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酒师

　　雨势渐瓢泼，风卷绿草残。
　　天道好个春，枯木逢生机。

　　躲过冰凉的手铐，冯浩心里松了一口气。
　　麻子开着带着他们跟着警车，去了警局。
　　雨打在车玻璃上，像催眠的乐曲。

　　镇定剂的作用发挥，冯浩身心俱疲，不多时便睡了过去，可梦里总睡不踏实——

　　门金牙张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面容狰狞：“冯浩……是你害的我，你是主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冯浩惊慌后退，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你，你是自己掉下去的，你是发酒疯跌下去的。与我没关系。”

　　血盆大口在靠近他的那一刻，狰狞的嘴脸忽然又变成一滩滩红色红酒液体，泼向他。“你还狡辩，现在你很得意，哦？三千多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有什么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身体在红酒中一寸一寸向下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脚，也好像在啃他的脚趾。

　　他急速爬到岸边时，眼前出现一双没有骨头的脚，抬眼看去，门金牙闪着大金牙冲他笑，那笑和酒红重叠。“来啊，我的好兄弟，地下都是红酒，红火，红色的岩石……是你最爱的颜色，你来啊，和我一起。”

　　冯浩吓得后退，伸手不停的挥打，门金牙忽的一手抓住他的脖子，力道收紧……

　　窒息感越来越重，冯浩挣扎不开，心想：我这是要死了吗？

　　反复重复的场景，直叫他睡不安稳，也不知这样浑浑噩噩了多久，外面的雨声停下，有一丝光线照进来。

　　脖子处的窒息感消散了很多，身上好像有人在搭衣服，这种感觉很温暖，有点像爸爸妈妈在他熟睡时给他披上衣服一样。

　　“爸爸……妈妈……”冯浩忽然惊醒，紧紧抓住那只手，定睛一看，是云泽，他将西装脱了下来盖在他身上，露出宽阔的臂膀。

　　看到他醒来，云泽温和一笑。

　　冯浩定了定精神，看向车窗外，天已放晴，阳光暖暖，万物清明。

　　云泽轻声道：“睡醒了？我们去庆功。”说完，坐上车，很兴奋。

　　云老四一拍座椅：“老爸还真是不留情面，将你拘了六个小时。他找到证据了吗？”

　　云泽：“他能找打什么证据？老天爷一场大雨什么都冲干净了，你没看到吗，天都在帮我。我云泽崛起指日可待！”

　　麻子直接将车开走，两兄弟在车里相互拥抱。

　　冯浩坐起身来，摇了摇头，尽量保持清醒。

　　可……那场梦在心头挥之不去。

　　车子行驶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云泽的酒楼。

　　门口站着几个管事的。“云大，洪图还有四不像都亲自来找过你，他们说有事和您商谈。”

　　云泽看着管事，说：“他们也太看得起自己，我是想见就能见的？你说的我知道了，商圈有商圈的规矩，除了五爷的面子，我谁都不见，他们如果再来，直接把人请出去。”

　　管事：“是……”说完，散去。

　　云泽一手搂着冯浩的肩，进了酒楼。

　　麻子过来说：“云大，里面一切都安排好了。”

　　云泽点头，去了点歌台，切换了歌曲，拿着话筒对在坐的人说：“我的酒楼，我请，今晚随便玩，不要拘束。”

　　似一颗石子投入湖泊，这话迅速在下端人群中荡开一圈涟漪，在坐的人迅速疯狂起来，尽情欢唱。

　　云泽微微一笑，丢下话筒，拉着冯浩去了包间。“你觉得这种感觉怎么样？”

　　看着那疯狂欢歌的人，的确能够让人释放所有的压力，这种感觉是尊重。

　　包间门口站着四个保镖，很严肃，手臂上青筋暴起，看来是练家子，四人见云泽过来，忙说：“云大。”

　　包间中人不多，但是每个人都很重要。陆老板走过来，递给云泽一杯酒，说：“三千六百多万我带来了，想怎么分？”

　　云老四正好进门，一听分钱，眼珠子亮了亮，整个人扑倒沙发上滚了两圈。

　　云泽客气道：“陆老板，您真客气，钱是你卖酒的换来的，不用分。”

　　原来是门金牙投资的那三千多万，如果陆老板真想和云泽分，那么他这个人还真的是仁至义尽。

　　“云大，我们都是老相识，三千多万在有钱人眼中就是一座别墅，但人不能贪心，门金牙这个人做人不留余地，我也是看不过去，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了。您和冯浩兄弟联合起来出谋把他打压下去，这笔钱怎么说也有你们的辛苦在里面。
　　我只是搭了一手，如果我白拿了这些钱，以后亏的可是冯浩这种人才啊，不管怎么说，都是白白赚来的，有钱还是大家一起分比较好。”

　　陆老板说话很真诚，没有心疼这钱，这种人真的可怕，舍小钓大，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算好的。
　　真是老狐狸，老谋深算！

　　平白无故对人好，肯定有目的。可是这人能做到让人很舒服，不排斥还能接受。

　　冯浩喝了口酒，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三张卡。

　　那里面是堆成小山似得钱吧，真的太吸引人，有多人因为这个东西奋斗一生？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个东西失去自我？

　　游戏，真是游戏。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玩的不过都是心机。

　　陆老板说：“云大，这钱怎么分，你给个话。”

　　云泽笑了笑，走到冯浩身边，说：“冯浩，你觉得怎么分好？”

　　冯浩只觉口干舌燥，眸光紧盯着云泽。

　　不曾想到云泽还会让他拿钱，他当然希望那钱能有一部分是他的。

　　可是人还是要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有多少实力，拿多少属于他的。

　　冯浩说：“我身上只有八万块。如果是按照入股分红，我只能得八百万。”

　　陆老板有点打抱不平：“冯浩兄弟，你是大功臣。如果不是你，门金牙怎么会跳坑。这样吧，三人均。”

　　冯浩心动，却还是拒绝：“不用，我只拿属于我的。人还是要量力而行。”

　　这钱虽然多，可那是一条人命换来的，千万的确是个巨大的诱惑，他不能这样做。

　　人还是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要有一颗良心，堂堂正正的活着。

　　他虽爱财，但取之有道。

　　这钱不能要。

　　云泽拍着他的肩膀：“兄弟，你是好样的。你不仅讲义气，还重感情。但是有时候还是要心狠，你不要忘了门金牙想着怎么掌控你？君子报仇，斩草不留根。你还是要信我的，如果我不杀了他，他还会崛起，到时你的朋友，家人，爱人，他都会一一摧毁。

　　言寸心就是最明显的事，他为这件事差点丢了命，你能想象门金牙多恶毒吗？他会一点点钻进你的骨子里，榨干你所有的价值，然后把你踹掉。所以，我们只是为人民服务。况且人又不是你杀的，你在愧疚什么？自责什么？”

　　不……不是这样，云泽的话不对。人还是要留一手，给别人后路，也是给自己活路。这样的云泽真是狠毒，狠毒到视人命如草芥。

　　他的样子有点生气，冯浩坚定道：“云哥，我只拿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就八百万。”

　　云泽眯眼看了他一会，而后长叹一声，说：“嗯，我知道了，老四，把卡给冯浩，到时陆老板直接给你转账，密码是最原始的数字。”

　　云老四把卡拿着递过来：“冯兄弟，不要怪大哥不给你好处，是你自己坚持的。”

　　冯浩点头，拿着卡，还有一部分现金，有种压迫心脏的沉重，他忽然开心的笑了笑，这以后他将会受到更多尊重，虽然残忍薄情，但他不后悔，不后悔……

　　陆老板笑：“冯浩兄弟果然让人佩服，这人品没有说的，不愧是高素质人才，很值得人相信。”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云泽：“云大，我店里的酒水已经卖空了，您有时间吗？我们去一趟法国，从原始农庄进口酒回来，也看一下现场生产酿造。”

　　冯浩心一紧: 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好大的一条狐狸尾巴。

　　就知道钱不是好拿的，白送三千多万，大鱼在后面呢。

　　云泽笑道：“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了，一直没有机会，陆老板要是能带路，真是我们的荣幸。但是亲兄弟，明算账，生意最在乎清楚，找酒什么，还是钱货两清最好。”

　　陆老板笑道：“老规矩，按股分红，我这个人公道，也按照能力来。不过冯浩兄弟这个人是个人才，我看还是不用投资了，找不到好酒，也不用赔钱，好酒都有他，这个办法怎么样？”

　　看似很好，可是把人死死束缚住了，不能接受。冯浩说：“不用，人看实力说话。我懂这些，你们不用这么顾念我。”

　　陆老板很头疼。这小子不吃人情那一套。

　　云泽不说话。

　　很显然对他的这种做法很认可，明知道是人情，是陆老板掌控人的一种方式，但他不说。或许他的内心就是这样。他远离陆老板，表态和他站在一脉，这是他最乐意的事 。

　　这个墙角够严实，挖不动呢！

　　云泽说：“冯浩说的对，陆老板，人还是要量力而行。”

　　陆老板眼中有些失望，却举起酒杯，碰。这时，外面的保镖进来说话：“云大，洪图，四不像带着私家保镖将酒楼一楼围了。”

　　云泽揉了揉眉心：“嗯，我知道了，你下去看着，不要让他们闹事，我马上下去。”

　　陆老板见势，忙道：“云大，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这钱我会转过来的，这卡我就拿走了。”

　　云泽点头，说：“老四，麻子，走，下去会会他们。”说完，急忙出去。

　　陆老板急忙招呼人将卡拿好，顺带把分散的现金包装好。

　　那散开的钱红艳艳的，和酒水的颜色没有多少区别，让人眼花。冯浩在想，什么时候他也能完完整整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千万，不再受制于人？

　　或许那个时候，他的人生会变成另一种风景，而且会比现在好。

　　外面喧嚣的声音让人烦躁，嘶吼声从一楼传到二楼。

　　门外来了两个保镖，说：“陆老板，下面乱起来了，你们现在从大门出不去。”

　　陆老板眉头一皱，说:“把门关严实了，谁进来都不行。”

　　那两人立刻将西装袖口的扣子解了，摩拳擦掌。

　　冯浩有些心惊胆战。陆老板见状立刻说：“冯浩兄弟，你不用怕，洪图和四不像先前来过，肯定是为了门金牙的事来找云泽，警察都没抓证据，他们更不敢怎么样，就算乱，也是一部分人叫嚣。这里有人保护，不会有大事的。”

　　冯浩点头。陆老板没有再说话，而是不停的把散钱装进箱子，密封，固定。

　　外面不停传来拍门的声音，有人用力在往包间中挤，可只冲到半路就停了下来，门口的几个彪形大汉让他们望而却步。

　　冯浩站在门口，向外看去，有点惊讶。

　　外面的人并没有大打出手，只是不停地搬店里的东西，那些酒水，上好的古玩都被搬的一干二净。

　　大白天的就敢在店里搬东西，这些人也太胆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搬东西的和拦人的都停了下来，看样子是累着了，不对，是警察来了。

　　麻子走上楼来，手上都是红酒液体，还有玻璃的划伤，看着很恐怖。他说：“陆老板，警察来了，虽然没动手，但聚众闹事影响不好。你们从后门走，不然引起误会就难说了。”

　　陆老板的点头，抄起箱子，揣着卡，脚底抹油麻溜的跟着麻子走了。

　　包间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嘈杂的音乐响个不停。

　　冯浩向后靠了下，拿起一杯酒，喝了两口，味道有点涩，又吐了。

　　柯离坐在点歌台边，问：“浩子，我们走不走？”

　　冯浩看了一眼那时髦的少年，想了一会，点点头，抄起金卡，提着塑料袋的钱，紧跟麻子步伐，走了。

　　后门通往一条很僻静的街，灯光微微弱弱，时不时还有点凉风吹来，和前方的朗日晴空相比，这条街似乎永远看不到光明。

　　阳光透过高楼散下些许，冯浩望去，眯了眯眼。

　　只要此劫过后，夜尽天明，新的景象就会到来。

　　回望昨日，宛如一梦。

　　顺延酒区，风云诡谲。

　　都将因他而变！

　　----------【卷一：路浮沉……人生如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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