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急

　　苏络将两人送走后，又回了前头宴上。
　　他们都已经醉得不轻了，云锦叫人把他们送回了厢房休息，剩下的十几个人挪到了院子里，正围着沈疏桐看她舞木仓。
　　红衣悍将沈疏桐，她这一手红缨木仓耍的虎虎生风，叫好声不断。

　　苏络把睡熟的桃子抱了回去，暮色沉沉，已是亥时。

　　她本是要等着云锦回来，于是拿着卷书靠在床头打发时间，只是醉意催发着混沌，连手上的书掉了也浑然不知。
　　半梦半醒间，只听见远处的声音息了，苏络指尖一蜷，像是要醒，却转眼又陷入了更深的困倦里。
　　再醒来时，是云锦正俯身将她放在枕上，苏络被那一怀的馥郁馨香催醒，耸着鼻子在云锦身上乱闻，仰脖嗅到了云锦面前，含糊不清道，“好香。”

　　云锦见她醒了，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蹬掉了靴子把人重重压在身.下，“香吗？闻啊，给你闻！要不要再尝一尝？”
　　她的手顺着衣衫下摆探进去，掌着苏络的腰，在这模糊的光影里撩起一片欺云赛雪的芙蓉白玉。

　　门响了三声，外头送来了热水，云锦撑起身，叫她等会儿再睡。

　　屏风后头水雾缭绕，云锦很快出来，她身上还有几分湿意，欺身将苏络拥了个满怀，咬着她的耳朵道，“不是叫你等我？”
　　她根本无意苏络的解释，将她的话语尽数堵在唇齿之间。
　　责问本就只是为了惩戒，眼瞧着芙蓉泣露，云锦扯松衣襟的功夫，苏络在她身.下扭过了腰，伸长了手去够头顶矮柜上的小盒。
　　这姿势像是要逃，动作间露出半个泛着玉色的肩头，腰细得不堪一握，云锦两只手掐在腰上，拇指便恰好抵在腰眼。
　　指尖捻弄，苏络只觉一股劲儿只往上窜，逼得她高仰起了头，脚尖都绷紧了。她狼狈的喘息，不自觉的想要蜷缩起来，云锦却压着她的腰，俯首吻上那一截弧度。

　　苏络腰上敏感，又都是云锦呵出的热气，她反手握住了云锦的手腕，扭头时眸中都是绯红的潋滟，“等一下，我先，先把头发盘起来。”
　　她刚从床头矮柜的匣子里摸了支梅花簪出来，就被掐着腰扯回去，云锦捞着她的腰坐起身。苏络又靠坐在云锦怀里，木簪也被云锦夺去，随意插在她自己的发间。

　　衣衫摇摇欲坠。

　　帷幔内黑发如瀑，肌莹胜雪，这黑与白，本就是极致的拉扯，却又在这期间沾染了旖旎的红，一时也分不清是谁让谁更加惊心动魄。

　　云锦对着苏络的耳廓吐息，“就这样，我爱看。”

　　事后，苏络累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由着云锦摆弄擦拭。
　　云锦将苏络发梢擦的半干，便将帕子丢了出去，回手抱过苏络，顺着脊背安抚。
　　方才欺负人欺负得狠了，苏络眼尾尚且湿润，面上的潮红也还未散，然而她却是喜欢的，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

　　歇了片刻，她趴在云锦肩膀，语气却还懒散，略带沙哑地将陆常念的事说了，云锦揉捏着苏络的耳尖，也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交在韩昀手里。”

　　苏络眯着眼，被揉捏的一脸惬意，“韩昀毕竟是在西北打过仗，他爹又是韩相，西北总督这么好的事，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云锦闻言，却是摇头失笑，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傻瓜。”
　　苏络不解，撑起身垂首看她，“怎么，总督还不是好事？”

　　云锦沉了口气，撑头侧卧着瞧向苏络，她不是好为人师的人，此刻却也有了言传身教的兴趣。
　　“西北是边境，就算重设郡县，也会像献州九力那样，有总督总领军务。总督主要职责是要抵御外敌，你去过献州，可曾听闻有人谈起过当地的按察使、布政使？边境之地，这二司远不及总督位高权重，遇上黄潜这样强横的，根本不敢插手总督府事宜。而九云山和献州又有不同，献州是在大梁境内，本就有百姓居住，刑狱案件总要有人处理，可九云山原是东戎地界儿，草原无际，边陲几个小城也是人迹罕至，西北要务一是防备东戎残余卷土重来，二是警惕西戎北上。因此不论朝廷预备了多少官员，最要紧的就是军务，也就是总督的人选。”

　　苏络趴着听云锦娓娓道来，言及此处，她更是疑惑，“这么要紧的差事还不是好事？而且西北既然人烟稀少，就算总督人选不是黄潜那样的，这两司在九云山也不会比在献州好多少，算是西北的土皇帝了！”

　　“你当皇帝想不到？”云锦叠指在她额上敲了一记，“皇帝已经养出来黄潜一只猛虎，难不成还会纵容西北再长起一只悍狼？”
　　她语气一顿，眉心微皱地瞧着苏络眼圈立时通红了，她又拿掌心去揉，边揉还边抱怨苏络和小时候似的，一碰就哭。

　　苏络暗暗腹诽云锦永远不晓得自己的力道到底有多大，哭根本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而是纯粹的疼痛反应！
　　可偏偏云锦似乎很享受把她弄哭再哄好的过程，她把自己哄得心满意足了，便接着道，“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一直在犹豫是否要讲抿城化为边陲之地的原因，抿城毕竟是要塞，若是划入了西北，一则，靠着来往货物的税收，西北的军饷有一部分能自给自足，不至于全指着朝廷，二则有了税收和人口，布政使按察使的地位，好歹能压制总督一些。这是好处，若说隐患，那便是抿城毕竟是前燕国都，这些年山高水远的，皇帝就没放心过。万一有前燕余孽勾结边境大臣，那京城就被动了，而且放权容易收权难，一旦让西北的军饷自给自足，就又成了二个黄潜。”
　　苏络想了想，道，“所以皇帝要派一个能够拿捏的人过去。”
　　云锦颔首，“皇帝有心让这位总督离京之前成婚，迎娶公主。”
　　苏络想也不想便道，“娶公主不是放权吗？”

　　云锦捏着苏络两颊好容易养出来的软肉，被这话气笑了，咬着牙道，“二当家机敏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韩相的儿子、娶了公主，等他到了西北，谁还会帮他？”
　　苏络愣愣地看着云锦，“离间呐？”

　　也是，凭着韩相如今在朝里的权势，谁能抢的过他？皇帝只要拿住了韩昀，自然不担心韩昀在西北独大。
　　不，更准确的说，是不用担心韩相和韩昀相互勾结。

　　皇帝根本不担心西北眼下无人，西北大营的旧将需要的是一刀斩乱麻，他们眼下越乱越好，等韩昀到了西北，皇帝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站稳脚跟，这是身为驸马带来的助益，而韩相为了不让他成为皇帝棋子，也只会鼎力相助。待到西北情况已成定局，韩昀的考验才真正来临——在身边都是皇帝或是韩相的人的情况下，他要在皇权和亲情之间做出抉择。
　　然而这个选择又无关紧要，因为京城里的对弈者都不会选择相信他，钱粮被人拿捏，他会成为一座孤岛。

　　苏络叹了口气，“日子久了，身边就没有个自己人吗？”
　　云锦笃定道，“会有的，那个人出现的当天，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然后会有最快的马，送来韩昀被革职的圣旨。”
　　“皇帝就不怕把人逼反了吗？”
　　云锦反问，“你看黄潜如今反了吗？”

　　苏络语气犹豫，“这件事，不用提醒一下韩昀吗？”
　　“没必要。”云锦道，“要么在绝境里翻身，要么做韩相和皇帝的棋子，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顿了顿，云锦又道，“坏事自然是坏事，也不是全无机会，人事已尽，尚且要看三分天意，哪儿有算无遗策的人？此事，于韩昀而言，是避不开的磨难，怎么走，就看他自己了。”

　　苏络又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还没定，是因为韩相还没应下宫里的婚约？”
　　“一半吧。”云锦道，“锦州的事出来之前，韩相却实没想应，辛橦和卢勇康虽然没把他牵扯进来，可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大家都清楚，他们两个的案子没查到他头上，这件事也就抗不了多久了。”

　　苏络不说话了，亲生儿子都能推出去，韩相还真是狠！
　　云锦见状，屈指撩弄苏络下巴，“之前瞧着他们抢破头便觉得是个宝贝，说，是不是笨蛋？”
　　苏络忽然想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抢，瑞王不就没有动静吗？”
　　“他？”云锦哂笑道，“他们穆姓皇族，十个有九个有病，瑞王乐得看京城里的这些骨肉相残，还没到他出手的时候。”
　　“说起来，”苏络凑近了些，“我在去九云山之前便听说，瑞王有意和王府结亲，怎么回京之后，反倒没了动静了？”

　　云锦眯着眼，说：“这是王府的事，我怎么知道？你这话，是想问瑞王，还是想问她？”

　　苏络惊讶于云锦连云初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垂着的眉眼思索片刻，便不安分地想着要在云锦面前欠一欠。
　　“问一问嘛，云初毕竟是我亲姐姐，血脉...唔。”

　　云锦咬的凶狠，撑在她身上瞧着她，“你亲姐姐前几日还派人送来了王府的请柬，说的这样姐妹情深，怎么，我叫人去捡回来？”
　　苏络见状，立刻讨饶道，“我错了，不敢了。”
　　云锦冷笑一声，“二当家还真是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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