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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锤子
上午课程在雄英高中的山地训练场进行，这片场地由一比一仿制的悬崖峭壁组成，周围遍布陡峭的岩石山，最适合训练攀爬和基础体能。相泽消太开始课程后将五人随意组合，讲解完毕上午的训练菜单，便撒手让学生自己练习，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宫泽真央最基本的个性测试上。
因为相泽消太不允许笔谈，宫泽真央一字一顿，耗费了好几分钟才组织清楚语言，“我的个性是【时控】，目前有三个分支，第一是[时停]，视线所触及的范围之内，可以停止事物的运动轨迹。”她俯身，随意捡起砂石地面上的几颗石子抛向空中，轻描淡写地抬眸，视线一扫，所有的石子顿时停滞于空中，纹丝不动。随后她转身面向相泽消太，“时停一旦发动，除非我自愿停止，无论眨动眼睛还是移动视线，个性都不会中断。”
宫泽真央解除个性，石子应声落地。
紧接着她四下张望几眼，走向了山地训练场中随处可见的树木林，这些白桦刚刚栽种还没过多久，现下也就两米来高，树皮还存着幼树的柔软。宫泽真央将手随意放在绿植上，突然之间，矮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回枝丫，夏日枝叶繁茂的景象一去不反，不过数秒便变回一棵幼苗，还不过巴掌大小，“第二是[逆流]，可以使触碰的东西时间倒退，回到过去。”
她话音刚落，这棵白桦又重新平地拔起，生机勃勃地开枝散叶，树干粗壮笔直，足足窜到十数米高，在场地中傲然挺立，“第三是[远望]，可以使触碰到的东西时间加速，通向未来。”她继而收回手，食指指尖最后从树干上撤离，苍翠挺拔的树木立刻收缩，重归最初使的样子，“[逆流]和[远望]的效果只限制于我的【个性】发动的时间之中，一旦我停止个性，就会恢复原样。而在[时停]中，对物体、事物施加的伤害或攻击，在个性解除后仍然会残留。”
相泽消太默不作声地看完全程，他若有所思，“第一个问题，使用[逆流]时，你是否可以任意操控时间后退的长度，使物体回复到某个特定时刻？”
“可以。”宫泽真央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可以使触碰到物体退回到未存在时的状态，也可以使物体加速化为尘埃。但后退或加速的时间越久远，个性发动所耗费的时长就会增加。”
“第二个问题，”相泽消太道，“个性施加的对象是否有特定限制？比如是否有你无法操纵的特殊物品。”
宫泽真央稍作犹豫，对于口语的不熟悉使她回答速度很慢，“[逆流]和[远望]不能对人发动。[时停]的施加对象没有限制，只是对人使用时会相对比较困难。”
“困难？”
“是，”宫泽真央答道，“对人发动[时停]需要耗费更多精力，而持续时间也比较短暂。并且一次只能对一个人使用。”
略加思索后，相泽消太看向宫泽真央，“很强的【个性】。”他言简意赅地判断，“但同样，限制也很多。”
“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强大十分无趣。”宫泽真央答，她目光平稳，眼底深处总是留存着暖意。
这话的口吻实在不像个14岁孩子该有的语气，“你倒是活得挺明白。”相泽消太随口揶揄。截止到目前，闲聊暂且应当告一段落，他拿起计时器，“第三个问题是【个性】发动后的持续时间。我会对你进行详细的测试，你的成绩会被记录，方便跟以后进行对比。”
相泽消太耗了半个上午时间才结束了对宫泽真央入学摸底考试。
过程中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宫泽真央对自己的【个性】很是了解。受当下教育局规定的限制，只有高中级别的学校会具备英雄科课程，而小学和国中无一例外，除非在个性教育课或特殊情况下，并不允许学生使用个性，因此国中毕业的学生在进入雄英高校之前，通常对自己个性的极限都全然不知。大部分人的操纵也十分粗糙，有的人甚至都搞不清发动方式，纯靠感觉使用。
而宫泽真央不同，她清晰地明白自己【个性】的极限，回答问题也条理清晰。并且对于个性的操纵相当精准，三样不同的个性分支中，最擅长的[时停]甚至可以精确到以毫秒计算，对于时间系的个性来说，这无疑是实力优越的表现——最初根津判断没错，如果仅看个性操纵，她已经是底层职业英雄的水准。综合不弱的身体基础，速跑、耐力和体能，别说能在雄英博得一席之地，经过训练之后，她可能会成为这一届最强的候补生。
数据不会说谎，相泽消太立刻意识到一个事实，“你经常使用个性。即便没有人指导，也仍然自己进行了训练。”他笃定，甚至不需要宫泽真央的解释。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宫泽真央既没有考英雄科高校的打算，也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更不是出身于英雄世家，相泽消太想不通她磨炼个性的理由。“一般学校会禁止学生在校外使用个性，除非监护人送你去过英雄设立的个性训练场，否则你国中时没少触犯校规。”他旁侧敲击。
宫泽真央没有流露出被老师拆穿违规后显而易见的慌张，只是埋头在屏幕上按了一段时间，才慢条斯理地一个字一个字念道，“对于大家来说使用【个性】就像走路或是写字，为什么要去规定人不该锻炼身体或练字？”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外表乖巧的女孩讲起话当真是有几分尖锐，“[个性]和跑步不一样，”只是相泽消太早已不是孩子，不会允许这种钻空子的行为出现，他沉下声训斥道，“校方禁止私自使用个性，是因为你尚且年少，判断力和控制力都不足，在使用个性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失控。[个性]具有杀伤力，错误的使用会带来难以预判的后果。你应该知道青少年中并不缺乏这样的案例。”
面对相泽消太的黑脸，少有学生敢继续顶嘴，谁知宫泽真央偏偏低下头又是一通狂按，手速飞快，不过一会她用滑稽的语调说道，“手握成拳也具有杀伤力，但没有人会砍掉双手。”
“你现在是要跟我辩论吗？”相泽消太表情不变，他只需站着不动，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就会自周身四散。
“不是。”宫泽真央回答，但表情显而易见没有放弃，比起跟相泽消太争论，她反倒更急于说不出来话，“据我所知，现在因为想要使用个性而不能使用、认为人权受到侵犯才变成Villain的人也不占少数。教育以抑制个性维持平稳的方式，本就跟往双手上戴上镣铐毫无区别，但没有人会喜欢被迫囚禁。”
相泽消太眉毛一扬，“谁跟你谈这个了，我跟你说的是不准在校外私自使用个性。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你这样，这个社会就该乱套了。”这话说起来着实耳熟。
“没有个性时的社会也一直很乱，说到底和个性无关。”宫泽真央强词夺理。
“你可真能说。”这宫泽真央眼瞅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平日应声应得倒是快，看起来毫无主见，但脑子倒是机灵极了，讲起话头头是道。相泽消太顿时理解到了大阪府警察面对自己时的心情。
谁都有这么一个幼稚的时期。相泽消太记起自己高中时也是个闷声做大事的主。他并不是特立独行的人，却固执于合理与逻辑，追求高效率地到达目标。一旦规定与底线不由分说地产生碰撞，在一众不成体统的高中生中，最先背离规定的必定是往日循规蹈矩的相泽消太。
但问题是，规定——由无数前车之鉴、道德伦理、社会研究一砖一瓦堆砌而成的巨大高墙，它坚不可催地伫立在行为边界，却又不堪一击。个性是锤子，给予人打破规定的权利。而血气方刚的青少年，浑身上下充满焦虑，对世界的迫切无处发泄，只能胡乱地挥舞锤子。但他们不明白高墙为何建立，他们也不明白砖瓦从何而来。
不懂，就不能预判墙壁倒塌后不可承担的后果。
相泽消太尽量耐着性子，把这件事讲得足够清楚，“很多人最开始都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个性，可一旦发生事故，后果你往往无法承担。在眼界、知识、阅历没有一样足够时，不让你私自使用个性，是因为担忧你会将’这把刀’刺入你自己的胸口。”讲到这里，看到宫泽真央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相泽消太才继续说道，“教育所做的，正是教你握住刀柄。明白吗？”
女孩终于不再说话，她思索几秒后点了点头，“抱歉，相泽老师。”
本意只是想询问私自训练个性的理由，相泽消太没想到话题偏离了十万八千里，最后变成了单方面的训斥，因而有些无可奈何。他不想鼓励宫泽真央违反校规，但事实上如果她荒废个性，如今也不会有这么精准的操控。为了缓解有些僵硬的谈话气氛，“你的口语实在是太差，严重影响交流。”相泽消太指了指她手上的屏幕，“等你脱离了这个东西，再来跟我讨论这种话题。”
对宫泽真央个性的了解就此结束。
相泽消太按照自己上课前所说，召集所有四散在场地中的班级学生，对剩下的人进行了详细的个性测试。兴许是人数过少，他没有采用集体性的测试方式，而是使用不同的方法单独考核。忙了数个小时的宫泽真央得到了休息时间，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班中同学的忙碌，观察他们的五花八门的个性。
晨间哭泣的女孩是需要考核的最后一名学生，她的个性是【植物操控】，能够使植物听从自己的指挥，或是催生并控制特定的植物。只是整个测试过程中她都慌张极了。一会把拿着的种子丢了满地，一会又操控失误让藤蔓枝条四处乱舞，最后干脆把自己也给绊了好几跤，摔得浑身淤青。相泽消太脸色不佳，斥责声几乎没有听过。女孩本就胆小，再加上相泽消太一叠声的训[]诫，豆大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足足哭到了午饭时间，个性测试自然没有顺利进行，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在食堂时宫泽真央与女孩打了个照面，她没吃饭，只是拿了一瓶牛奶，现下终于止住了哭泣，只是眼眶周围红肿一片。有早上的一面之缘，女孩小心翼翼地对宫泽真央打了招呼，为那张纸巾轻声道了谢，转身跑得无影无踪了。
雄英高校的生活比想象中要更加忙碌。接下来几日，每天上午的英雄科课程，相泽消太都会例行公事般地进行枯燥的体能训练和个性测试，下午则是高中生应当学习的国语数学英语。宫泽真央国中尚未毕业，自打失去听力以来再也没有感受过靠口述进行的课堂，自然听得一头雾水。她忙碌地阅读着屏幕上由口语转化为文字的大段叙述，但仍然对理解毫无帮助。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周末，赶着上下学坐电车的时间，宫泽真央把五十音图练得滚瓜烂熟，这才敢挑了周六上午去楼上敲了相泽消太的家门。
教师与英雄工作两线并开，缺乏休息的相泽消太双休日总会睡到很晚，宫泽真央敲门时他还未起床，睁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满头凌乱的黑发垂头丧气地搭在肩上，仓促间甚至没想明白宫泽真央出了什么事一大早要来敲门。“有急事？”他撑着门框问，顺便瞧了一眼屋内的电子钟。行了，还没到午饭时间，解决完宫泽真央他还能回去再睡几个小时。但愿宫泽真央能给扰乱他的作息一个足够的理由。
“不，不是急事。”宫泽真央解释道，“您不是说叫我双休日来找您，要检查五十音。”
相泽消太想了几秒，这才从记忆深处把这回事掘了出来，“五十音……”现下相泽消太还没醒透，心心念念的都是柔软的床铺，区区五十音实在是不值得他耗费自己的睡眠时间，于是他转而握上门把手，慵懒的声音抢在之前从门缝中挤出，“晚饭前再来找我。”
他这样说着，将家门在宫泽真央眼前关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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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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