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夕爱

　　“妈……”闻道红着眼眶，声音颤抖沙哑。
　　“闻闻，”钟意两手交握，站在那里不敢动弹，“孩子……”
　　闻道缓缓走过去，屏住呼吸牵住她的手，低头确认好几番才抬头看钟意:“妈妈，真的是你。”
　　相看泪眼，无语凝噎，钟意上前抱住他，发现现在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哄着拍拍他的头了。八年，十五岁的少年已经长高了好多，眉目也长开了，青涩和局促都丢在了过去，现在的孩子，他已经要弯下腰才能抱住自己了。
　　心疼和自责拉扯着，钟意抱着他呜咽出声，却又有庆幸和喜悦一点点在心里升腾。
　　周围一群人也跟着心疼，张瑜和徐慧珠眼看着眼眶红了马上要跟着哭，老福也提着袖子擦眼睛，卫朝把他们全给连推带拉带出去了。
　　众人:“……”逆子！
　　而屋内。
　　“好了，妈，”闻道轻轻推开钟意，“现在都好了。”
　　“就是你受苦了，”钟意伸手摸摸他的脸，“妈妈对不起你。”
　　“没有，你们才是。”闻道握住她的手，“爸呢？”
　　钟意闻言一愣，之后欲言又止，闻道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皱眉不自觉抓紧她的手。
　　“闻闻，我……”钟意感觉很不知该怎么开口。
　　“妈，爸他……”闻道咬了一下舌尖，逼迫自己冷静，“有事吗？”
　　“你爸爸他……失忆了。”
　　闻道狠狠松了一口气。
　　而这边老福的房间里，卫朝也在问事情原委。
　　当年文正明和闻正朗你争我夺时，有人正在后面看着他们准备渔翁得利，而这个神秘的组织叫作花间，后来他们联系上了文正明，然后利用文正明除掉了闻正朗。所幸被一群渔民救了下来，只是闻正朗因为在海中挣扎着打开车门后，被一个浪头掀起，重重摔在了崖石上，头部受了伤，忘了事情。
　　后来钟意联系到了卫悯，这么多年也是卫悯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们夫妻俩。发现他们后，卫悯联系了警察，才知道花间是一个贩毒组织，一直活跃在东南亚和中国西南一带，他们之前希望通过将文正明扶上文盛总裁的位置，再让他替他们暗地里干活。闻正朗失忆，不便回去，而且已经牵扯进来，警察也希望他们能帮忙。至此，闻正朗恰好以失忆之名，假意投靠了花间，成为正式卧底。
　　最近，卫悯将事情告诉了老福，因为花间已被打落大半，闻正朗成功全身而退，所以两人才将事情告诉了张瑜和徐慧珠，这两人又自认大家都是亲家，所以一窝蜂地赶来照顾和问好了。
　　卫朝听完松了口气，但有不解:“那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不告诉我们，还有，什么叫打落大半，阿闻爸爸呢？”
　　“就是因为才打落大半，”卫悯说，“本来想等把另外小半解决了再一起跟你们讲，而且人警察也说了，人知道得越少越好，撕破脸时你闻叔叔受了点伤，医生让好好养着，今天你钟姨和他才和我们正式会合，现在在隔壁休息了。主要是之前正朗还未回来，我们也怕小闻听到他爸爸的事情乱了阵脚。”
　　卫朝皱眉:“还未解决？你们是说花胶？”
　　“对，”卫悯拍拍他，“之前那些虽然案子大，但最主要不是针对我们的，而且尾大不掉，目标大了，也就好办一些。”
　　但是现在剩下的花胶，灵活易藏，并且它单单盯准了闻道和卫朝。
　　“花胶隶属于花间吗？”卫朝问。
　　“是，文正明死后，花间因为忙乱于对付警察而没太多精力对文盛做什么。”卫悯喝了口茶，“但在那之后，又出现了一个花胶分支出来，但花胶并不专注于毒|品，他们反而用的是致幻剂，而且更多是依靠催眠和蛊惑。花胶的主人好像是花间的儿子，不过他们闹僵了。之前你收到的的短信是我和你钟阿姨发的，花胶让天清帮文盛，让中云对付路听，从这些都可以看出来，他似乎是在嫉妒。再之后，就是应康的事情，花胶和他合作，应康要文盛，花胶要的是小闻。”
　　卫悯说完没有人接腔，房间内一片沉默。
　　良久，徐慧珠骂了句:“哪来的神经病玩意儿上赶着当小三呢，我儿媳妇，是那种往天上瞅瞅嘴都能接泡鸟粪的缺德狗能惦记的吗？”
　　门被敲响，卫朝赶紧开了门，是钟意和闻道。
　　“朝儿都长这么大了，”钟意这会儿已经恢复到了记忆中的端庄和蔼，“谢谢你一直照顾闻闻，真的很感谢。”
　　卫朝有点紧张，他看了看闻道，对方正搀着钟意，笑盈盈地，是那种太满足的幸福。
　　卫朝低头一笑，忙让他们进来，边在一旁说:“不谢不谢，应该的，您家阿闻可好了。”
　　“就是就是，”徐慧珠搭腔，“我可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孩子，太招人疼了。”
　　卫朝暗暗给他妈点赞，又问钟意:“您喝点什么？”
　　钟意说不用，让他坐下大家聊会儿天。
　　张瑜笑着跟钟意说:“都说儿子大了不由娘，你看看，我们也是刚过来，也不问问我们喝什么。”
　　卫悯和老福默默把坐在他们中间的卫朝推了出去。
　　卫朝赶紧上去揽他家两个公主:“想喝什么？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您二位尽管说，琼浆玉液，玉盘珍羞，星星也能给您摘！”
　　“你呀，”张瑜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头，“那么大个人了，一点正形都没有。”
　　“倒是挺好，”钟意和闻道坐在一起很欣慰，“阿闻和朝儿在一起开朗了不少，也有点孩子气了，挺好的。”
　　大家还没挑明，但心里总有些担心，怕人家父母不答应，没想到钟意会这么坦然而且开心地接受了。
　　“妈……”闻道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想法。他进屋后才想起这件事，他不希望父母反对，也不希望他们失望，他心里偷偷想着怎么让父母接受这段感情，他一定要卫朝，也希望久别重逢的父母能快乐，不要有隐忍。但没想到妈妈会那么理解，也能高兴地笑着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朝儿，小时候一到咱们家玩我就知道是个好孩子，从小对你就好。”钟意有些促狭地看着卫朝，“后来大了些，你们一起在家完成课外实践作业，你看闻闻眼神我就知道了。”
　　“咳。”卫朝挠了挠眉角，有点不好意思。
　　“妈。”闻道脸都红了。
　　“你也是，”钟意拍拍他的手，“小时候除了朝儿能和谁玩啊，初中那会儿大半夜给他做作业我都知道，回了家也经常乐呵呵的，有时候又闷着饭都不吃。”
　　青春期，爱一个人，旁观人都能看出来。
　　“但是，是我们对不起你们。”钟意叹口气，“白白错过好几年好日子，十八九岁的时候你们得有多难熬。”
　　卫朝:“您别这么说……”
　　“朝儿啊，”钟意看着他，“你爸爸帮我们那么多年，你也疼着闻闻那么多年，谢是一回事，但我也是真心高兴地把闻闻交付给你的，长辈和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你们情深，所以一直都在为你们高兴，你们会幸福的。”
　　太过美好，卫朝觉得依稀是在做梦，可闻道眼眶发红地看着他，卫朝过去蹲在他面前，钟意慢慢把闻道的手交给他，卫朝握紧，千百句话堵在喉咙说不出来。
　　老福着急:“傻小子，这时候该做保证了。”
　　钟意却说不用:“我相信他们，这么多年我们不都看在眼里吗？”
　　等一切都差不多谈妥当后，发现太晚了，张瑜让大家赶紧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闻道想去守着闻正朗，钟意没让:“你爸爸的伤都快好了，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
　　“没事的，傻孩子，”钟意拍拍他，“乖，快去睡觉，今天才出来，你让朝儿一个人守空房啊？”说完就推他出来，“晚安。”
　　闻道:“……”怎么感觉他妈妈变了好多，闻道吸吸鼻子，揉了揉发红的脸颊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回来了？”卫朝放下手机从床上下来，“我看看，眼睛还是有些红肿了，难不难受？”
　　闻道摇摇头。
　　卫朝去冰箱拿了些冰块用毛巾包住替他消肿，闻道坐在床边微微仰着头，很放松。
　　卫朝动作温柔:“你爸爸怎么样？”
　　“身体没什么事了，记不得我，但我妈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所以大体上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今天还和我聊了会儿天。”闻道笑，“他倒是还是那副心宽的样子，聊着聊着就说累了，我们出来时都睡着了。”
　　卫朝也笑:“那就好。”
　　闻道闭着眼睛抱住他的腰。
　　“嗯？”卫朝低头亲了他一下，稍稍弯着腰继续替他敷眼睛，“高兴啊？”
　　“嗯，”闻道进来后弯着的嘴角没有放下来过，“还以为还要很久才能见到他们，没想到这么惊喜。”
　　“都是好人，”卫朝说，“所以该有好结果。”
　　“嗯。”闻道抱紧他。
　　又冰了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卫朝亲亲他的眼睛，冰冰凉凉，柔柔嫩嫩，触感太好，卫朝又亲了亲。
　　闻道懒懒躲了躲，嘟哝道:“困。”
　　卫朝抱他去洗漱，闻道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睛刷了牙，卫朝失笑替他草草擦了擦脸就又抱着他回到床上。
　　闻道习惯性抓着他的衣服，往他怀里靠了靠。卫朝嘴角上扬，一直在他背上轻拍着哄他入睡。
　　一丝梦境也无，闻道睡得安稳香甜。
　　闻道醒来已经不早了，看了半天身侧之人，卫朝还在睡，闻道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亲完又舍不得离开，黏黏糊糊蹭了会儿。
　　“嗯？”卫朝迷迷糊糊抱紧他。
　　闻道嘴角一弯，脸埋在他怀里没说话。
　　“醒了？”卫朝低头看着他，清了清嗓子，“再睡会儿。”
　　“嗯。”嘴上答应着，却眼睛都没闭。睡不着，激动，高兴，确认昨晚一切是真的，更激动，更高兴，更睡不着。
　　卫朝低笑:“不然陪你聊会儿天？”
　　“聊什么？”闻道仰头看他。
　　“嗯……”卫朝想了会儿，“今天说的那个，初中时候，你为什么不高兴。”
　　闻道幽幽看了他一眼。
　　这种眼神……卫朝淡定转移话题:“不如说说你替我做作业，还记得是哪一科吗？”
　　闻道闭上眼睛不说话。
　　“生气了？”卫朝小心观察了一下，“那不聊这个了，我们——嘶。”
　　闻道气定神闲收回身。
　　“我那会儿做错事了？”卫朝蹭蹭他，脸也凑上去，“都是以前的事了，不准记仇，呐，再给你掐一下，然后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闻道难得不讲理:“不好。”
　　嗯？
　　卫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点头绪，于是再问:“那跟我说是什么事？”
　　闻道翻身背对他。
　　不说。
　　自己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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