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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区
吴俊在房间里百无聊赖，想起卫佑提到过城郊不远有座庄子祠，就打算去看看，也算是凭吊古人了。在大堂门口，他用手机呼叫了的卢，说话功夫车就停在了大门外。他正准备上车，听到旁边一位路人对着的卢称赞：“呦！这车牌有点儿意思。”吴俊这才第一次注意到的卢的牌号：徽AI2016。
吴俊自忖：系里能让车管所给这辆试验车上牌，应该费了不少周折吧？想得挺周到，要不然我这次出行还真没这么方便。
“算了，不想这么多。出发！”吴俊自言自语。
“早上好，我是‘的卢’，请问您的目的地是哪里？”
“庄子祠。”
“请问是蒙城北郊的庄子祠吗？”
“蒙城有别的庄子祠吗？”吴俊问，他自己也不知道目的地的准确位置。
“没有，目的地已明确。已为您选择最快路线前往庄子祠，全程约5.3公里，目前该线路通行状况良好。具体路线请见车前方的显示屏，请问需要调整路线吗”
“不需要，出发吧。”
“好的，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我们现在出发。”
大约十分钟，吴俊就来到了庄子祠的门前。仿战国风格的门楼里面是用隶书写着“法天贵真”四个大字的影壁。深秋时节的皖北，树叶泛黄，天高云淡，偌大的一个仿古建筑院落里，访客稀少，更显得萧瑟且古意。这与老子故里川流不息的香客形成天壤之别，那次也是卫佑带他去的。吴俊自己在里面转了一个多小时，出来坐上车，想着还有些时间，就开着的卢继续往郊外去，打算在乡间兜一圈欣赏风景，也可以测试下的卢在路况较差时的表现。
的卢刚缓缓地准备行驶，吴俊问它：“可以放点儿音乐吗？”的卢回答：“可以，我这里有一万首世界各地不同时期的歌曲，您想听哪首？”
“哇！一万首……我想想，来几首校园民谣吧。”
“好的，马上为您播放。”
在清扬的曲调中，的卢稳稳地行驶在狭窄的乡间马路上，一路向北。枯黄的树叶从两旁高大的杨树上飘落下来，盖住了大半路面，也铺满了路两侧干涸的小水渠。绿油油的冬小麦还有些矮小，整整齐齐地站在一畦一畦的黄土地里。吴俊就这样舒心地前行了十几公里，忽然的卢内部发出警报声：请注意！前方保护区！停止前进！请注意！前方保护区！停止前进！吴俊忙回过头来看着正前方，一排高高的铁栅栏组成一道墙堵在前面，面向吴俊的这面栅栏上挂着一张长方形的铁牌，写着：极度危险！保护区！禁止通行！
“什么保护区？也不注明清楚。”吴俊抱怨道。
的卢以为吴俊是在向它问话，回复：“您好！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保护区，目前只能识别不能前进。请问我们现在需要掉头吗？”
“好吧，我们掉头回酒店吧。”吴俊让这突然出现的不知道保护什么的保护区，搞得没了兴致。时间也已临近中午，他就让的卢返回酒店，去跟卫佑会合。
十一点半左右，吴俊回到房间，正在收拾行李。卫佑的电话打进来：“赶紧收拾下，先去吃午饭，然后咱们就开拔回合肥了。”两人退了房，上了车，开始寻找手机APP上推荐的餐馆。
一上车，的卢照例先询问了目的地。卫佑一听，好奇地问：“新款？”吴俊说：“是啊。我们系里新研发的，上周就开来让我试驾。我昨天就开出来，当测试了。”卫佑一听，就打算待会儿他来试一下。
吃过午饭，两人正式上路。在卫佑的要求下，吴俊允许他坐上了驾驶位。上了高速，卫佑就开启了话唠模式：“你这辆车行驶过程中，我能跟它对话吗？”
“可以啊。”
“会不会干扰它行驶？”
“应该不会。”
“那我试下？”他这个问句就是客气下，根本不用吴俊回答，他就跟的卢聊上了。
“的卢，你好！”
“您好！卫先生。”
“哇，你怎么知道我姓卫啊？”
“刚才您跟吴先生聊天，我听到的。”
“那我们在你面前没有隐私喽。”
“可以这样认为，如果您一直使用自动驾驶模式的话。”
“那你会记录我们的谈话，存储下来吗？”卫佑觉得这个问题必须得问清楚。
“会的。”
“啊！”卫佑觉得自己的隐私受到了侵犯，大叫了一声。
“卫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您声音太大，吓到我了。”卫佑瞥了一眼副驾驶，吴俊也是一副惊魂初定的模样。“我声音很大吗？”吴俊冲他点了点头。“你还怪我吓到你了，你先吓到我的，好吧？”卫佑冲着的卢大喊，“我们在你面前一点儿隐私也没有，太可怕了。”
“您不用担心，您两位的谈话内容在存储时会被加密，不用担心信息泄露。”的卢的这个回答让卫佑稍微放松了些，但是，又一个问题马上冒了出来：“的卢，你说你刚才被我吓到了，但是你行驶依然很平稳，没觉得你被吓到啊？”
“驾驶和聊天是一个中枢上的两条渠道，相互联系但是互不干涉。所以，我才可以一边跟您愉快地聊天，一边正常行驶。”
“你自我感觉还挺良好，谁告诉你，我们聊得很愉快了？”
吴俊在一旁听着，觉得卫佑真不愧是个话唠，跟辆车也能聊得这么欢脱。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忽然发现高速公路两旁大约五百米的地方，都有上午见到的那种铁栅栏，顺着公路的方向一直延伸，看不到边际。他暗想：这也是保护区的边界吗？
吴俊打断聊得热火朝天的卫佑，问他：“这些围墙外面是保护区吗？”
卫佑看了一眼，说：“是啊。怎么了？”
“我记得省内的那些保护区都在皖南或者皖西，怎么这里也有这么大的保护区？”
“现在自然保护意识增强了，走到哪儿都有保护区。”卫佑觉得没什么不正常的。
“今天上午我从庄子祠出来，也没什么事儿干，就开车一路往北，想去兜兜风。”
卫佑打断他道：“你那能叫开车吗？车自己开的，没你什么事儿。”
“那你说应该叫什么？”
“这个嘛……我一时还真没想到合适的词儿。”
吴俊白了他一眼，他上下打量了吴俊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那您接着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被他一调侃，吴俊的思路有点儿断片。
“想去兜兜风。”卫佑继续着刚才的语调。
吴俊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开出去大概十几公里，的卢忽然就自动报警，说前方有保护区，禁止通行。我们就只能掉头返回了。”
卫佑觉得这个话题太无聊了，还不如跟的卢神侃有趣，肩膀一耸，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仔细看了下，墙上挂的牌子只写着“保护区”。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保护区，的卢说它只能识别禁止通行，保护区的名字识别不出来。”
这时，的卢答了句：“是的。”
卫佑对着它说：“的卢，没跟你说话，我们自己聊天呢。”
的卢“哦”了一声，安静下来。
吴俊稍一停顿，继续说：“我又查了地图，也只显示‘保护区’三个字，没有更多的信息，我觉得有点奇怪。”
“我说你一天不在实验室里捣鼓机器人，大脑就不能休息下？非得琢磨出点儿事儿来，是吧？人家建了个保护区，可能暂时还没确定对外公布的名称呢？可能涉密暂时不方便对外公布名称呢？您老人家碰到了，就非得给个准确名称，不给就是不正常。柯南附体了？”
卫佑这次的回答，没能打消吴俊的疑问。他继续说：“如果像你说的，只是暂时没有确定的名称公布。那我们一路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这些保护区的围栏几乎没有中断过呢什么样的保护区需要这么大的面积？如果真需要划出这么大范围的保护区，这里的农民哪里来的土地养活自己呢？”
卫佑听了吴俊一连串的发问，心里也有点儿疑惑了，声音明显低了几度，说：“或许这一大片是新农场呢？离得这么远，都看不清楚，你也不能说那些牌子上写的都是保护区，不是农场吧？”
吴俊觉得也有这种可能，说：“其实我昨天来蒙城的路上就看到了，只是没有太在意，你说的也有可能吧。”继续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说：“不对。肯定不是农场！从蒙城出来，到现在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了，没见到墙外有任何的人或者机械在耕作。”
“都快入冬了，也许不是耕作季节吧。”卫佑自己也不能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即便不是耕作季节，如此广袤的土地上，一个人、牲畜、机械都见不到，或者说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也是有点儿不正常。
吴俊当然也不能被说服，车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望着窗外不作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的卢突然问：“两位都睡着了吗？”卫佑回答它：“没有。在看风景。”的卢继续问：“那我播放点儿音乐吧？要不气氛太沉闷了。”卫佑随便答了句：“好啊。”
“请问两位想听哪首或者哪种类型的音乐呢？”
“来点儿蓝调吧。”吴俊说。
“好的，马上为您播放。”
之后的旅程，两人就这样在沉思中听着歌，看着窗外，直到车子驶入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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