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T时代

　　二十六、归属
　　“你怎么知道这里？”刘翔看着二人，也躺下了，仰望着浩瀚的星空，忍不住问利大大。
　　“我爸带我来的。”想起申漾，利大大不由扬起嘴角，侧手戳了乔翘一下，道：“我原来想将来要跟我爸那样的人结婚。”
　　“噗！”乔翘冲的一下坐起来，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对养父子怪怪的，特别是利大大对申漾的态度，过于霸道也过于宠溺了。然而她揣测归她揣测，利大大真这么说了，她还是无法立刻接受，养父也是父，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利大大切了一声，大有一番乔翘没见识的意思在里头，待乔翘又躺下，他才道：“我今天觉得呀，将来要找个像你这样的人结婚。”
　　“！！”乔翘再次冲坐起来。
　　这一次刘翔比她快，先坐了起来，抢着道：“你太小了。”
　　“……”利大大翻了个大白眼，再不收敛自己的狂傲，嗤道：“将来又不是现在，像小乔这样的又不是小乔，你在自卑什么！”
　　“……”
　　“……”两个大人面面相俱，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确定他们被利大大耍的团团转，溜着玩了一整天。好吧，亏他们还因为照顾利大大，这一整天聊天都浅尝辄止，并不深入。这一刻他们终于承认，是他们输了，居然被个孩子嘲得哑口无言，他们输得清楚明白，就是输了。
　　虽然利大大的身体只有十岁，心智却不比他们差什么。
　　一时间，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同一片绚烂星空，各自沉默了。

　　西北夜风微凉，在炎热的夏夜倒是凉爽得刚刚好，三人又杵在人迹罕至的孤独处，倒是没有半分闷热感，只觉得夜风比空调舒爽十倍百倍，星空比霓虹灿烂千倍万倍。
　　“这样的夜空少见了。”刘翔忽然道：“在城市中更是少见。”
　　“国外的月亮圆吗？”利大大轻哂，觉出三人躺成一排，刘翔可能听不见自己的话，他自动顺势翻了几下，头对头躺在二人之间，这样三人的距离就近了，谁说话另外两个都能听见。
　　没听到刘翔回答，他挑衅道：“很难回答吗？”
　　“不，”刘翔讪讪，笑道：“我只是在回忆国外的月亮长什么样。”
　　言外之意，国外的月亮不曾入他的眼，他没印象。
　　利大大碰了根软钉子，略微不爽的翻着白眼，目光重新回到天空中，星云万变，这一会儿的时间，他已经找不到刚才锁定的那几处了。
　　“你为什么回来？”乔翘忽然问，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一直想问，却总没有合适的机会。眼下倒是不错，天时地利人和。
　　利大大动了动耳朵没插嘴，这显然不是在问他。
　　倒是刘翔有些意外，他显然没想到乔翘会问这个问题。他略思考了一瞬，侧头看乔翘。两人虽然躺在一处，中间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两人的头顶之间就是利大大的头顶，刘翔却似不觉得这个距离很遥远了，有些激动，却不失温柔道：“所以是回嘛。”
　　“你不觉得‘回’这个字很有安全感吗？由两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同心组合。”刘翔重新看向星空，抬手在空中画着“回”字，一个又一个，他不停地写。如果这些空中文字能够成型，一定密密麻麻的重叠在一起，他用一个个“回”字编织成一张无可逃离的网，虚无的漂浮的空中。
　　“……”听见这样的回答，乔翘十分意外，其实问出这个执念她许久的问题时，她脑子里只有当初金成给她的那个答案，刘翔回答前，她的心已经倾向于金成了。可刘翔的回答却瞬间吸引了她，虽然他给出的答案跟金成的答案南辕北辙，甚至没有任何可比性。
　　“回”这个字有安全感吗？乔翘可不这么觉得，看着刘翔细长的手指凭空画出百十个“回”，她只想到家，想到父母，想到那个对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温暖却不得不回的像监牢一样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还有归属感。”不知写了几百个“回”字后，刘翔收回自己的手放在脑后，侧身看乔翘。她的面部轮廓很精致，五官搭配鬼斧神工，恰到好处，十分耐看，侧面线条也十分吸引人，刘翔失神片刻，缓缓道：“有个地方可以回，心里就有念想，回来了，心就踏实了，否则总是不能安定。也许这就是归属感吧，我现在觉得很踏实。”
　　其实他很想说他想回的地方是有她的地方，是她身边，却怕唐突佳人。
　　他是个骄傲的人，从不自卑。可面对乔翘时，他总无法真正做到随意无谓，以至于这一天比他以往的每一天都累，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的在脑海中再三斟酌后，确定不会让乔翘难以接受后，才出口。
　　“……”刘翔突然侧身看过来，乔翘维持着礼节侧头冲他浅浅笑了一下，似乎是赞同他的言论，头没动，身体却偷偷的一点点往利大大那边悄悄挪动。
　　这种距离对她而言冲击很强烈。
　　她甚至一度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他的侵略感。
　　面上并不显露半分僵硬，乔翘只是闲聊般随口道：“我一朋友说，‘出国留学是去学习并带回有用的东西，为自己的国家服务的，而不是去跟他们做一家人的’，我觉得她很厉害，这想法很特别。”
　　“唔，这种想法也是有的。”刘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躺回去看着浩瀚星空，悄无声息的呼出一大口气，道：“你朋友的觉悟很高。不过我只是想回。”
　　“呵！那你挺有想法的。”乔翘轻笑，心下暗嗤。什么只是想回，这显然是假话。关于刘翔的想法，其实刘校长已经透露不少，没想到刘翔居然是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表里不一的人。

　　“你说的朋友是小金吗？”利大大忽然问。觉出乔翘在往自己身边挪后，利大大隐约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往刘翔那边浅浅移了一点，转眼三人头对头成了个等腰三角形的模样，各人的身体却分别向三个方向延伸。三人虽然在一起看同一片星空，却各有各的独立空间。
　　不等乔翘肯定，利大大却坚持认定那句话绝对就是金成对她说的，嗤笑道：“她是个贼，成天都在偷别人的东西，不是惦记别人的人，就是惦记别人的想法！”
　　“哈哈！”乔翘无语，看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她无法调和，只好假装没听到利大大在说金成坏话，乐道：“那这想法是谁的？”
　　“韩老师的。”说起韩斐，利大大少有的有了些推崇，当然，跟他提起他爸时的骄傲与自豪，没有可比性。他道：“他不仅自己回来，还带回有用的人，那才是身体力行的回来为国家服务。小金差远了！”
　　这事乔翘知道，汪萌已经跟她说过。
　　“她是韩老师的学生，传承师志也不算偷嘛！”乔翘还是很维护金成，心里倒是明白那个夸张的富二代会说出“服务”这种话的原因了，韩斐对金成的影响，大得超乎她想象。
　　“你替她说话！”利大大的语气颇有些酸爽，不过很快又收敛了这种背后说人的小人行径。他是男人大丈夫，真君子，不能那么小家子气！
　　“为国家服务她还不够资格，”利大大冷冷道：“她要是拎得清有自知之明，应当为人民服务。”不过可惜，利大大显然不看好金成，认为她是个拎不清的。
　　“嗯？？？？”乔翘瞬间坐起来，不可置信的看利大大，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从利大大嘴里听见“为人民服务”？！
　　他……他还是个孩子！
　　“怎么？”利大大翻着眼睛看乔翘，小巧的额头因为过度的翻动堆起几道横纹，本就少年老成的人，这样看起来倒有点小老头儿的意思了。
　　“什么是‘为人民服务’？”乔翘不看天空了，盘腿坐在自己先前躺着的位置，问利大大。
　　她恍然发现这个问题她问了很多人，问了金成于乔汪萌，问了父母姜老师刘校长，甚至想过怎么才能向申漾讨教一番，却没有问面前这个好朋友。
　　真傻呀！
　　跟着申漾那样的人耳濡目染，还有韩斐的潜移默化，利大大要是和普通十岁小孩一样，那就是愚蠢，枉费别人特意为他创造的家了。
　　“？”利大大惊讶的看乔翘，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她既然问了……他翻了个身也盘腿坐下，好笑道：“这还用说吗？为人民服务就是做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人。”
　　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是无愧于心的大丈夫，而是人，他的落脚点是人。
　　乔翘捂着胸口，按着那里已经混乱的心跳。
　　听他这么说，刘翔也翻身坐起来，古怪的看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底的真正想法。这不是个十岁的孩子能以这种随意又认真的口吻说出口的话。
　　然而，他失败了。
　　这一天他有无数的机会好好打量利大大，却在这一刻才真正认真的看这个一起玩了一天的孩子。利大大心思深沉，个头不高，身量不足，连五官都没长开，从头到脚透着孩子气，那双眼睛却闪闪发亮，像是晕着银河系。
　　他看不透他，脑子里却出现了“目光如炬，贵不可言”八个字。
　　“你们古古怪怪的！”见二人都盯着自己，利大大闭上眼睛，重新躺下，也不管余下那二人怎么面面相觑，心潮如何澎湃。转眼他又是那张孩子脸，睡着了一般不再显露任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觉出那二人都重新躺下，他才睁开眼睛，重新在夜空中寻找自己的方向。
　　“你会看星星吗？”利大大伸着短小的食指戳了戳乔翘枕着的书包，示意这话是问她的。
　　“？”现在不就在看星星吗？乔翘回神，愣了一下，想明白这个孩子不是普通孩子，不会问这么浅显的问题，她笑道：“不会，皮毛都不算。”
　　确实不太会，星象推算什么的，她不行。她虽然读过《易经》，但也仅仅是读过，仅此而已。
　　“你呢？”乔翘问，她已经不把利大大当成小孩子看了，别说推演测算，现在就算有人跟她说利大大是穿越来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的，她都信。
　　“不会。”利大大干脆道。
　　乔翘一噎。
　　“……”利大大忍俊不禁，一点也没有恶作剧的自觉，道：“我爸喜欢看星星。他说，看着这样的星星，如果你想的人也在想你，就可以结婚了。你们会结婚吗？”
　　“！”乔翘被呛住了，为什么又说结婚？！她超级尴尬的瞟了一眼半晌没有动静的刘翔，警告般翻手在利大大头顶拍了一记。这话能这么问么？！刚想着这不是个孩子，可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某些方面小孩子就是拿捏不住那个度。
　　“这不像你爸会说的话。”乔翘立刻转移话题，情商低成负数的申漾，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不是她偏见，可她就是确定以及肯定，这话绝对是个文科生说的。
　　“……”利大大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幸好没人看见他这个惊世骇俗的三百六十度超级大白眼，他险些把黑眼珠翻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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