呀？”
　　“妈妈都想我想哭了，我要回去陪妈妈。”
　　魏景云心里犯起了嘀咕，以前赵婴齐一来就钻进厨房里，今天做好饭了才下来，眼睛也是明显哭过的。她从楚楚那里得知，她去看妈妈了，是爸爸带她去的。这点，虽说是情至义尽，但在结了婚后这样做就有些过了。
　　“达则最近又有案子了？”
　　“是吧。”
　　“李芷依的事你别放心上，她好好的时候复合不了，更别提现在劣迹斑斑的。况且我们也不答应呀。”
　　这是赵婴齐第一次听到魏景云的站在她这一边的话，鼻子一酸，泪又出来了。
　　魏景云见不得她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好了，吃饭吧。你脸色不好，达则工作忙，你该照顾好自己，也算是支持他的工作。”
　　“是，妈，我知道了。”
　　“吃了饭把碗洗了。”
　　“好。”
　　家里平时就魏景云一个人，也没找阿姨。就几个碗，赵婴齐想随手刷了吧。虽然肚子隐隐地不舒服，但还能坚持。
　　魏景云看赵婴齐和阳阳上楼了，不像要走的样子。既然他们不走，她也不能撵着走啊。她继续看电视，不多久，阳阳一个人下来了。“你妈妈呢？”
　　“妈妈睡着了。”
　　魏景云看看表，这才几点呀？别是有什么事吧？从来到现在都不对劲儿。她上楼来，赵婴齐果真是睡着了，她喊了两声人没有回应，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也不烫呀。
　　赵婴齐翻翻身并没有醒。这是怎么了？
　　周达则接到她母亲的电话也吓了一跳，一路愧悔，飞奔到家。几步蹿上楼，咣当的开门声惊醒了赵婴齐。
　　“你回来了？”赵婴齐看了眼周达则又要躺下。
　　周达则贴贴她额头：“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看急诊去。”
　　“你在紧张我吗？”赵婴齐笑了，“我没生病，我只是累了。”
　　“我早该带你去医院的。”周达则刮着她的脸颊只当她还在赌气说，“别生我气了，我错了，我抱你下去。”
　　她伸手抚摸着周达则的脸，这是她排除自己各种心理壁垒奋不顾身想要得到的人呀，她现在是可以摸得到，但心不在她这里。为了阳阳，他给了她婚姻，她不能再用另一个孩子勉强捆绑他了，对谁都不公平。现在南墙撞到了，身心俱疲，服气了，该回头了。
　　“对不起，你照顾好自己。”
　　周达则眉头又皱起来了，本来相信她只是累了的：“说什么胡话呢？看来真是病了。”
　　他一把掀掉薄毯，弯腰托起她往外走。赵婴齐闭目歪在他颈窝，该来的总会来的，她躲不开避不了，咬牙接受吧。
　　周达则把她放到病床上的时候才看到赵婴齐下身衣服上有血迹。他脑子过电一样闪着前前后后的事。医生来给他说病人怀孕了，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周达则眼前一片白光，身子晃了晃。医生伸手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你不知道？你是她什么人？”
　　“她人怎么样？孩子怎么样？”周达则抓住医生的胳膊反问。
　　“孩子要是要的话，需要住院保胎。”
　　赵婴齐这一住院，众口铄金的，把周达则推上了罪人的台子。赵婴齐父母自然心疼女儿，数落她的同时偶尔夹杂了一两句周达则对赵婴齐是不是太忽略了，周达则父母一直赔着小心，说全家对赵婴齐照顾不周。周有信对着他叹息几声，一句指责的话没有，只摇了摇头。赵婴齐恹恹的，不正眼看他，或是他想靠近的时候闭目装睡。这天中午有个大家都不在，两人独处的空儿。周达则顺着她的头发，描着她的眉目。“暑假去拉萨的事泡汤了，想一想，还有什么愿望？”
　　“没有了。”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
　　赵婴齐笑了：“你不必这样的，我好好的呢，有时候挺替你委屈的。你一直都是你，我让你不能随心所欲了。我改变了很多，可我们回不到从前了，以后怎么办呢？还有这个孩子，我想留下他，给阳阳做个伴。”
　　周达则掏出一张纸，展开：“我回去给你拿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看看上面的日期，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确定你想要这个孩子。”那天他对李芷依那样的态度，又一副烦躁父母催婚的样子。她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都没问问我，就断定了我？你改变什么了？”周达则如此逼问其实更气恼自己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对自已信任。
　　赵婴齐抓起被脸捂住脸，接着哭。周达则怒容看着。这一幕刚好被拎着保温桶推门进来的魏景云看到。
　　“周达则，你干什么呢？”魏景云即使再对赵婴齐不中意，此时此刻也对自己儿子生气了。
　　周达则站起来了，哼一声：“什么也没做。”气昂昂地走了。
　　到了单位，也无心工作，蒋岭君敲敲他桌子：“头儿找你。办公室。”
　　周达则长吁口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仲年肯定是知道了。
　　他等着赵仲年疾风暴雨般的批评呢，谁知他笑嘻嘻地开门见山地问：“婴齐好欺负吧？”
　　“啊，还好。”周达则想赵仲年会问赵婴齐的身体，他也一直在担忧着她的身体，一时分心，下意识地回答了出来。等明白过来又解释说：“不好……啊，不是，我没欺负她。”
　　“我没问你有没有欺负她，我问的是，你们结婚这么久了，对她也有了解了，她这样性格的人是不是很好欺负呀？”
　　周达则绷住嘴一句话不说了。赵仲年明显是找他的茬的。一杯水从冒着热气到一小口小口抿完，赵仲年教训了他一杯水的功夫，放他走了。
　　他身心疲乏，却不想回家。家里冷清，没有赵婴齐的身影，气味，家不像个家。赵婴齐在哪他去哪，两人像拿着刺刀互相比划，虽这样，周达则还是愿意呆在她身边。即使看不到她，在她病房门外坐坐，离她近一些心里也是安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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