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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番外：《夏尽意未澜》
楔子：如你所愿
青砖护城楼顶上，可以将整座燕城尽收眼底，眺望四方，浩瀚狂澜。而大都所在南地之处，则有些目不可及了，也只有当云层退却的隐约之时，或许还能惊鸿一瞥地被瞧见。
燕国的百姓，以及我，都憧憬着遥远南方那一座大地上最为尊贵的城池。尊敬它、信奉它、无所保留地虔诚依赖它，它是一种象征，是我们舍命也要捍卫的象征。
不过，对我来说，那些都是曾经了，我的信仰早已经碎了一地，破镜永远都无法归圆了。
就如今而言，既生于燕国，能死于斯，我也足了。
遥远的沙风从四面贯穿来，灌入我的衣袖里，嗖嗖作响。
长发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从不喜欢将长发盘成髻状，因为母亲对我说过，女子的乌发是世间最美之物。母亲还说，总有一天我会遇上懂得珍藏它的人，也只有他才可以将我的黑发绾起。
以前，我没遇上，亦或者是我错过了，而今后，我却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城楼下的马蹄声越来越接近，像紧绷的古琴弦，马不停蹄一路而过，然后一群人马惊起了一阵尘沙，于是灰黄色便在天地间拉起了迷蒙的雾帘。
五道护城门，逐一为他而开。
他来了，大都的王，十国的天子，我的夫君，算是吧。
多可笑，我这般多像是等待他归家的妻。
可是，我不是他的妻，连妾也算不上，而燕国也不是他的家。
我的嘴角微微翕动，自嘲地笑了笑，都到这个地步了，我竟然还在想着这些。
摇摇头，我一跃而上至中城顶墙之上，绒黄色的宫裙瞬间在风中铺展成一面旗帜，回应远方对我的呼唤。
时间是在我掌控之中的，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我放心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风，包裹住我，是从未有过的安稳，当一个人不再害怕任何事物、不再担心失去任何事物的时候，胸腔中的一颗心终于就可以获得安稳了，就像是此刻的我一样。
脚步声，近了，近了，又近了，再近了。
他来了。
我转过头，笑笑。
他身披的墨色裘冕被大漠中的风吹起，那样的英姿飒爽，俊美、优雅、器宇轩昂，却又永远无法企及。
像夜空里的一颗璀璨星辰，看似举手便可摘，其实，很远很远。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即便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去回忆，可脑海里还是浮现出我们最初的相遇，它们像画卷一般地敞开，恍若隔世的初见，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我想，多少年前那个干净得如九重天外谪仙般的少年公子，他该是早已死去了，如今的这个人只不过与他相像而已。只有这样想，我或许才能有理由永远把他珍藏在心里。
原来，至死，我还是困不住自己的心。
对上他幽暗的瞳眸，我知晓，那是对我的嘲讽、玩弄、不屑、厌恶，以及，仇恨。
一抹讽刺的笑意挂在我的嘴角。很好，李天子，我赌的就是你的恨意，这也是我最后的赌注了。
他朝我走来。
我笑着对他说：“你，不要过来。”
他愣了一下，终是停下了脚步。
“下来。”
他的命令还是一贯的强硬，一贯的不可违逆，也一贯的冷漠无情。
我知晓，他是怕我死的，我若是死了，他的恨意就没有安放的地方了，他怎么能让我死呢？他不能让我死的。
夕阳仿若一只硕大的火球，挂在前方，在我眼前灼热地燃烧。
忽而想起子言对我说过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人，他用蜡做成翅膀，越飞越高，离太阳越来越近，然而最终蜡融化了，他就坠落了。
那个时候，我笑着说那人真傻。
现在回味过来才发觉，那个傻人，其实就是我们。
追梦人，就是碎梦人。
我如今还是不懂，难道权利与仇恨真的就这么重要么？不过，懂与不懂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平静地看向他，并不准备服从他的命令，可能是因为我很少如此直接地违逆他的话，他的神情有些吃惊。
“下来，你要是这样死了，后果你可知晓么？”
他在威胁我，虽然我不再害怕，可身子还是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的异样轻易地被他察觉了，他似乎是胜券在握了，说：“听话，下来，那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是一句多么可笑的话，我忍不住地笑出来了，“……呵呵……呵呵……好……好……好……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
忽然，一声惊天响贯穿云层，惊起漠地里大鸦的一片尖鸣。
他转首看向声响来源处，南方。
“大都……”他蹙起眉梢，重新看向我。
我的目光凝视在了南方，默默而看，半响无语，这样的静默直到一名暗卫急匆匆地上来而打破了，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果真，暗卫与他低语几句后，他脸色更加沉下了。
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就像溺水之人重新汲取到空气一样。那个人安全了，而我也就无挂了，最后一件坠在心头的事终于解决了。
他将目光重新凝向我，眼眸像一把火，似要将我燃烧。就在我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道：“好了，你成功了，下来吧。”
他的语调在风中有点异变，我知晓的，他说得越是轻松越是不会放过我。
我笑：“你要怎么惩罚我？还有什么折磨是你没用过的？狼窝？冰谭？毒药？酷刑？还是……军营？”
他眼波一闪，似有惊意。他肯定是没想到如今我也可以这般笑对这些伤疤了。
我继续笑道：“只可惜……这次，我不想给你机会了……”
他说：“我再说一遍，下来。”
风让他的嗓音越来越颤，就像我曾经折腾的青铜编钟一样，我想，我的声音听起来也大概是这样的吧。
他再次朝我这边迈出了步子。
我抬头看向苍穹，夕阳的艳红，焯燃了半边天。如此率性自然的天际，怕只有燕国里才有，而大都的天际，不论再晴朗万里，也总有一片残忍的阴霾挥之不去。
对他，我终究是恨不起来的，我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声说道：“阿慎，不要过来，你就站在那里听我说几句，好吗？”
他显然没预料到我此刻会放缓语气，不管他是惊住也罢，愣住也罢，懵住也罢，我只是想让他听我说几句。
我恳求道：“我就说几句话，好不好？”
他犹豫了片刻，“下来说。”
我摇摇头，我才没那么傻，下来了，他还可能让我说么？这次如果他将我毒哑了，我便一辈子都不能说了。
僵持了一会儿后，他终于点头应允了：“你说，我听，说完就下来。”
我想，果真是我的语气让他莫名其妙了，否则他怎么会用‘我’这个字呢。
无可奈何地笑笑，我说：
“阿慎，你知道么？我总是在想怎样才能让你忘记过去、放下仇恨、活得不要那么累……以前，我以为时间会让恨意淡去，我也以为也许我可以感化你的恨意，又或者只要我承受住你的恨，总有一天它们会消失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我高估了自己，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有承受不了的时候，我也有极限的时候，我也会在难过的时候希望能有一句安慰，在受伤的时候能有一个拥抱，在孤独的时候能有一个依靠……抛却所有的身份，不去管那些卑微不堪，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恨……可是我真的好恨好恨……”
我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久前，那里还曾有一个四个月大的生命，但我却没能保住这个小生命，“……不过，这样也好……”
他忽然开口道：“你若是想要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
我看向他，笑笑，摇摇头，然后继续道：“你说我怎么就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呢？非要到如今才明白过来，所有人的伤害和我都有关系，若是一开始便没了我，这些生命也不必去了……”
“夏意……”是他在喊我，他很少会唤我的名字。
可是我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动听，就像那年桂花树下，我第一次听见他唤我的那般。
可是，从那之后，所有的，都变味了。
他说：“对不起……”
呵呵，他为了让我不死，竟然能这样的低声下气，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伸出双手，曾经的白皙，如今的伤痕累累。
曾经燕国里无忧无虑的夏意，如今大都皇室里卑微的采女，以后会是什么呢？像我这样是该要抛尸荒山野岭的吧。
我扯出一抹笑容，看向天空。
扪心自问，我何尝不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其实，他不曾知晓的，我也用他的恨意做借口，给了我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可是，如今，我再也没有勇气承受这份理由了。
若爱，请深爱。
可是，我再也爱不起了。
他上前一步，说：“下来，你以为把他弄出宫就结束了？他中的毒，只有我知晓解药配方……”
我又笑了，“呵……你果真从来不曾懂我……子言的性命……我不配……”
他的表情僵住了，因为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威胁我了。
总算，我终于见着他难得出现的慌张神情了。
对叶伊人才有的表情，我也享受到了，是不是死而无憾了呢？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他说：“只要你下来，我一定可以解你的毒，我要解药有，就一定会有。”
我摇摇头，我要它做何？
笑笑。
一直都只记住了书上的前半句话：若爱，请深爱。
却原来，它还是有后半句的，明昭皇后告诉我：
若弃，请彻底。
现在，我要放弃了，终于要放弃了，解脱后我就可以自由了。
“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和李子言在一起了么？”他的的眉梢褶皱起，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夏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要是死了，我就算翻遍整个大都、整个十国，也要让人把他的尸首从墓地里翻出来，鞭尸、拆骨、曝晒……我要让他永世都不得安宁，我要让他因为你而永世不得轮回，你试试看！你敢死！我说到做到！”
我闭上了眼睛，曾经那么深爱过的人却从未懂过我，哪怕一次也没有，可我竟然还愿意为他卑微到如此地步……
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
“随你尊便，不过，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你一辈子都不会找到子言。”
微暖的夕阳，一点一点融进我的心里，我看见他冲过来，我看见他伸出手，然后我看见他来不及抓住我衣襟的手悬了在半空中……
“阿慎，我们再也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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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尽意未澜》是顾萤故事之后夏准备考虑开坑的选择之一，另一个选择就是《你妈贵姓？！》
因为最近不更正文了，我偷偷过来发个楔子玩玩，抓耳挠腮我去看书了。。。。。这章完全可以忽略（笑）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独立番外：《夏尽意未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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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