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穿这回事

作者:洒扫庭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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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成荫七


      145.

      没几年,殿里上来了一个小师弟,排在二十九,名唤风不寐。

      山上一百多年没有上来新人,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殿里好像又有了几分鲜活。

      风廿九是二师伯的关门弟子,却放到师父底下养了几年。

      这几年正逢风十六替殿里炼东西,少有外出,闲时便常跟风廿九玩在一块儿。苏谙济常碰见一大一小从山上下来,身前兜了许多野果野花。他便想,风十六这是把风廿九当成他又养了一回,山上那些野物许是也如当年一般一一指给小孩儿认了。

      风十六和风廿九玩得热闹,苏谙济心里却有些不对味儿。

      还听风十六说,可算有个小孩儿愿意坐到秋千上让她推一推过了把手瘾,似乎苏谙济当年拒绝叫她怨念许久。

      苏谙济没料到她竟记着这些,便问了,风十六也答了,说,只不过是山上难见小孩儿,她没法拉一个上去带着玩罢了。

      听罢,苏谙济只觉着不如不问。他以为唯一的东西,在她看来是给谁都可以。她只是苦恼没小孩儿带着玩。她之无心,他之珍视,如此寻常。

      如今他们多有闲暇,又因还要用药,便常碰面。这时,苏谙济多坐在槐树上,有时把玩着手中的槐花穗,有时折下几片叶羽。若是风十六来了兴趣,有时会尝几口花穗,有时会用叶片吹上几声乐音。

      音调有些域外之风,不似苏谙济寻常听见的宗正浑雅。风十六说这是外出时瞧见,觉着有趣便吹上一吹。因为说到兴处,她便提了句,那边的男子女子皆以叶音问情,甚是可爱。

      以前风十六到山上不久,于情爱之事甚是轻蔑,乃至于觉着是污秽,几乎是质问,修道之人不应当绝情断念、一心求道么?他们应当斩情断欲,舍下小情,担行大义才是,怎么一个个地为情迷了魂,失了智?

      那时她面上多有蔑意,在苏谙济看来不过是她未识情爱,自认清高,因而指手画脚,到底是个小孩儿。

      后来见多了同等情状,风十六已没了当初的激动,只是道,便是如此,也不当牵扯旁人,殃及无辜。再后来,她已淡然,叹,缘也好,劫也罢,避不了的便避不了。

      他故意问风十六,你呢?你如今如何了?风十六都是笃定,面上更是有些不可思议,仿佛他说了什么蠢话,只是道,未曾有,不必有。

      情窦一物,应是没长在她身上,便是有了,只怕是她先一刀子剜了,绝不给人察觉的机会。

      如今她能平常提及,大抵也算得上长进。

      不过更多时候风十六是在槐树下的石桌旁煎药,时不时地扇几下扇子,你来我往地闲说几句。

      闲说的内容不外乎哪位师兄受了罚,又哪位师姐破了境界,哪处灵材很多,哪地险象环生,哪个宫作了经论,又哪个殿开了宴席。

      他们已不是幼时那般轻易怄气,自然不会轻易挑起不和,毕竟他们只是再平常不过地闲聊,又没有背后论人是非,亦没有就此争个短长。

      风十六向来乖顺,如今也多稳重,识是非,知对错,但到他这里,依旧有些尖利,亦有些轻率,掩不去的倔骨头,还有拂不去的孩子气。

      她的孩子气在说到曲十五时尤为明显。

      风十六以前会去听些玄谈经辩,后来便听说结识了歧玄宫的曲十五,再后来,便只听她说那些玄谈寡味,无可取之处,不过惑人心智,徒扰清修。

      她说,她和曲十五所有的争论都只是为了某种热情,具体点,是某种“理想”。在他看来,风十六和曲十五之间的交往,只是为了“胜负”二字,只为看谁高明。他能猜得到这两人争论的内容,也看得出风十六存了心思要和曲十五一较高下。

      果然还是年少气盛,热烈又胆大,狂妄又认真。不过是一时迷雾,他们却认真得有些可怜。

      有时苏谙济挺希望风十六也能和他聊聊那些话,看看她如何义正辞严据理力争,又如何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但是可惜,她不认为他是可以和她一起狂妄、一起叛逆的人。她毕竟是长姐,不会在他面前没了轻重,也不愿叫他瞧见太多的迷乱,这或许是爱护,但很多时候是自以为是。

      至于“理想”二字,风十六只另外在聊起风四时提到过。她说,四师兄本身就代表了某种“理想”,那是拼了性命去维护都不为过的。

      “你不觉得么?四师兄身上,有一种悲悯,似神一般。”

      “你觉着他是神?”

      “不,他是人,他是像常无玉那样的人。我只是觉得,我能会这悲悯就好了。”风十六面上依旧是苏谙济熟悉的向往。她扫除了路上含有养分的尘土,只留了光洁的青石,并不觉所攀所见与她所求终究相去甚远,是以总是带了那么几分孩子气,也大抵只他见了这份孩子气。

      谈到悲悯,她就痛快多了,说:“爱之一事,学也难,成也难。”

      哪种爱呢?悲悯天下之大爱?还是男女欢悦之小爱?她只是不愿爱罢了。

      近来有人殉了情,因着道魔两途,又情深意重,到底是对苦命鸳鸯,是以一时大噪,他们便聊到了生死,于是苏谙济又瞧见了风十六的一些模糊心迹。

      “我一直有这种想法。”她说,“自私也好,愚蠢也罢,我常觉着,若我能无声无息死去就好了,不留痕迹,不惹人忧烦,也不叫人伤悲,没人记着我,就像这个世界我从没来过,那样是再好不过了。”

      苏谙济有一瞬的空白,面上还是不以为意:“照你这么说,竟是连死在哪儿也不愿叫人知晓了?”她不知道,他有多怕她死去,她也不知道,他多喜欢她来过。

      “这是自然,不然怎么算得上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风十六还说,不要到四师兄跟前提她这一时昏话,不然四师兄要难过。

      这哪里是她一时起念呢?苏谙济没放过这个话头:“那你觉着,什么时候死去最好?”

      风十六说怎么还没跳过这个话题,便低头给炉火扇了几下,话语急促,似乎不耐,至少,给你养好身子吧,半道做个甩手掌柜可不仗义。

      他心里的闷火似乎也一同被她的扇子扇了去。

      不过,这些关于生死的话风十六也只说过这么一次。

      苏谙济觉得自己好像是风十六的一个匣子,装下了她的许多话,许多唯说给他听、也独他能听的不会再对他人言道的话,不过他依旧空寥。

      146.

      因为跟着师兄几人出了远门做件差事,苏谙济这次隔了五六年才回了山,看着白雪覆上枝头,扑簌簌地滑落,一时竟有隔世之感。

      他看着风十四收了风十六遥寄回来的一枝春,百无聊赖。

      风十四笑着说,风十六年前还念叨他们出去了这么久,不成想他们回来了,她却没有回来。

      一枝春的香味晕散在风里,亦漾开了苏谙济的一些神思。

      这一年的冬日风十六没有回来,不过这一年的冬日他在殿里。

      殿里近来肃冷,有些狰狞味道,风十六没有瞧见,不知是悲哀,还是幸事。

      此行归来,师父依旧如往常那般,叫他务必清心持正。他一一应下,没有多言。

      这趟出远门,较之以往无甚特别,非要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那就是他碰见了迟湫。

      此间迟湫雅润清和,那个狂狷乖张的人物倒真像是某条无人识记的河流扬溅的水花,他也记不得太多模样了。

      他在殿里闲着无趣,正好也有一个闲着的风十四,于是雪地印下几串脚印,微风拂落几叶枯黄,孤鸟划空几声凄鸣,他们在此间闲聊了几句。

      风十四说,她也想寻着机会出去,只是走不开。

      不得不说,风十四算得一个长情的人,抑或算得痴迷,尽管如今性子去了几分烈性,也同风十一没了争执,但旧情一事,她不曾死了心。见了她如今风轻云淡的模样,苏谙济也觉着有几分可怜了。

      苏谙济说,既然是出去走走,并不必特意挑个日子,只随心情便是。

      风十四答,如今师父思忧心苦,身子亦大不如前,她是个惹事性子,不想叫他老人家操心,也不想叫他面上无光。

      苏谙济没想过是这等缘故,也没想过她会在他面前这么直白,接着他便知道了原因:风十四说他和风九并不相同,反倒是和以前她见过的那些人更为相像。

      那些人,苏谙济知道是指哪些人。

      风十四有些意味深长,只是道,师父向来宽和。

      这话没有错处。

      然后见风十四笑,说,只是看他雪日枯坐,望不见想见的人,就过来逗逗他罢了。

      此时他想见风十六,这不假。

      风十四还说了句,风十六这个冬天没回来也是好的,便是日后知晓了,也不会那么糟心。

      她笑着叹息:“有些时候,都不知是要羡她,还是要羡你。”

      羡慕他什么呢?羡慕他空游无定?

      又羡慕风十六什么呢?羡慕风十六后知后觉像半个瞎子?瞧不见有瞧不见的好处,但他常因此有些担忧。

      有的人只知日光生暖,而不见草木焦灼,有的人只知洪浪凶险,而忘却水润枯禾。他们都看错,也不算错。苏谙济没指望风十六能看得全乎,只望着自己烈阳时能给人撑把伞,或者起浪时能给人牵叶舟。就是只为着自己,他也想过得舒坦点儿。就像是搭巢,或者筑窝,总会有些枝叶杂草,他总要有拿刀的权力。

      他如今所思所想,不过如此。

      147.

      这一年的冬日苏谙济确实没见到风十六,她们这趟外采,归期年后。

      至于苏谙济,由于这次出门久远,有了足够的时间叫他休整。不过没多久他又出了趟门,只是单纯替师父送封书信,也不是什么大事,回来路上便碰见了迟湫。

      其实这次迟湫易了貌容,他没认出来,还是迟湫主动现身,同他打了招呼。

      苏谙济还记着以前的迟湫绝不会改换形貌,如今见了这位如此,心里一时怪异。不过他已见过许多人有了变化,变化之大者,已不能同以往合辙,就是他自己都有些变了,如此也不以为怪。

      迟湫邀他同饮,颇有些一见如故的味道。这位算是旧友还是新交,苏谙济一时也拿不准,就像以前和迟湫的交往一样,他也说不准两人是否算得上朋友。

      两人身上都没什么事,踏青时节,趁着春花烂漫,便一同游走几日。虽说没了以前两人斗气而肆意招惹的事端,但就如话本里的少年游侠一般,他们还是遇上了一些意外。

      按说这是无极峰的内务,不当有苏谙济插手,但因为他旁边坐着一个迟湫,便连同他也被算计在内。

      每个宗门都有扫不干净的地方,只是不巧这粒灰尘叫他们撞见了,且来势汹涌,叫他们呛咳了好一阵。

      后来为首伏诛,余下鸟兽散,迟湫折扇一收,同他道谢,接着和他告辞,赶着回去禀告事由。

      只是无极峰门人术法确乎精妙,迟湫走后不久,苏谙济才发现自个儿不小心着了一道,但是交手中何时中的这等法术,他实在想不起来。若是迟湫还在,还能叫他帮着解一解。

      苏谙济还在御风,而眼前已经隐隐生出幻象,就近落在了一个山头上。

      不远处灿花一树。

      挑上一个风暖日和的天气,母亲便会携着他,带上一二女眷出游踏青,路上也会给他折来一二花枝,叫他闻闻花香。

      两岸山青,风里微腥,水上船舫,逆流而上。

      “到了姨母家,如果她身旁站着个女娃娃,那便是你汝姐姐了,见了她,要唤声‘汝姐姐’,你会喜欢她的,想来她也会喜欢你。”

      母亲常提起这位汝姐姐。

      “汝丫头!”

      “汝丫头!”

      “汝丫头落水了!”

      桥下一丛荷花摇动。

      “汝丫头许是傻了。”议论。

      “阿汝,阿汝,我的阿汝!”号哭。

      “夫人小产了。”叹怜。

      “为什么不拉着她?你为什么不拉着她?”咆哮。

      “微儿,你记着,这儿便是你的家,你只有汝城这个家。”言笑,温柔。

      “姐姐,往后微儿便赔给你做儿子了!”得意,痛快。

      “济少爷……”嗫嚅。

      “谁叫他少爷?他是谁家少爷?苏家不要他,他便是邬家的了么?”厉声。

      “造孽哟,造孽。”摇头。

      ……

      “那样的呀,才叫好命呢!”不甘。

      “阿微,若是我不杀你,便是你要杀我,不是么?”抽刃。

      ……

      全是乱影,全是喧嚣,又突然无踪无际。

      有一个人从那边走了出来,面上是他素喜的英气。

      “原来你不姓苏,而是……”

      他打断:“我本就不姓苏!”

      她冷冰冰的,唇边勾了抹讥笑:“是么?你真是叫人恶心,同你的母亲一般叫人恶心……”

      他出手灭了这道残影,何时轮到你等说道?

      眼前还是那个山头,前边一树拦腰折断,落了一地花。

      但是眼前又是那些乱影,依旧嘈杂。

      苏谙济在这片杂乱里疾走,只想去见那个人。

      山林换了几片,时而深幽时而明媚,但他又分明还在那片鬼魅泥沼里,迷影无数。

      有人向他奔来,喊:“廿七,风廿七!你怎么了?”

      花雨里,那人一身鹅黄。

      他仰起头,艰难定着眼神:“风十六。”

      “是我。”她矮下身,将人半拥入怀,指尖运了几注灵力,让他先行睡去。

      醒来时,苏谙济发现自己正在一片海棠树下。

      花极繁,风微醺,枝头一片花雪簌簌飘落,地上已然一层花衣,便是他身上也盖了不少。不远处一条小溪,流水送落花。

      风十六在旁边坐着,手里抓了一撮碎瓣,这时偏过身看他,说他这次醒得挺早,如此也算不辜负眼前盛景。

      苏谙济自然记得最后见到了风十六,并不意外这时她就在身边。

      如今只见她一人,苏谙济便知道外采已经结束,她这是转道去另采几件灵材,想必是途见海棠花盛,是以驻足,然后他撞了过来。

      接着的话风十六没有商量的意思:“既然遇上了,这些日子和我去采药吧。”

      苏谙济点了头,风十六得了答复,便说既然他醒了,她便先睡会儿,说着便往后边树干一靠,交叠着手,阖上目,偏过头睡去。

      看过顶上一片花雪,又看过下边水上流花,苏谙济沿着溪流看向远处,依旧是一片海棠。再转眼,风十六的头上已经落了花,肩颈上沾了几瓣,怀里也落得不少。

      这时的风十六必然已经睡死,苏谙济知道她又给他渡了不少灵力。

      无极峰这个幻术,好像只叫人忆回往昔,迫人溺毙其间,至于外边如何形貌,因人而异。

      苏谙济到风十六旁边坐了下来,抬手摘去她头上的花瓣。

      风十六并不喜太多簪饰,如今这落瓣倒像是给她簪了花,只是本就不是花簪,到底杂乱。

      苏谙济亦抬手轻掸去她肩上落花。

      不过霞雪繁落,她头上又沾了几瓣。

      微风拂动。

      人说海棠无香,其实花到繁时,犹得微醺。

      苏谙济想起这次和风十六的相遇,虽然神识有些蒙蔽,但他清楚自己那时灵息驳杂,面目丑陋,也异常贪恋那时的怀抱。

      他可真是狼狈。

      苏谙济收回手,又举目去看一树繁花。

      148.

      这次采药没有横生什么凶险,用了药后,苏谙济身上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来时容易去时难,他们两人陷在迷境里,只能静待时机以便脱身。

      不过时机没有等到,他们等来了也是误踏迷境的两个人。听得自报家门,杏林春来,师姐薛玉寒,师弟薛玉声。

      他们两人还是报的风圆风极,玄域门人。玄域广大,他们并不担心找到汲露殿头上。

      薛玉声有些冷清,就薛玉寒面上还存些热意。她说因为贪玩,姐弟俩误入迷境已有多日,幸得同他们相遇。

      不过是托辞,面上总要来往,苏谙济亦不认真。

      风十六见了生人,便总有些话多,于是一时间只有两个女孩子在絮叨,谈着哪处见过了什么花,又哪里有什么灯。风十六见他们有伤,亦拿了膏药,顺带着说缺医少药时路边哪些草如何制用,又是话到兴处。

      苏谙济还在暗里打量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人,对面的薛玉声亦然。

      这人眉眼微上挑,当是带了一些风情,不过看向他们的,除了冷清,还是冷清,只在看见自家师姐时,带上一些温意。

      薛玉声此名,苏谙济有些印象,只因当初叫他沉夕殿吃痛,叫他们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隐约听说薛玉声旧姓邬,但实是薛家血脉,为杏林春所不容,后来入了魔道。不过薛玉声这个人,他从未见过,是以现在见到了这么一个冷清少年,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这两人是师姐弟,苏谙济却只听得薛玉声唤了薛玉寒“阿月”,而薛玉寒叫他“阿柳”。后来同行,苏谙济听得出来,他们自小长在一处,一道拜入的杏林春,因此带了旧时称呼。初见时,薛玉寒便称的薛玉声“我家弟弟”,兴许和薛玉声邬家旧日有关。

      想明白了这些,苏谙济心底是真的笑了一声,这位可是也只当是弟弟,哪能瞧见他眼里那些热意?只怕是道阻且长,毕竟,他姓邬。

      后来出了迷境,苏谙济有意说起此前他们路遇的一件事,因为那事过于轰动,如今隔了几十年提起,犹是新鲜。

      那是某宗门少主,痴恋一女,后得知是自家胞妹,爱而不得,双死而终。

      情之一字,风十六多是鄙薄,但关乎生死无常,却出奇宽容。那时她说,此等情状,若是瞒得住其中一人,永世不知,永世不晓,或许也不会有此结果。悲剧如此,她不会在这时刻薄,数落一番情字害人不浅。

      如今提及这件事,风十六只说:“发生了便发生了,结局已定,哪里需要什么看法呢?这件事看见了是看见了,但是该忘了还是该忘了。”

      苏谙济的重点自然不在上边,只是接着说到薛玉声,说他情意如此。

      风十六猛地偏过头看他,接着又看向前边路口,只说这是人家私事,不要妄自揣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人家只是师姐弟。

      苏谙济知道她已经在为这两人揪心,然后他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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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柳成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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