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不得

　　“这个作为父亲的人，真的是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一生只爱了他这一个男人却最终灰心死心的我的母亲。我想做的，是替我母亲讨回一个公道，可是，我那么努力，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好不容那个人终于看到我的成就和能力，可是为了名声，他却以萧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名号，认回我。”萧越满脸嘲讽，“真的很可笑是不是。小时候，被人说是野孩子的时候，我会声嘶力竭地向他们反驳，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却是用了这样的方式，将我的身份拍定下来。”

　　可是，如果他不曾努力，甚至萧家连看到他的可能都没有。那个地方太讲求适者生存，而对无法生存的人，甚至连怜悯都没有。就像是萧家的大少爷，几年前因为和影堂抢一笔交易，马失前蹄，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而后萧越又借多方势力向他施压，最终他精神失常，如今依旧神志不清。

　　而萧越，却以胜利者的姿态，被邀回了萧家。那一刻，萧越甚至觉得怜悯那个在这个家里生活了数十年，一朝无用便被舍弃的他不愿意称之为大哥的人。踏进萧家大门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这个大宅上空密布的浓郁，和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无形的压力，他甚至这样想过也许最初的时候，那个人是真的爱他母亲的，不过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日月侵蚀，最终，柔情也消失在这样森寒的环境里。

　　那样的经历那样的故事，甚至单单是回忆，便让他觉得彻骨的冷。陷在回忆之中，他的脸色都渐渐沉了下去。而身前却有一片温热，渐渐地越贴越紧。

　　林湘将手贴着他的脸上，揉了揉他神色郁郁的脸，“都过去了啊。”

　　萧越回过神来，神色再度明朗起来，他淡淡地笑着回应他，“嗯，都过去了。”他早已学会了轻描淡写，三言两语一语蔽之他二十多年来的飘零孤傲，可是记忆是鲜明的，即使伤口结痂，疤痕却还在。即使早已经不痛了，可是，他依旧记得当初痛的感觉。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相对无言，静谧安宁却从未觉得尴尬不安。人与人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大抵就是如此吧。

　　而林湘仿佛能够透过这些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里，窥探到彼时那个少年满目疮痍的心。他在那应当单纯的年纪里，伤痕累累，那样狼狈又骄傲地经过了漫长地煎熬的洗礼，终是浴血重生。

　　“这些年，是不是很辛苦？”萧越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只听她自言自语地答了上来，“一定是吧。要一往无前地奋斗，还有无视那些蜚短流长的侵袭……”

　　萧越是震撼的，那种感觉应该如此来说明，全世界都只关心，你是否成功，你有多成功，而终于有一天，有人问你这样一路走来的你是否辛苦到精疲力尽。他站在风尖浪头，尖锐却沉敛，总是把所有事情不留余地却做得恰到好处，就好像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可是终于当有这么一个女孩皱着眉头，用着这样软软糯糯的声音问他辛不辛苦的时候，

　　“心疼了吗？那对我好点啊。”萧越笑起来，掺进柔情笑容里有些她无法体会的味道。

　　一句调笑的话，意外地没有惹来林湘的嬉笑怒骂，林湘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不管他们，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那样认真的眉眼，一瞬间就被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

　　林湘信誓旦旦说着要对他好，像林湘这般做事风风火火的人，很快便把这项事宜投入了实际运作中。

　　晚上，他们在萧越在公司顶楼的私人住所吃得晚餐，而晚餐的内容，则是林湘亲自下厨制作的香味四溢的——方便面。

　　萧越垂眸看着那碗泡面，半天讲不出话来。这就是她兴致勃勃要给他下厨的成品？可是，这不就是最最最普通的方便面？萧越扭头瞥了眼还躺在垃圾箱里的包装袋，林湘赶忙侧身挡了挡，却还是被萧越犀利地一眼扫到了，哟呵，而且还是经典口味，红烧牛肉面。

　　林湘缩着脖子，赶忙举双手做投降状，“诶，我招了……我真的只会做这个啊。心意，心意你懂吗！”

　　萧越拧着眉低头看一眼碗里的很是简陋泡面，大眼瞪小眼。这种成果，也只能说是心意了好么。

　　“我告诉你哦，把煮出来的方便面和泡出来的方便面是不一样的。”林湘一副科普常识的认真模样，“还有，我煮的方便面和别人煮的方便面也是不一样的！在煮方便面这方面，我的手艺，无人能敌好么！请不要质疑我的水平！”

　　萧越很是无奈，耸耸眉，“好吧。”其实萧越也不是挑剔，只是一时觉得这丫头这么大的架势就倒腾出这东西，太不可置信了。说完，他便埋头开始吃面。

　　林湘见萧越这副无怨无悔的神情，越发地觉得心虚呢，要说谁会乐意找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女孩子做女朋友，“确实是有些简陋，大不了我以后学点简单的做给你吃！我是真的不会。”

　　人这一生，能遇到几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之洗手作羹汤的人。而这一刻，林湘是真的动了这种心思，很想去对他好，把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人们所欠他的温暖，尽数填补。

　　“没关系。我会就好。”萧越看着她委屈愧疚又信誓旦旦的神情，伸手就爱怜地掐了掐她的脸颊。

　　她不懂得，于他而言，她在便是温暖。

　　***

　　人生之中，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此刻，萧越正和能让自己奋不顾身的爱人，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到达这个度假村的时候，距离他们拍定目的地，不过3个小时。车子停在了古朴的日式小屋门口，萧越下车去后备箱取了行李，拉过身边站着的林湘，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她走了进去。

　　日式的居所，木质的构造，简约清新。刚进屋，林湘就被能望见山下的卧室窗外的风景给吸引住了。

　　漫山遍野的梅花，如今正是盛放的时候，艳丽的绯色中还夹杂着清丽的白。

　　林湘直奔窗口，取出单反，先是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而后便驻足在那儿，倚着窗口看风景。

　　“好看吗？”萧越放下东西，绕到她的身后，伸手搂着她的腰，自后抱着她，下巴蹭着她的侧脸。

　　林湘扭过头，开心地在他的颊边亲上一口，“好看！”

　　就这么一个她兴之所起的吻，萧越仿佛被什么劈中了一般，傻傻地抱着她，半天没有动。半晌，缓了缓神，萧越无奈自嘲地笑起来，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林湘依旧兴味盎然，萧越摸摸她的头发，“你先看着，我去洗个澡，嗯？”

　　“嗯。”

　　纯粹的山野，清新的空气，连天都是比城市更加云淡风轻。夜色微暗，星辰璀璨。站在这里，深呼吸几口，仿佛连心都也云淡风轻起来了。

　　趴在窗边数月亮数星星，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脚步声移到了房间内。林湘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倚着窗边，目光由窗外移到了室内，屋内的暖黄的灯光下，他俯身弯着腰，俯身将行李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安置好。男人刚洗过澡，□□着上身，只穿着灰色的休闲长裤，背部精良的肌肉随着动作绷紧着，甚至还有没有滑落的晶莹的水珠顺着肌理滑落下来。

　　他动作利落，将衣服一一挂进衣柜，而后娴熟地抖抖被褥在榻榻米上整理好。越是相处，越能看到这个男人不一样的一面。就像此刻的他，浑身镀着暖黄的光芒，温润的居家的，这样的情景，没有由来地让她觉得暖心。

　　“萧越。”

　　萧越的动作没停，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做你女朋友真好。”他可以为她洗手作羹汤，他也会替她收拾善后一切，他悉心地照顾着她，细枝末节也周到细致。

　　萧越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将被角铺好，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近她。直到走到她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伸手揉着她后脑的发丝，笑着回问她，“做我老婆会更好，有没有兴趣？”

　　****

　　Z市的某高档会所里，肖耘正在等候一位神秘的客人。

　　包厢里，服务员跪式的服务，肖耘出神地盯着这个奢华至极的房间的一角，竟有些嘲弄。没想到，如今他竟然能够如此适应这个浮华的世界。

　　静默不过片刻，包厢的门被拉开，一个男人半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走了进来，“哟，这儿的姑娘们怎么这么怠慢我们的客人啊。”

　　几个千篇一律的妖艳面孔自门外鱼贯而入，肖耘不想拂了对方的意思，伸手地搂过一个。

　　客套寒暄一番，酒过三巡，男人屏退了身边的莺莺燕燕，终于进入正题，锋芒一闪满眼锐利，“这几天，萧越不在Z市，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过去的数年间，萧越几乎是忙碌到全年无休的，这样的假期，是他们都意想不到的。可是有了恋人之后，说度假就度假。不过，这也应验了一句话，温柔乡是英雄冢。

　　肖耘点点头，作为一个博弈者，他深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萧越的动向，他自然一清二楚。

　　“我们的目标一样，合作吧。”肖耘提议。

　　这个男人锋芒太盛，学不会不动声色，于是在萧越面前也是从来讨不到好处。但，一个强大的对手的好处在于，你会在和他的应对中，不知不觉地变强，他略一沉吟，“我要知道，你和萧越是什么过节。”

　　他得知道合作的对象，有多少诚意，有多大决心。

　　肖耘摩挲着杯壁，“横刀夺爱。这样够不够。”他抬起头，自信满满的目光里淬着坚韧的光。

　　男人一愣，而后笑了起来，“够。”说罢，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肖耘拉开笑容，伸手和他交握，“合作愉快。”

《十年的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