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烽火凉夏

作者: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夕阳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山脚,怀朔城逐渐亮起灯火,赵灵带着两个少年回到官署。这半个月间,凉夏两方不时有冲突暴发,不是大规模城战,基本上都是边境上人员之间的相互搔|错别字|扰。两名少年被安排在相对安定的区域进行历练,每日早出晚归,十分辛苦,身形比过去瘦削,但精气神都不错,气质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炼中变得更加沉稳、出众。

      白天,怀朔祈汶关城郊又发生了小规模的交战,小达、小轩与其他新兵们一同护送当地的百姓撤离,辛苦了一日直到傍晚才彻底将事情处理妥当。两位少年一路安静地走在他身后,偶尔交谈几句,少了几分平日的活泼,多了几分沉闷,赵灵看出他们疲惫,直接带着他们穿过正厅,径直走向后院厢房歇息。

      刚转过一条廊道,就见赵胜站在假山旁,一看到他归来,很快朝他使了个眼色,闪身去了角落。赵灵嘱咐两少年回屋歇息,又安排了仆从准备热水与晚膳,这才向着赵胜离开的方向走去。

      换上常服的赵胜,眉间皱起深纹,眼神忧虑,背手在一偏僻处来回踱步,见到赵灵走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到树丛后。“你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赵灵侧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屋檐下点风灯的仆从,不明白赵胜“这么晚回来”的想法从何而来,不过就赵胜穿戴上出的几处错漏,倒不难想象对方匆忙赶来后找不到人的焦躁。“出什么事了吗?”

      “去年在昌青的时候……”赵胜顿了一下,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才用极轻微的声音道,“你觉得曹禹还活着吗?”

      赵灵飞快斜了一眼赵胜,神情冰冷:“冬至那日,李大将军让你在曹将军墓前上的三炷香是白上了吗?”

      “那不一样!”赵胜看赵灵这幅冷漠的模样,忍不住拽住他的衣领,逼上前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当初若不是你,曹家也不会弄成这样!现在,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活不活着我怎么会知道,”赵灵睨着赵胜,“怎么,你还忘不了那位风华绝代的曹大将军,你是想……”还没说完,当下就挨了赵胜一拳,赵灵没有躲避,硬生生承受住对方的满腔愤怒,左脸很快肿了起来。

      “赵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畜生!”赵胜心头燃起怒火,为赵灵的穷竭心计、不知悔改,也未自己的无能无力。他恨不得狠狠揍赵灵一顿,然而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压下心中的恼怒,他蹲下参|错别字|,嘶哑地低声道:“我看到他了。”

      赵灵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闪现出一丝惊慌,但立刻又冷静下来:“在那儿看到他?”

      “白天,祈汶关外,夏军的楼车上。”

      “确定是他?”

      “是他。之前攻打塞兰峩时,他也在。”

      “当时为什么不说?”

      “那时不确定。这次看清了。”

      “除了你,还有谁看见?”

      “不清楚。他在后方,头上戴着风帽,虽然有纱巾遮着,但我能确定是他。”

      “不,你根本没有看见他,”赵灵恢复了一贯冷硬的态度,“站起来,回你的营地去。镇定,冷静,别这么魂不守舍,回去等我消息。”赵灵说罢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只是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他的神情不再冷漠。

      “赵灵!”赵胜在身后大声喊。

      “我知道怎么做。”赵灵头也不回,冷酷的声音飘散在寒风中。

      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赵灵一路走过小径、长廊,心里快速思索着对策。曹禹是被自己陷害,也是被自己放走的。陷害,是因为曹禹是能撼动刘易的筹码,成了被牺牲的棋子。放走,是由于对方身正令行,曾为大凉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曹禹成了敌方的谋士,自己身为凉皇安插在李荀身边的眼线,难道能放任不管?赵灵一边走,一边不断思考,直到走到路的尽头才恍然察觉自己走进了一条陌生的小径。

      初春的北方寒意依旧,还未完全融化的冰雪将这片土地浸润地潮湿阴冷,他停下脚步,环顾周围被黑暗笼罩的灌木草丛,忽然周身泛起一种说不清的茫然与孤寂。

      “赵中郎?”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走廊另一头响起,带着若隐若现的光芒,朝赵灵一摇一晃跑了过来。“终于找到你了,”语调中透着喜悦,少年提着橙色灯笼,火光照得他小脸红扑扑的,“走吧,该用晚膳了。”

      赵灵望着小达的笑脸,渐渐地,那种孤寂感被驱散了,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我找了你好久。赵中郎,是不是迷路了,”小达小心翼翼地问,接着又是一阵感慨,“这里的长廊特别多,我也好几回走错了路。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你了,我们回厢房好不好?”

      见少年还在拘谨地劝着自己,赵灵心绪越发平和,将之前的焦虑与愁闷抛开,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他顺着少年的话微微点了下头,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走,送我去将军那儿,你们先吃。”

      “好嘞,”小达在他身边打灯探路,刚梳洗完的身上散发着少年人特有了热量,温暖的小手拉着他向前,“中郎将,你先去找爹爹,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吃。饭菜我和小轩会用烛火温着,这是咱们新学来的法子,可管用了。我和你说啊,最近咱们……”

      小达絮絮叨叨的闲聊声,让冷清的庭院有了活力,赵灵在他的陪伴下,重新走上了回厢房的道路。

      进了东厢房的院子,小达先一步离开,临走前俏皮地朝赵灵大大的挥了挥手。赵灵踏上小径,两旁梅树上还绽放着几朵红梅,夜晚火光下看不真切,但能闻到空气里偶尔飘过的隐隐清香。

      赵灵登上石阶,叩响门扉:“将军,是我,赵灵,有要事与你相商。”

      齐卡洛再与曹禹相遇是半月后的一个早晨。

      齐卡洛与骑队众人清晨进入操场,操场的高台上站立督操的正是一身戎装的曹禹。

      春日的阳光从云层中泻下,将高台上方旌旗的阴影落在曹禹的身上,齐卡洛眯起眼,仍看不清他的摸样。

      场下兵丁在兵将指令下操练,眼见高台上督操的竟是个汉人,也不敢议论,训练有素地进行着列队、搏击等训练。胡人衣着简洁干练,在行动时更为便捷,各种队形的变化十分迅速,砍、刺、旋的动作干净,很少有多余的姿势影响出击速度。但在潜伏、偷袭上要逊上一筹,他们的隐蔽不够消无声息,袭击的方式也缺乏灵活多变。

      曹禹不时将发现的问题与身边的将领讲述,并提出了相应的建议,将领一个个恭敬地听着,很快调整了练兵的方式。兵丁们操兵整齐,跟随兵将变换阵型也是迅速不怠。针对潜伏、偷袭上的不足,一部分步兵被安排去了另一处山林,由擅长伏兵指挥的将领单独对他们进行训练;另一部分步兵则在操场的边角处,由精通武学的将领对这些人再次进行强化练习。

      齐卡洛时不时会看一眼高台上的曹禹看,想到曾经的大凉将领在此督操夏军士兵,就觉得荒唐。同时,他也感到难受。要是没有李政那场陷害发生,曹禹现在还是被万人崇敬的大凉将军。

      过去在大凉的军营里,他也是这样独坐高处督操军兵的吗?目光所及是如夜空星辰般茫茫的人海大军,一次抬手能调动数万星辰,这些星辰在他手下,汇成一条长达数里的银河,随着他每一次所指的方向蜿蜒流动。

      如今他再次回到了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上,自己只是他手底十数万颗星辰中毫不起眼的一颗。齐卡洛不敢再想下去。他的心被想象扎得满是窟窿,鲜血在随着每一次跳动疯狂涌出,太痛苦了。他感到浑身冰冷,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呼,只是机械地在场地上做着训练。

      “头儿,阿绿哥如今可出人头地了!”亚克趁着比刀对战,靠近齐卡洛身边道。

      “我不喜欢他这样。”齐卡洛调转身形抵住了亚克大刀。

      “为什么不喜欢?阿绿现在是大将军身边的红人,咱们不也能跟着沾光?”

      “沾什么光?咱们现在是他的累赘。我宁可他什么都不是!”

      “怎么会是累赘呢?再说,阿绿哥那样的能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是,他早晚是个大官。听说,他在营里用兵凶悍,战法果断,不费吹飞之力就守住了塞兰峩!”亚克敬佩地说:“将来,说不定他还能帮咱们打到凉国去!”

      齐卡洛大力振臂,将亚克马刀震落:“不可能!”

      亚克拱手认输:“为什么不可能?”

      “老子叫你帮着汉人打草原,你打不打?”这一方阵的练武完毕,齐卡洛手持大刀退下场去。

      “不打!”亚克追上前,不停地问:“对了,头儿,你们还没告诉我,阿绿哥到底是什么人?”

      “你知道有个屁用!”齐卡洛不再说话,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高台上的曹禹。

      恩和一早就跟随曹禹登上了督操的席位,怕自己来回走动破坏台上庄严的气氛,又怕一眨眼功夫就把曹禹看丢了。天已大亮,他始终滴水未沾,老老实实地站在曹禹身后。自从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他再也没能返回医营,甚至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活动。赫连将军将他安排在曹禹身边,任务就是偶尔传个话。更多时候还是跟着曹禹上楼车,观察他作战的方式以及感受战场厮杀的残酷。

      曹禹住的院子除了赫连家的人,都被禁止踏足,因此也只有赫连琦和赫连容来找过恩和。他们调侃恩和已成为了红人身边的小跟班,将来前途无量。恩和心想要真是红人,能被软禁在后院吗?何况他是谁?是曹禹!曾经令赫连将军生死不明、绞杀数万夏军士兵的曹禹!夏人的仇敌!那夜他自爆身份,恩和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叛国了。结果不到一天,就让他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做被软禁的痛苦。

      为什么赫连将军要将自己爱拍在曹禹身边?是要自己盯梢曹禹吗?自己怎么会是曹禹的对手?

      一直没有与恩和交谈的曹禹突然点了他的名字。“恩和,你觉着他们在对战上还有什么不足?”

      恩和震楞,匆忙朝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去,此时人群已经分开,整齐列成左右两个方阵。“啊?这个,我,我看不懂……”

      “赫连将军让你跟在我身边难道不是学师?”曹禹面向着台下,始终没有给恩和一个眼神,“成天魂不守舍,你是来我这儿做什么的?”

      恩和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正愁着如何答话,就听曹禹一声嗤笑:“来给我解闷的?”

      恩和用力眨了眨眼,将委屈咽进肚子里。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把自己当做一个消遣的玩意儿?明明自己很努力,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可每个人都看不起他。恩和眼眶一圈都很热,努力压制住不停翻涌上来的酸涩,不愿意在高台上给自己还有阿爸丢人。

      “听说,你擅长乐舞,”曹禹微微抬起手指向下方再次展开搏击的双方队伍,“作为一位舞者,你能看出他们搏斗中,阳刚雄壮的美吗?还有方才,他们在列队时,整齐划一的和谐的美,你看到了吗?之前与我同上楼车,在他们战场时,你有感受到战士们那种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守卫家园的残酷的美了吗?”

      恩和张了张嘴,有些吃惊,却没能说出话。

      “你和我不同,你的眼睛依然能看到这世间的美,幸福的、美好的、残忍的,”曹禹的声音很轻,却蕴含着力量,“可能这就你被留在我身边的意义。”

      曹禹依旧没有看恩和,恩和却仿佛又感受到了注视,那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的注视,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对少年的一种天然善意吧。

      三月底,夏军对怀朔祈汶关的大小战役不断,双方虽都有战损,倒也无伤士气,但粮草的消耗却很难再维持这样长期的战争。

      四月的某一日。这天,晴空万里,雪山上未融的白晶如同一条白色小河流淌在碧绿的山谷密林,生灵野畜悠闲地窜奔于山丘草地间。忽然,它们直起耳朵,定定地目视北方高原,沉闷地轰雷,那是危险的讯息。野畜警觉地转动脑袋,嘶吼一声,迅速向高处逃散。西北高原上倏然扬起千万金戈铁马,如黑云压境,闷雷似的铁蹄,夹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直扑在山谷密林间巍峨耸立的凉军边卡——祈汶关。

      在此之前,赫连重与曹禹商议,兵分多路,由各大将领率各部队趁夜兼程赶赴祈汶关山间重地,只待天明,狼烟升起时,十五万军兵便直涌凉军腹地,其余军兵随后支援。此时,狼烟已起,金戈如林,战鼓擂动,夏营大军气势如虹,向着凉军关卡铺天盖地袭来。

      祈汶关箭楼上的将士见如此阵仗,立即唤来守将。凉军将领也早有准备,顷刻聚兵号响彻全城。古老坚实的祈汶关城墙上,瞬间涌出万人军兵,身着铠甲,手执利箭,与北方压来的铁甲夏军展开搏杀。

      带着死亡气息的银光利箭急如暴雨,从城头铺天盖地落下。夏军以盾抵挡,踩着前方士兵的尸体,一鼓作气冲向城头。鲜血侵入了洁白的积雪,刹那之间,缠绕在山谷的千米银带已变得殷红似火。战鼓掠过山岗,激励着夏军勇士,将士们咬紧牙关在城头架起云梯,登上城墙。箭羽交互,密如蛛网,已分不清落下城头的是夏军兵丁还是凉国军兵。

      尸身遍野,嘶吼如宏,壮士们用生命堆砌出帝皇的城墙。

      位于侧翼作战的齐卡洛眼见城头凉军援兵已至,曾在与曹禹交战时使用过的强弩被推上城墙。他深知这强弩的厉害,立刻向身旁亚克道:“亚克,这里交给我,你和茂才退到后方去。”

      出战过渚马山一战的兵将都知道强弩的威力,听齐卡洛这样一说,年轻气盛的亚克自然不甘撇下兄弟们受人保护。他拉开嗓子:“咱好歹也是个百夫长,怎么能在为难之时躲在兄弟们的身后?让茂才退下,咱们兄弟俩好好战他凉军!”

      齐卡洛对亚克大喝:“逞什么英雄?后边去!我答应过塔娜,要让你全手全脚地回去!你不想和我妹子成亲了?”

      亚克闻言一愣,随即又道:“当然要成亲!但要我做缩头乌龟,往后回部落,我没脸见她!”说完,亚克突然发力,甩开齐卡洛冲向前去。

      “亚克!亚克!”齐卡洛朝他背影大喊,方有些接近亚克,又被前方凉军利箭阻挡。他不停地挥动手中大刀,向前叫喊:“亚克,你给我回来!”

      “头儿!”蓝亦杞此时身轻如燕地从他身侧跃过,大声道,“我去追他回来!”

      “好!快去!我为你掩护!”齐卡洛挥刀替他砍去飞来的箭矢,蓝亦杞飞身而去。齐卡洛猛地想到茂才怎么不整酸话了,还来不及夸他,蓝亦杞已消失在人群与箭雨中。

      凉军带火的铁箭,力大速猛,极难躲避。它们擦到地上枯叶,瞬间就会燃起火苗,火势趁着北风迅速窜升,切断了齐卡洛等人的后路。齐卡洛抹了把汗,望着眼前厮杀的战场:“他奶奶的,还真是一场恶战!”

      这场仗由晨时一直打到了黄昏,鸣金收兵之时,夕阳也如这血色战场一般殷红,城墙上下、高原黄土,星星火光尚未熄灭,引路的火把又像一盏盏通向奈何的风灯摇摇曳曳。到处是鲜血与皮肉烧焦的气味,引得成群乌鸦在山谷中盘旋,发出嘶哑凄凉的叫声。两方人马撤退的道路上依旧能看到不时扬起的刀光剑影。早前光鲜的战旗,已是灰蒙一片,带着烧灼过的焦黑飘带,在晚风中耷拉地垂在城墙下。

      凉军差些没守住祈汶关,死伤无数。而夏军则因凉军的顽强抵抗,同样遭到了重创。重伤的病患被一一送入医营,医营顿时显得忙碌纷乱。几个伤势颇重的兵丁,还未被抬到医营已在半途断了气。齐卡洛在回程的路上反复清点营里的人,独独不见了亚克与茂才蓝亦杞。

      “亚克和茂才哪去了?你们立刻去找。还不快去!”小兵丁们被他的厉吼吓得噤若寒蝉,顷刻拔腿各奔东西。

      还未进入营中,齐卡洛已看到了停在营口曹禹的马车。曹禹与两名少年站在一棵松木下,在听到他穿过营地外的灌木丛脚步声时,神情才趋于平静。他大步朝齐卡洛的方向走来。齐卡洛好久没那么近距离看他了,立刻迎了上去,用未受伤的手臂拥住他:“是我,我没事。都是些小伤,不碍事。”

      说着,齐卡洛也摸了摸曹禹手脚,上上下下仔细地检查:“你怎样?”

      “我没事。”曹禹道。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后方一声惊呼,齐卡洛营地里的兄弟们突然沸腾一般涌向来时的道口。接着又是几道惊愕的呼喊,齐卡洛惊觉有异,与曹禹一同快步向后方赶去。就见众人围拥的圈内,摇摇晃晃站着满脸是血的亚克,他怀中还抱着浑身鲜血、不省人事的蓝亦杞。齐卡洛见状立即大吼:“愣着干啥!还不赶快把人送到医营去!”

      亚克懊恼地喊:“医营的伤患排到了营口,咱就是踩着他们身体过去,都要刻把时辰。到那时候,茂才,茂才他……”还没说完,年轻的亚克就扯开嗓子哭了。

      “不要慌,先把人送到前边的营帐去。”曹禹探了探蓝亦杞的鼻息,回身吩咐众人打来沸水,又唤了身旁一名俊秀的少年上前照看他。

      回程途中亚克述说了经过。

      脱离队伍后,亚克冲在前方,吩咐部下声东击西引城墙上的射出强弩。赶来的蓝亦杞喊他后退,亚克不听劝阻,在同伴掩护下向城墙发出强攻。强弩虽力大速猛,但不好射击近物。他带着几个弟兄们分几路逐渐接近了城墙,想要毁他强弩。亚克身手敏捷,在离城墙不远处,几箭便射杀了一架强弩旁的数名凉兵。由于出师得利,亚克信心十足,趁凉军不备,借着一处阴影攀上了墙头。他箭术确实了得,脚踏墙体凹陷,还能拉弓放箭。他从腰间箭筒中抽出一箭,点上了火,瞄准强弩上披挂的几缕红缨射去。由于旱了多时,火星擦着红缨一点即燃,不消一刻便殃及了强弩,凉军对此措手不及,纷纷后退。亚克见凉军纷乱,自是得意。他依葫芦画瓢,又攀到另一处强弩前。不想,此时凉军已有防备,还未等他拉弓放箭,城墙上突然巨石落下,直击亚克。亚克慌忙先撤了手脚。

      城墙底下正是追赶而来的蓝亦杞,眼见亚克落地,巨石就要当头落下。蓝亦杞迅速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将亚克推到草丛中,自己却跌撞在了地上。巨石瞬间在他身旁落下,翻滚着从他一条手臂上碾压而过。蓝亦杞顿时惨叫一声,不一会儿便不再动弹。被推入草丛的亚克,掉进一条壕沟,脑袋撞上了坚石,一时间昏死过去。直到黄昏,两军收兵的金鼓声唤醒了身陷壕沟的亚克。亚克昏昏噩噩爬出低地,一见到一动不动的蓝亦杞,发疯似的跑了过去。

      帐内气氛极为紧张。

      亚克虽然撞了头,但神志清醒,知道蓝亦杞是因为自己命垂一线,蹲在帐角,愧疚地不停捶打脑袋。

      当夜,曹禹带来的那名少年医师替蓝亦杞止了血,用了药。听曹禹介绍,这一名少年是医营的小医师,师从余晨凡,另一重身份是大将军赫连重的嫡长子。众人都有些吃惊,没想到赫连大将军的嫡长子会从医。不过,无论从他娴熟的动作,还是镇定的神情来看,大伙儿都觉得即使这少年将来不继承将军的衣钵,也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名医。

      第二天,余晨凡被唤来替蓝亦杞看诊。余晨凡看了看蓝亦杞的伤势,开了药,最后朝众人摇了头:“手臂是保不住了。命能不能保得住,还要看造化。”

      一直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亚克,忽然哇地放声大哭。

      齐卡洛走上前去,一掌打在亚克头上,瞬间止住了亚克的哀嚎。

      亚克被齐卡洛拽着衣领拖出帐篷,边哭双脚边不停地乱踢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待在里边,我要待在里边!”

      出了营帐,齐卡洛将亚克狠狠甩在地上,从小兵手中接过个大木塌,一皮|错别字|股坐下,虎眼一瞪,伸出三根手指头,对着亚克说道:“三天,你乖乖在这里等三天。当年,我也是这样等你‘嫂子’的!”
    插入书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7360536/5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