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

　　“你着急也没用，她有分寸的。”

　　“那黎敬知道吗？”蒲歆曼问道。

　　关正兰挑眉，这反应倒是和他一样，“不知道，他这几天没动静。”

　　越平静越容易暗潮汹涌。

　　蒲歆曼叹气，向来随心所欲的黎总也是挺难的，她姐对感情一向迟钝，又是个万年不化的冰山，再碰上这么个嬉笑逗贫的主儿，能给好脸色就怪了。

　　果不其然，温会慈离去次日，黎敬正好在一位医生朋友转发的援鄂名单及合影中一眼发现了她。

　　他捏着手机定定看着窗外漆黑夜色，如果旁边有人定会被他这模样吓到，眼中一片骇人血红，手上青筋突起，站立在窗边一言不发。

　　这么大的事都不说，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

　　“现在这世道还这么霸道是真想把生意做成？能给出这种意向书就说明他根本不打算成了这桩生意，不跟他耗了，他不想好好过这个年就算了，没了他这门生意我还能关门大吉不成？”

　　黎敬揉了揉眉心，顿了顿又说：“徐州良什么意思那只老狐狸比谁都清楚，他这几天火上房肯定会找我到时候主动权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接不接下还得看我心情！你随便呛呛回敬他，让他拱手给你送点大礼你再把他一脚踹了。”

　　黎敬和邹成拥通着电话，这两天本就没处撒火，趁着这通电话把气撒在了一直作妖的合作对象身上，从知道温医生去援鄂后，黎敬这脾气就跟娃娃的脸一样阴晴没个定数。

　　邹成拥笑了声，“得了吧，杀鸡焉用牛刀，老小子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夹着狐狸尾巴做人，我把这边处理好就等着定合同，开年疫情结束就能派设计师过去勘验了。”

　　黎敬点头，邹成拥办事他向来是放心的。

　　“那下次公费旅游让我挑地方？”

　　“你随意。”黎敬顿了顿，又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邹成拥似乎噎了一下，隔着口罩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天在外碰的壁比他工作十年还多，不由皱眉，“我联系的那家医疗器械公司，他们在A市的仓库有几台无创呼吸机，但是口罩和那个什么呼吸面罩剩得不多我都收了，后续需要得从别的市调过来，其他的还在沟通中。装运也是个问题，物流公司还在放假，他们经理给了我几个本地师傅的电话，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笔带过的有多么棘手，黎敬说：“我跟附院也联系了，他们防护服是个急缺口，周祎在州里找了几家公司，大概能提供A市两家医院一个周的用量，他全都带回来了。”

　　其他的不能保证，很多资源只能紧着本地。

　　食品方面邹成拥直接找的供应商，几家牛奶和果汁经销商可以安排明后天去装货，在这之前必须把装运的问题解决。

　　“如果在我回来之前解决了就预留半个车给我，给附院的物资直接让本地代理送去就行了，如果没有就等我和你一起去。”

　　通行和装运很棘手，其实邹成拥今天不止联系了一家物流公司，连与敬工经常合作的也联系了，都表示困难，大部分货车司机已经放假或者直接拒绝了他。

　　其中一位负责人看他的那个眼色，他记忆犹新。

　　逆行？怕不是疯了吧？

　　“成拥，你爸妈呢？”

　　提起二老，邹成拥开了今天第一次笑颜，“他俩昨晚因为我在门口摘了一下口罩训了我好一顿，丢给我酒精喷雾让我把自己从头到脚给消毒完了才放我进的门，一进去又撵我去洗手，洗完了还用酒精凝胶搓了一遍才算是走完流程。”

　　黎敬也难得笑了声。

　　本来还怕二老防范意识不强，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连亲儿子都得上上下下消完毒才能进门，还怕他们会放亲朋进门拜访吗？

　　邹成拥摆摆手，“算了不说了，你赶紧收拾吧，要上飞机了。”

　　“支出明细给我来做，虽然他们没管但是钱打到我账上我得给个具体去向。”

　　原本打算所有的款项都走自己个人账户以公司的名义捐赠，可那天几位高层及宁立蒲歆曼等人一致将善款打到黎敬账上。

　　定是邹成拥说出去的，敬工几位高层都是一起走过来的，那天在群里好一顿打趣。

　　苗苗是个小可爱：「你俩又背着我们干好事儿？」

　　丁伟so壮：「好事儿从来不想着兄弟」

　　苗苗是个小可爱：「比不得黎总财大气粗」

　　冉星星：「这恐怕是黎总在海外那笔投资去年下半年所有利润了吧？黎总打算今年不投资不泡吧不喝酒不抽烟过点清心寡欲的和尚日子了？」

　　敬工连铸最帅老总：「并没有」

　　丁伟so壮：「邹邹你不是说要存老婆本吗？」

　　拥抱暖得一批：「我们黎总胳膊肘朝内拐，我还没开始追就成别人家的了」

　　苗苗是个小可爱：「内？你还不算他的内吗？」

　　敬工连铸最帅老总：「人家那是双向暗恋，你一单箭头瞎凑什么热闹？」

　　拥抱暖得一批：「sh…shift」

　　冉星星：「邹邹你这工地英语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你（笑出声）」

　　丁伟so壮：「我一般不笑话别人除非忍不住」

　　冉星星：「搬板凳抖腿看戏顺便磕点瓜子再来点82年的雪碧.jpg」

　　对家想挖的技术狂：「冉总不喝拉菲了？」

　　冉星星：「你有点儿眼力见儿吧你（微笑）」

　　敬工连铸最帅老总：「少来这套，你们从牙缝里抠点都不止这些」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黎敬心知那几位拿出的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平时虽然挣得多可花销也大，今年行业大环境也不太好。

　　冉星因投资失败年前亏了不少，此时拿出的数目真算得上是巨款。

　　从最艰难的时期一起走过来，几人决计不是抠搜之辈，慷慨解囊后也不矫情，在群里好一顿互损才放过彼此。

　　——

　　“小田田你回去你老公不得心疼死哦……”顾琼斯笑得暧昧打趣她，她们俩相熟来自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科室。

　　“我这以前一到冬天就干得起皮，心不心疼的我不知道，倒是省了面霜的钱了。”因为又要泡得脱皮。

　　“这保湿效果堪比海蓝之谜啊。”

　　一张张泛红的脸上尽是被口罩等防护措施勒出的深痕，久久无法消去，她们竟是苦中作乐互相打趣。

　　温会慈坐下来递给其中一位护士一小包创可贴，年轻的女孩似乎被惊喜到，接下后开心地道谢，丝毫不介意温会慈面上的疏淡笑意。

　　那位护士发现创可贴是防水的更是喜上加喜，她皮肤很薄，昨天被口罩边缘勒伤，今早穿防护服时还在抱怨输液敷贴不防水怕伤口感染。

　　本来换衣服回头发现温医生就站在身后时还有点尴尬，没想到她记在了心上。

　　吴湘端着一堆盒饭用背顶开门，众人接下盒饭道谢，又哭笑不得：“虽然颜色很丰富，但仔细一看还是清淡。”

　　说话的这位护士来自川渝地区，平时无辣不欢。

　　“不过肉还挺多，去年猪肉多贵啊！谁家有头猪就是有钱人家。”

　　“芳芳你家有猪吗？”

　　“我妹妹属猪算吗？”

　　余下几人捂着眼睛大笑。

　　“这么说，我们这里面最小的是小至？”被护士长点到名的小护士嘿嘿一笑。

　　护士长点点头，98年的小姑娘，年龄虽小却是动作麻利学东西也快，真是人年轻脑子也活泛，“咱们这一组护士都是九零后，就我一个老人？”

　　“哪能啊？您可是老资历了。”

　　护士长来自于榜上有名的三甲医院呼吸内科，处理重症病人经验丰富，护理方面也是细致利落，平时有她在各项工作总是乱中有序。

　　“你们几个都有男朋友了吧？”

　　“等我攒够了钱先潇洒完再找。”

　　“我吧，等疫情结束他再向我求婚我就答应。”

　　“到时候可别忘了告诉我们啊。”

　　“那肯定嘛。”

　　“我等疫情结束就去告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万一他想不开成了别人的男朋友了呢？”

　　“温医生呢？结婚了吗？”另一位年长的女医生笑着问道。

　　没想到话题突然会转向自己，温会慈抬起头答道：“还没有。”

　　“那就是还在恋爱？”贺医生也没想到她还没结婚。

　　温会慈摇摇头，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她清清浅浅不着痕迹的回答却无端引人遐想，气氛突然有点沉静。

　　她不由轻叹，没想要冷场的，奈何她就是个冷场王。

　　贺医生那天路过无意看见她站在窗边打电话，听她语气还以为是她先生，现在才明白不像她口中那样轻描淡写。

　　正想开口安慰，那个年龄最小的护士却说：“我们温医生这么能干漂亮是一般人能追得到的吗？”

　　温会慈看向那个小姑娘浅浅地笑了笑，眼里一闪而过的感激还是被小护士捕捉到，小姑娘回望眨眨眼。

　　吃完饭还没来得及休息的众人又立马投入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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