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类卿

　　最终，婉儿还是捏着鼻子在大志的好言相劝下，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鸡蛋茶给倒进了肚子里。

　　“婉儿，你真好……”

　　大志轻轻地趴在婉儿的肩膀上小声耳语道。

　　“知道就好。”

　　婉儿放下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缓道：

　　“大志，我很爱你。我希望你也是爱我的……哪怕这份爱，一开始的目地并不单纯。”

　　说到这儿，婉儿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她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

　　“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努力换做一种欢喜的神情，用手爱怜地捏捏大志的脸蛋，温柔道：

　　“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大志望着这个几乎从不跟自己犟嘴的女人，心里忽然有些愧疚。他拉着婉儿的手，带着哭腔道：

　　“婉儿，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和小宝！”

　　闻言，婉儿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吃罢饭，婉儿正在屋里收拾回城的行李，忽然听见院子里一阵喧闹。她走近窗前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叔叔，婶子，我要走了。”

　　一身军装的云鹏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他微笑着站在李家院子里，和众人打招呼，手里还提着一个军绿色的行李包。

　　“哎呦呦！精神！真精神！”

　　婆婆笑盈盈地围着云鹏转了一大圈，上下打量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军装一上身，咱们云鹏简直就跟电影里的司令官儿一样，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说完，她扭头白了大志一眼，说：

　　“当初真该把你小子也送去部队上锻炼锻炼，你看看人家云鹏，现在都是官儿了！”

　　闻言，云鹏忙笑着解释道：

　　“婶子，您误会了。我这3级士官可算不上什么官？”

　　“哎呦，云鹏！你这孩子就别谦虚了！士官士官，它不是官那是什么？”

　　婆婆一脸笃定。

　　“妈——那照您这么说，新郎官儿也是官儿啊？”

　　大志叉腰面向众人笑道：

　　“我这个官儿还是天王老子都管不了的，够大了吧？哈哈哈……”

　　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婉儿站在窗子后面，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呀你！”

　　婆婆哭笑不得的点着大志的额头，骂道：

　　“都当爹的人了，还是整天嬉皮笑脸的，没个爹的样儿！”

　　说完，她又扭过头，一脸关切的对云鹏笑道：

　　“云鹏，怎么也不在家多呆几天呐？”

　　她拿手拍拍云鹏的胳膊，望着这个打小看着他长大、拿亲儿子一样对待的娃子，叹道：

　　“你这孩子啊！刚回来就要走！你叔叔昨儿晚上还念叨着和你下棋呢？”

　　“就是！”

　　一旁的大志也轻推了云鹏一把，笑骂道：

　　“臭小子真没良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不多请几天假？下次哥哥想见你，又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部队有部队的纪律！”

　　云鹏目光灼灼道：

　　“我是个军人，当然一切都要听从上级的指挥。不过……”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也不会在部队待太久了……说不定，大家很快就能再次见面！”

　　“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志拍手道：

　　“到时候跟着哥哥混，咱哥俩儿一块儿赚大钱！”

　　云鹏笑笑，低头看了眼手表，对大志道：

　　“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大志，咱们出发吧？”

　　闻言，大志赶紧回屋拿了车钥匙，启程送云鹏去车站。

　　“婉儿是个好女人。你别辜负她！”

　　临进站前，云鹏忽然没头没脑的冲大志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小子这不废话吗？”

　　大志觉得有点好笑，还嘴道：

　　“自己媳妇我不疼谁疼啊？”

　　“那就好！”

　　云鹏似乎很欣慰，如释重负般笑道：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要向前看，努力工作！努力生活！”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大志，说：

　　“给，这是我给干儿子的见面礼！昨天忙着办酒席，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志知道云鹏不会在他面前作假，倒也没推辞，接过盒子后看也没看就塞进了裤兜里，笑道：

　　“算你小子有良心！对了，到部队了，记得给哥哥回个电话。有空了要常联系，别老是给我玩失踪！知道不？”

　　云鹏点点头，随即便转身走进了车站。站台内人来人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晚上，回到城里的新家之后，刚一进门，婉儿把熟睡的小宝往大志怀里一塞，就迫不及待的冲进卫生间，要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这段时间，为了办好满月酒，她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农村老家住了好几天，日日忍受蚊虫叮咬也就算了，最恐怖的是没办法洗澡。

　　六七月的天儿，已经闷热无此。婉儿又刚出月子，身子还有点虚，不能见风、不能贪凉。一整天算下来，浑身至少要出三次汗。晚上睡觉的时候，哪怕已经用热水简单擦洗过了，不一会儿又会变得黏腻的很，实在让人难受！

　　这会儿，婉儿正开开心心的哼着小曲儿冲澡，忽然，只听“啪”的一声，卫生间的灯泡就被人给关掉了。

　　不用想，婉儿也知道是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在卫生间洗澡时，被婆婆偷偷关掉灯泡了。自打结婚以来，婉儿见识过太多这个农村婆婆的“奇葩行为”了。没事爱关灯这个还算正常的“神操作”，婉儿已经习以为常。

　　不是婉儿不想吵，实在是懒得去理论。一个为了省电省水半夜摸黑上厕所、睡前用洗脚水拖地、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老太婆，你还指望能跟她讲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呢？

　　与其白费口舌，不如保存体力，认认真真过好自己和大志的小日子。

　　冲完澡，婉儿回到卧室，冲着躺床上玩手机的大志小声抱怨道：

　　“刚才正洗澡呢，你妈又把卫生间的灯给关了！”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志把手机往床脚一丢，笑嘻嘻地说道：

　　“我洗澡的时候她也这样！老人节俭一辈子了，改不了啦！你呀，就当是给咱俩省钱了！”

　　闻言，婉儿撇撇嘴，无视大志想要搂抱的动作，一脸不悦地倒在床上，把身子背了过去。

　　“还生气呢？”

　　大志嬉皮笑脸道：

　　“一点小事至于吗？”

　　他有点不解的问道：

　　“我要是和你一样这么小肚鸡肠，早被我妈气死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老人家没啥坏心眼儿，就是太节俭，几十年都这样过来的，改不了啦！”

　　“我怎么就小肚鸡肠了？”

　　婉儿肚子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子被点着了。她转过头，质问道：

　　“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再说了，那节俭也不是这个节俭法啊？天天这样折腾人，还过不过日子了……真后悔当初结婚的时候，同意让你爸妈来城里和咱们一起住！天天早上起床上厕所跟打仗似的，连在自个儿屋里说个话都不敢太大声，烦死了！”

　　“你看看你……”

　　大志压着脾气小声劝解道：

　　“今儿早上还说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呢！这会儿又开始耍性子。”

　　“谁耍性子了！”

　　婉儿不开心了，反驳道：

　　“那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也不会再去追究。可咱俩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我可不想一直这么委屈的过下去！唉，都怪我以前脾气太好、脸皮太薄……”

　　婉儿懊恼道：

　　“当初就不该同意和你爸妈一起住！真搞不懂，明明有两套房子，这俩老的为什么还非得给咱们挤一块儿去。要是一开始我就把狠话给撂出来，哪儿还会有现在这些糟心事！”

　　“婉儿，你这就是钻死胡同里去了。我承认，和老人一起住，确实是有点不太方便……可它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啊？”

　　大志故作轻松地笑笑，开解道：

　　“之前你不是还老说，咱妈做饭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

　　婉儿重新把身子背了过去，小声嘟囔道：

　　“可问题是，我苏婉儿嫁给你又不是为了吃你妈做的饭——”

　　大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

　　“婉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婉儿扭过头，看见老公一脸落寞的样子，忽然有点不忍。她主动迎上去抱住了大志，把脑袋靠在他怀里，柔声说道：

　　“我就是发个牢骚，没事的大志，你别难过了……”

　　大志低头吻了吻婉儿的额头，忽然想尝试什么。

　　“真讨厌！”

　　婉儿嬉笑着把大志推开，骂道：

　　“我警告你啊，你老婆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恢复好呢！你小子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

　　大志坏笑着仍不死心地想要继续尝试。

　　就在这时，躺在一旁的小宝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他眼也不睁，就那么张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呀，尿了！”

　　婉儿迅速把手伸到小宝屁股底下，抽出一块湿哒哒的尿布来。她随手把湿尿布扔进地上放着的一个红色塑料盆里，又赶紧从床头拿起一块干净的来，重新垫到宝宝屁股下面。

　　“大志，趁这会儿卫生间没人，你赶紧把尿布给洗了！”

　　婉儿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大志垂头丧气的下了床，弯腰端起盆子，冲着正在床上大哭的婴儿没好气道：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哼，等你爹以后躺床上不能动了，你小子可得好好伺候老子，不然这一天天的，白洗这么多尿布了！”

　　说完，就提拉着拖鞋开门走了出去。

　　这大志……我都提醒他多少遍了，出去的时候记得关卧室门，怎么老是记不住！

　　婉儿望着敞开的大门，心里叹道：

　　“真是拿他没办法！除了公司业务，别的什么也不往心上放。”

　　她双手抱着在吃奶的小宝，慢慢地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前。正准备用脚把卧室门轻轻带上，忽然听见婆婆和大志两人的声音从卫生间方向传了过来：

　　“你一个大男人，洗什么尿布！这都是女人的活儿！”

　　“妈——婉儿她刚出月子，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再说了，几块尿布而已，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你懂什么？这屎啊尿啊的都是晦气东西，男人沾了不吉利！再说了，咱们李家有规矩，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许做家务！前段时间那是妈身体不好，没办法才让你顶了上来，以后有妈在，你可不准再洗了啊？”

　　闻言，婉儿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真是个老古板，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个封建迷信的东西。不过她转念一想：

　　既然婆婆要洗，那就让她洗去，正好之前自己坐月子的时候，婆婆身体不太好，除了做过几顿稀汤寡水的月子餐之外，在养孙子这件李家大事上，她还没怎么出过力呢！

　　想到这儿，她关上门后。小声哼着歌一脸笑意地在屋内踱步，怀里的小宝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臭小子，倒挺会长！

　　婉儿低头瞧着怀里白白嫩嫩的胖小子，越看越欢喜。这娃子遗传了大志的高鼻梁、大眼睛，又继承了自己如雪的肌肤，再加上粉扑扑的脸蛋，樱桃小嘴红嘟嘟，就跟那年画里的小人儿一样喜人。头发也长得好，才刚满月就已经密密蓬蓬的像是戴了一顶黑色的小帽子。

　　婉儿正看得入神，大志忽然从外面推门而入。

　　“孩儿睡了没？”

　　他一边解腰带，一边小声问道。

　　“没呢！”

　　婉儿笑嘻嘻地把小宝抱到他面前，说：

　　“臭小子精神着呢！你看！”

　　大志接过孩子，坐床上逗了他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婉儿，说：

　　“给，云鹏给咱儿子的见面礼！”

　　“里面是啥？”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婉儿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只见一只肥嘟嘟的小金猪，安静的卧在红色的绒布上。

　　“呦，这小子还真有心！”

　　大志把那金猪拿在手心里摩挲着，笑道：

　　“知道咱儿子属猪，就专门买了头金猪！”

　　婉儿笑着点点头，没吭声。

　　她静静地望着那金猪，不知怎地，脑海中又回响起了那夜在屋顶听到的如泣如诉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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