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吏不早起

作者:竹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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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衙门了


      所有人都不用担心薛茹云是不是在外偷偷做伎了,齐叔摸了鼻息,两个人已经被确认为是一桩“事”,再也不是活人。
      店里伙计食客吃饱了没事干,都嗡嗡地拉着常妈妈问东问西,这下倒是便宜了崔疏葎让她把事情弄清楚。
      她同薛茹云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有些遗憾再也见不到那阵别样的寒风。

      至于谢娘子,同龄人的去世显然在她心里掀起了一些涟漪,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明显的震惊和痛惜,好在她自幼跟着父兄在刑场走动,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镇定下来后,谢娘子关了门,又挑了个名唤石远飞的小二去衙门报官。

      左邻右舍这时也从周嫂齐叔嘴里知道了原委 。
      平时巷子里不乏有人不怀好意地揣测别的独身女郎,人死万事空,况且谁和谁也没有死仇。街坊们感慨两句世事无常,接着便热心地开始说起丧仪。
      议论一番后,大家选出了几个还算体面的妇人来喜盈门,为首的手上还提着包铜钱,敲开门便放在桌上解释:“这是街坊们凑出来的丧仪,零零总总加起来约摸有个十贯钱。大家邻居一场,总不好让她随便埋在沟里。”

      说完又有人把随礼的单子拿出来,谢自珍看她们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有啼笑皆非地接过来,崔疏葎也混在妇女堆里瞧。
      巷子里的女眷不富裕,存的都是养老钱,单子上随都是二钱三钱的小钱,但让她惊讶的是竟然连费婆子都掏了一百个铜板!
      以略带肉糜的烧饼三文一个来计算,毫无瓜葛的人能出这个钱,已经十分很可观。
      半个多时辰前,费婆子言语之间对薛茹云还很不屑呢。

      为首的中年妇贴近谢自珍叹气:“自她来了,周围再没人见过她亲眷,也不知她老家在哪,县里又有什么亲戚,周嫂和齐叔都是雇来的人,主家死了就开始收拾包袱想回乡下,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我呢,又是没身份的人,字认得不多德行也寻常,薛娘子的后事还得劳累娘子看顾着些。”

      崔疏葎这下明白了。
      古代人看重生死,远亲不如近邻,没有亲人,收尸的事自然落到街坊头上,她们要是不做,巷子本就不富裕的名声又要雪上加霜。
      可谁也没胆子揽下这个事,——薛茹云是凶死!她的死带给大家的不仅是认识的旧街坊去世的伤感,还有要和衙役扯皮的精神压力。
      掌柜们是想让主簿娘子做根顶梁柱,免得差役上门磋磨。

      谢自珍没空做这些,崔家和几个女儿她都忙不过来,丧仪繁复哪里腾得出手!
      巷子里的妇女都是人精,趁着她没开口都拍着胸口保证:“闲人有的是!有个什么谢娘子只管吩咐,这几个姐姐也是料理丧事的熟手,不会出什么差错。”话里话外都是只要崔家顶个名头,实际上开席哭灵、下葬选穴都不要她亲自操心。
      谢自珍被当做整条巷的顶梁柱使用多少有些好笑,可看着这些妇女忐忑不安的表情,她的心又逐渐软了下来。
      一来自己确实不怕衙门,二来喜盈门也不是第一天做顶梁柱,这么想着,谢自珍最后仍点了头。
      一群娘子得了准话,脸上的笑也真了,接着便大包大揽地表示一定会让薛茹云风光大葬,不堕了谢娘子威名云云。

      等定好买棺材扯白布摆席的日子,石远飞也办完事回来了。
      他溜到崔家母女身边紧张地说:“娘子,差爷先去薛家了,说是等会儿来说话。”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想起家里有事了,有灶上还开着火的、有说孩子哭着要娘的、还有人娘老子病得快死了急着回去奔丧的,一个个都生怕被差爷沾上脱下几层皮,眨眼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春橘直嘀咕,——真不知道喜盈门开张前这巷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石远飞不知道喜盈门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可他们乡下的日子他是知道的呀!
      谁家来了官差能有好果子吃?过冬耗子都得托儿带母地连夜搬家!

      这种事当然不会在崔家发生。两个衙役路上就想好了干脆直接去找当时也在店里的人,两人绕着巷子转了一圈,挨家挨户地敲门,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费婆子。

      费婆子住在巷子尾巴上,家里只长租了绒线铺后院的两间屋子,一间住着儿子儿媳,一间她自家住,家中狭小,她白日都坐在老樱桃树底下边吃茶边绣花,因明日要交货,她知道外头死了人也并没去看。
      衙役进门说明来意后,费婆子让媳妇捧了两颗洒了些甜水的碱水粽出来待客。
      粽米灰扑扑的不算精细,吃着还有些喇嗓子,完全比不得衙门发的白米粽,两人跑了一下午也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边吃边听费婆子绘声绘色地把下午的情形说了一通,末了费婆子还总结:“往日瞧她拿腔捏调的样子,老婆子就知道这娘子不是正经人,谁知道背后在干着什么勾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两人吃完一抹嘴都笑了,那薛家屋子里翻出来一封男人的认罪遗书,再听老街坊说这妇人原本就跟男人不清不楚的,这不是情杀是什么?
      ——只要不跟杀猪巷的怪谈扯上关系,案子就算有了半个交代。

      两人问到这里心情都好了许多,完事还专门跑到喜盈门安抚上峰家眷。
      两个衙役一胖一瘦,像个明字,年纪也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崔家只有女眷,外头还有正值壮年的叔伯。这事不是秘密,看着弱不禁风的崔疏葎,两人压根想不到这就是自己日后的同僚,还颇为同情地在心底感叹,不知这小娘子日后下场如何。
      “曰”衙役面带不忍地告诉两母女:“那男人留了遗书,自家写了他同薛茹云多有来往,但薛茹云一直不给他好脸色,这回他憋不住想要同薛茹云亲热,薛茹云不从,他一激动就把人杀了,杀了自己又舍不得,便殉情随她去了。”
      “月”衙役也接话:“这人不值得娘子费心,不如挂了门回家煮碗收惊汤喝了,过几日典掉铺子再找个好地界开张。”
      他其实更想说是婊|子、荡|妇,哪个良家妇女会在家私会汉子?搞不好出身便不怎么干净。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自珍口里说好,等人一走赶紧关了屋子打算回家。
      母女两个一出来,在一旁等待多时的刘寡妇也趁机挎着包袱带着儿子跟在后头。
      刘寡妇说她打算去好友家住几晚,一个人走着害怕,想跟崔家结伴壮壮胆。

      对衙门来说,风流案不是大案,可作为一名古代妇女,以这种方式去世算得上奇耻大辱。
      不用想都知道薛茹云要被人用何等下流话议论,为儿子前途计,刘寡妇无论如何也要出去避避风头。
      “顺路的事有什么帮不帮的?”谢自珍说:“嫂嫂别急,有个什么你来崔家找我。”
      刘寡妇知道这是客气话,还是拉着儿子连声说谢谢。
      郑小郎呢,也隐约知道出了大事,脸上有些茫然地害怕。
      他还问崔疏葎他和娘是不是要饿死了。
      可他就算饿死,也不会让娘被郑家人拖走发嫁的!

      崔疏葎这个还是敢打包票的,喜盈门附近都是她家的地盘,她肯崔思道还不肯呢,在自己地盘上让阿猫阿狗把自己人跟拖死狗似的拖走,崔思道以后也别想在衙门立足了:“别的忙我家帮不上,郑家敢来人捉你,你就敲锣打鼓来崔家找我。”
      郑小郎已经知道人跟人其实不一样了,就像他的娘跟崔疏葎的娘不一样,郑家也跟崔家不一样,崔疏葎的保证可以压过郑家人的意愿。
      听她这么说,郑小郎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
      至于刘寡妇,听到儿子这番话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就算自己真的被发嫁也甘愿了。

      金乌西坠,一路上都是饭菜香,还有卖杨桐饭的。
      杨桐饭也叫青精饭,吃起来绵糯适口,还有一股特殊的甘香,是一种据说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道成仙的速食米饭,用热水略蒸一会儿就能吃。
      杜甫深情写给友人的《赠李白》里说的“岂无青精饭,令我颜色好”,指的就是这个。

      谢自珍看一行人都蔫丝打垮就商量让小贩多包了一些,打算大家分下去消灾解难。
      崔家买得多,刘寡妇买得更多,她不知道铺子什么时候能再开张,这种速食米饭很可能就是她和儿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口粮。
      买完饭巷子也到了头,刘寡妇忧心忡忡地携着儿子告辞。
      崔疏葎小声跟娘道:“刘嫂子恐怕是想走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谢自珍难免往深了想:“她是买的房,跑不了啊。”
      房产从古至今都不便宜,以石远飞为例,他月钱三贯,一家五口温饱便要花掉一贯半,要在凶巷买下均价两百两的屋子,至少也要花上十二年,算上他们一家头疼脑热和人情往来那多半就要花费十五年左右了。听起来不多,这会儿平均寿命才三四十,十五年几乎就是一个人的半辈子。
      贱价卖了另买,还真不好说棺材和房哪个先来。

      -

      母女两个唏嘘一回,进门就看到陈阿婆同四姐一起坐在屏风后头串米珠,这是四姐用剩下来的糖跟货郎换的便宜货,糖比植物晒干的小珠子贵得多,货郎给了她满满一大包。
      陈阿婆手工好,她打算按生肖给几个孙女串个小玩具,剩下来的还可以串几条姻缘绳让她们戴在手上。
      谢自珍叫了声娘。
      陈阿婆看天不是吃完饭的时候,又看几人手上提着杨桐饭,不知脑补了什么,竟尖叫道:“难不成短命鬼又蹬腿儿了?”
      崔疏葎不想阿婆知道得这样快,遂点头道:“阿婆,你不知道,死了两个!”
      “不是只见了一个吗?怎么没了两个!怎么会没了两个!”陈阿婆有点想中风,自己几个孙女一说亲就出事,外头早就有些风言风语说她们克男人,她嘴上不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谢自珍一怔,她早把便宜女婿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回过神干咳一声道:“娘,你想哪去了,外头出了事,跟咱们家没关系!”

      “那是怎么个事?”陈阿婆捂着胸口诧异地问。
      “不好说,要有半句没说好又让人知道是咱们家传出去的话,相公在衙门岂不是受气?等他回来,娘去问他。”谢自珍撂下这一句便唤人给施家送信去,至于施公子有没有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会不会生气,她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痛。
      陈阿婆不能说就让儿子在衙门受气好了,只好眼巴巴地等着儿子回来。

      等谢自珍忙活完,天黑透了,消息也传得满大街都是,基本分为两大派。
      第一派认为是薛茹云自己犯了错被情郎抓住了,生也好死也好都是人两口子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花边新闻听听就算。第二派立马就想起杀猪太子了,当时人就没抓住,这会儿又在太子旧宅周围没了个一身贵气的娘子,保不齐这狗东西跟传说的一样,自己分明是个贱人出身这么些年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贼心不死地打着平安县贵女的主意。
      有人还走街窜巷地打听这几年有钱人家走丢的青春少女。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这人还真不老少。
      这下更闹得几条巷子人心惶惶。

      崔疏葎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女皇改|革的步子迈得太大,前头男人管女人管了几千年,一下子让娘子们重视自己的前途和感情,老百姓还在适应,导致民间乱象纷呈,许多年轻人看着自己爹娘都跟看见画上跳下来的老祖宗似的,不乏有许多饱读诗书的年轻人离家追求爱情去了。
      社会总体风气依然对女子限制诸多,跑出去的男子还好说,姑娘能有几个能活到老就没准了,可失踪贵女里,有多少人栽在杀猪太子手上,是真得打个问号。

      街坊四邻不信啊!
      他们先定了有个杀猪太子是嫌疑人,接着就一股脑儿地把所有女性失踪案都按他头上去了,谁也不会觉得不对劲。
      法治还处于谁反驳谁举证的状态。
      你为猪太子说话,那就要给猪太子翻案!
      你能不能拿出证据证明猪太子是清白的?没有证据,那你是不是猪太子同党?

      “那潘家阿婆都八十多了,猪太子拐她干什么!”崔二姐在巷子里略转了一圈,回来就啧啧道:“十七八的姑娘,不丑的都芙蓉如面柳如眉,以后我们出门都得小心些了。”
      听话听音,很明显现在是第二种说法占了上风。崔疏葎估计不要几天,平安县就能平地生出个作案时间长达四十年的连环杀人犯了。
      重量级的犯罪,即使在她脑子里的那个文明世界,也令人闻风丧胆。
      想起衙役对“情杀”信心十足的样子,她没忍住在心里给亲爹点了个蜡。

      崔大姐性子沉稳,虽然只是教几岁的娃娃启蒙,可她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古代知识分子,对真相比其他人更多一些追求,听了妹妹的话,她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那猪太子都多少岁了,还能不声不息地杀了两个人逃走?周嫂齐叔咱们都见过,四十多岁的人身体康健耳目灵敏,屋子里没了两个人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也是怪了。”
      “被鬼捂着耳朵了。”陈阿婆边说边念经,如果是猪太子鬼上的男人身这事不就说通了?
      崔疏葎觉得阿婆有点人来疯,她道:“我猜是地仙干的好事,算准了常妈妈要进巷子先上了男人的身上她瞧个正着。不然怎么两人分明走的是一条路,他还敢进门奸杀女人?况且前后至多不过一刻钟,鬼折磨人能这么快?”

      陈阿婆默默想了会儿,终于扭转了鬼怪作祟的观念,理由是——:进门聊天色心不死加杀人总共一刻钟,也算惊天地泣鬼神了。若是真的,这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银样镴枪头!

      崔家叽咕半宿始终不见崔思道回来,四姐已经困得睡着了,谢娘子看着不像话便喊了人去衙门问。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家子都睡熟了,崔思道才饱经风霜地回来,还让人叫崔疏葎过去说话。

      崔疏葎在路上就闻见酥肉香,崔思道不怎么吃肉,拿了筷子把荤豆花里炖得烂烂的瘦猪肉都挑净了,见女儿过来,他放下碗,把套青布衣服递给过去,慈爱地通知:“明日你就同我一起去衙门罢。”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下个月再让我去么。”崔疏葎抖开衣服一看,圆领大袖,分明是小吏的制服奇道,可她都还没好利索,多吹会儿风都头重脚轻的。

      崔思道也想女儿康复了再去面对外边的暴风雨,可形势不等人,还真叫崔疏葎说中了:“两条人命,再落下个‘凶县’的名头,到时程父母别说升官,搞不好这辈子都别想做官。”

      原本两个衙役把认罪遗书送过来后,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
      大县衙门的狗都是处理民情的老油条,他们对这些事很有经验,不要人起头就不约而同地决定——一等查清楚死的是谁,就让几个礼房的小吏写篇大白话的案件叙述文,跑遍十乡八里教化百姓,让大家知道平安县是个民风淳朴的大善之县,偶有一个坏人也自我了断了。
      事情讨论到这里,衙门上下都觉得这回锅落不到自己身上了。

      一群人刚打算散会,外头认完尸的两个小沙弥登门了,沙弥自称是圆觉大师的徒弟,面色愁苦地说:“县父母有所不知,女檀越身边躺着的是满仓乡的兆里正,兆里正与我师父有旧,原本约好今日在寺中小聚,师父给了我和师兄一幅画,让我们兄弟俩在衙门口等着,说是到时自会相见,谁知等来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两人等了兆里正半日,一直不见他踪影,要不是听卖丁丁糖的老汉说衙门多了具尸首都跑回去了。
      说完,抖开一副丹青,几人伸头看了几眼,上头的人果然跟死掉的男人长得有八分相似。

      里正!
      死的男人是个里正!
      程父母两眼一黑,心都不跳了,他盼着沙弥认错了人,又忍不住想要是真的怎么办?
      普通的尸体担多少罪也就担了,有名有姓的人不行啊,多少读书人不惜为身后名触柱而亡。
      幸好这老小子有遗书,已经把罪名坐实了八成。

      可从圆觉大师的事迹看,这事没那么容易。
      平安县多山水,全县百姓都靠种橘和织布吃饭,平日安居乐业,轻易不出事,一出事便地动天摇。每逢灾年厄月,圆觉大师便大开寺门,带着寺里和尚把自己种的口粮拿出来四处赈灾,粥做得比衙门里还稠些,许多穷苦百姓都受过他恩惠,不乏有后来飞黄腾达的,最后都成了他的入幕之宾,有他们宣传,圆觉大师在整个剑淮路都善名广扬,香火旺盛。
      推己及人,善名广扬的圆觉大师肯定不希望好友带着这么下流的风评去世。
      两个沙弥也很熟悉衙门办案的流程,毕竟寺庙吃的也是人心饭,防止衙门先下手为强,人走之前还特意说过几日师兄会再来拜访。
      程父母那脸色难看得跟死了爹似的,还得笑着说谢谢。

      “圆觉大师不想让衙门派人宣扬兆里正做的好事?”崔疏葎有些诧异,真是这样他还算什么好和尚,花和尚还差不多。
      再说衙门商量了半宿不就是想快刀斩乱麻大肆用“花边新闻”做筏子以瓜挡瓜好让“连环凶手”胎死腹中么?
      流言快如风,秘而不发兆里正做的丑事,受害的可就是程父母自己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崔思道叹气:“程父母说他在县里地皮还没踩热,百姓拜庙子倒比拜他这个父母官多,他不想同圆觉大师打擂台,不知得谁提点就想起咱们家在同施家说亲。”
      崔疏葎恍然:“施家人跟圆觉大师也有旧?”
      崔思道点头:“圆觉大师的徒弟便是施大公子,程父母多半是想着有你做缓冲,不看僧面看佛面,和尚们总不会太蛮横。”

      可她同施家不仅没有交情,今日还放了施大公子鸽子,程父母这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崔思道也是这么想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程家对付不了地头蛇,对付崔家还是易如反掌,程父母硬要崔疏葎顶上,那还是不要以卵击石得好。
      如此这般,崔疏葎大病初愈便不得不去衙门干活了。
      婚姻就是这么麻烦,即使两个人素未谋面,在知情人眼里苦难已经是他们需要共同承担的事。

      这圆觉大师听起来大善似奸,不知是否以善为筹,故意接济才子培养人脉。可程怀安瞧着也非善类,不然也不能立马就把十几岁的未婚女子推到自己前边顶着。
      铁饭碗也不是这么容易吃的,回屋后崔疏葎抱着被子怅然地看着百花帐想。

      四月二十七日,天刚蒙蒙亮,崔疏葎就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她头一回没有带上丫头春橘自己出门了,与她同行的只有亲爹崔思道。
      崔思道一路上都在叮嘱女儿如何为吏,“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迟到早退。否则县父母会依天数和情节轻重对人处以笞刑或徒刑。”
      崔疏葎好像被雷劈了,看着亲爹发问:“之前家里鼓励我考吏时可没说过这话!”
      崔思道笑:“傻孩子,我要是说了,等到我六十大寿你也未必有出息。”
      这时赶鸭子上架不说不行了,不说以后会出乱子,不然他还能哄着再让她们姐妹奋斗三十年。

      总而言之,小吏真不是好当的。
      他们被民间被尊称一声“老爷”,世道也不乏有“石壕吏”那样鱼肉百姓的酷吏,但在官场,吏的身份格外低贱。
      每月钱粮不多,还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换算成现代时间,即每日六点就得去衙门点卯,这还是春冬二季的特别优待,等到夏秋二季天气暖和,五点半就得到衙门点卯签到。
      县父母县丞这些有品级的官签完字就可以回家睡回笼觉,一直睡到辰时(七点-九点)再回来处理公文,至于她这样没名没姓的小吏,就得在衙门干瞪眼等到老爷们有事交代为止。
      换句话说,做媳妇有晨昏定省,做走卒贩夫有早晚市,要想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至少也得是个九品芝麻官。

      九品芝麻官崔思道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他花干净家底折腾来一身官皮又不是为了做条老黄牛。
      至于儿女,他义正言辞:“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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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要去衙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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