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笔名发,笔名:不会打麻将

作者:渡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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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小依依


      幽云州下这么打打停停僵持了几日。金人粮草不足,秦兵守得坚固。这场拉锯之战,终究是金人少了底气,再一次撤兵了。听说,有几分原因是与金、秦交界的吴国借了粮食给金国过冬。金秦两国间的争战,在罗将军的只守不攻与金国的只图抢粮下,这些年来已经演变成了道道地地的演习。
      伴随战事的即将消弭,这个严冬竟然连着在几个午后出现了难得的暖日,建宁十二年这难捱的一年也仿佛终于要过去。寒风渐褪,冰雪消融,倒有了些入春的迹象。
      罗府的下人们让太阳熏得懒洋洋的,走动说话慢吞吞,像是再过一会子便会沉沉睡去。
      院子里的老黑猫摊开了四肢,仰面躺在一堆枯草上晒太阳。新生的小花狗一蹦一蹦窜到黑猫面前,低头撅臀地呲牙咆哮,被老黑猫随意一掌拍倒,爬起来一颠一颠忙不迭跑走。灶房窗檐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叼起人们留在窗下的馍馍渣,急匆匆地咽下。
      曲阿朗半坐半躺在床上,透过打开的窗子,痴痴地看着这一派悠闲景象,眼神里有几分迷惑,几分无措。
      出生十四年来,他从未过过这般太平安逸的日子。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无忧无虑的时光,这么无忧无虑的地方。
      与罗府下人的冲突,已过了一天。若不是当日罗金枝回来得巧,恐怕非但那老六要见阎王,曲阿朗自己也过了奈何桥了。那时候全凭一口气,他才生生箍住老六不放手。其实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恐怕送老六见阎王后,他曲阿朗也没有力气再逃走,只能任围着的那群大汉生生打死了。
      就在那时,他看到了罗金枝,看到了罗金枝脸上让他陌生而又熟悉的表情。自懂事起,曲阿朗所有的念头都是保全娘和自己的性命,在草原的狼群和金国的暴军之间挣扎着活下去。到了曲氏死后,他除了在战场上痛痛快快杀戮金人,让曲氏能顺利轮回,别无他求。男女之事,他自小便见惯,他知道的男女之间,只有欺侮和被欺侮这一种。至于别的十四岁少年早已听过,想过,甚至尝过的少年情事,于他,便像夏虫语冰,闻所未闻。是以,当他看到罗金枝站在那里大喝“住手”时,流露出那又焦又痛的神情,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只是,那神情像极了他每日放马归来,又冻又饿,耳朵手脚都生了冻疮时,等待他的曲氏那酸楚的样子。这等的相像,让他当时不由地放了手,目不转瞬地盯着罗金枝仔细看,不想漏过一点。
      罗金枝白着一张脸,蹙着眉,眼里闪着泪光快步走到曲阿朗跟前。不及掏出丝帕,便直接抬起胳膊用袖子轻轻拭着曲阿朗脸上的血。看到曲阿朗因触到伤口,疼得眼角抽了一抽,罗金枝心中便大恸起来。顾不得斥罚下人,先扬声唤来贴身丫鬟小玉,吩咐她打热水,拿药膏,自己亲自扶着曲阿朗进了偏院的客房,留下一众下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有几个机灵的拔足向罗夫人的佛堂跑去报信。
      曲阿朗连番受难,早已不支,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使自己倒在罗金枝身上,怕压垮了那瘦瘦的身子。两人跌跌撞撞挣扎着回了屋,曲阿朗便重重倒在床上。旧伤口撕开,额头、肩头等处重又渗出血来,急得罗金枝连连跺脚,大喊小玉快请大夫,拿药膏。
      曲阿朗躺在那里,昏昏沉沉。听到罗金枝娇声大叫,便强睁开眼,正看到罗金枝低头望着自己,一脸的伤心着急。那神态,语气,那微抖的手,都像及了曲氏,让他舍不得闭上眼,舍不得就这样睡过去。自曲氏去后,一直空荡荡的心房,不觉间稍稍填满了些,不再那样寂静得可怕,让人发狂。
      罗金枝坐在床边,用手抹掉快要流到曲阿朗眼睛里的血,轻轻抚平曲阿朗紧皱的眉头,柔声劝慰道:“你不要怕,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你身上都是小伤,不打紧的......”声音像夏日草原上的潺潺溪流,轻轻暖暖地流到曲阿朗心上,将冷冽的心温温地泡着,仿佛让曲阿朗听到了小时候曲氏哄他入睡唱给他听的曲子,他便有了几分安心,喃喃叫了声“娘”,渐渐闭上眼,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身上的伤都已包扎好,床褥枕被也换了新的,绵绵顺顺的料子,贴合着肌肤,让曲阿朗一睁眼便以为还是幼时,躺在曲氏怀里。
      罗金枝的丫鬟小玉坐在桌边,手托着腮,直直地盯着曲阿朗看,看得曲阿朗不自在起来。小玉轻轻一笑道:“曲少爷,您醒了?”曲阿朗估摸着曲少爷是叫自己,便轻轻点了点头,又哑着嗓子道:“我不是什么少爷,我是......”话未说完,便被小玉打断:“诶哟,您以前是谁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知道,不过今后,您可就是罗家的少爷啦!”左右看看无人,小玉凑近曲阿朗道:“我们小姐对您可尽心了,您今后在罗府再不用怕受欺负了。老六他们,都被罚了,我们小姐从来都没对下人发过脾气,那天气得边骂边哭。他们现都被打发到军营伺候我们将军了,剩下的人哪里还敢找你麻烦!”顿了顿,小玉又道:“连我们夫人,平日吃住在佛堂,从不管家事,也特特来看了你一眼呢!”说了半天,小玉满以为曲阿朗会激动得不成样子,却见曲阿朗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儿感激涕零,小玉便不太快活地加上一句:“我们小姐亲自打水给你擦洗上身,给你上药,我们少爷平日受了伤小姐也没挽袖子亲自伺候过!”
      曲阿朗生于草原,做奴隶长大,从未在一般人家里呆过,哪里知道小玉这短短几句话,便代表着他在罗府站住脚了。他不懂得这时候要赶快下床施礼谢恩。在金国的时候,他唯一能讨好那些人的办法也只是多干活,多卖力气,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强悍。此时他神思不属,顾不上跟小玉说话,也不知道要道谢,只是心里一味担忧着罗金枝。她的母亲来瞧自己,是不是听说了自己惹的祸?那她母亲,一定认出了自己那张金人的脸。秦国人恨金人,不亚于自己。罗金枝对自己这么百般照料维护,不知会不会挨罚?
      曲阿朗满心惦记的罗金枝,彼时正垂着头,确实在听她母亲训诫。
      罗夫人闭着眼睛,一颗颗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声音带着沉沉的暮气与苍老:“那个孩子,那样的身世,那样的相貌,早晚会惹祸的。”
      罗金枝倔强地撇撇嘴,闷闷说道:“他这样的身世,这样的相貌,说起来,却是拜我罗家所赐。”
      罗夫人皱起了眉:“与我罗家又有什么干系!”
      罗金枝抬起头,看着垂目的母亲:“爹爹前儿说了,要打金人容易得很!若是爹爹那时能全力而战,金人早打退了,哪有今日......”话未说完,就听佛堂内“噼里啪啦”一阵落珠声,是罗夫人闻言,气怒之下,眼睛猛睁,手稍一紧,就捏断了珠串,珠子溅得满地都是:“放肆!这话也是你说得的!”稍稍放低声音,罗夫人狠声道:“此话传了出去,罗府上下人等的性命就别想要了!”罗金枝见母亲发怒,忙低下头,低声咕哝道:“我又不是傻子,把这样的话也到处传。”
      罗夫人眼看金枝面带不忿,也知这个女儿最是倔强,再劝什么多半她也不会听从。罗夫人疲惫地闭上眼,淡淡说道:“劝你你也不会听,罢了,将来,你自会知道的。那少年,不是罗家的福将。”
      罗金枝素日放肆惯了,不由又回嘴道:“您镇日呆在佛堂里,一步都不出来,倒修成料事如神了。您也没与曲阿朗说过一句话,就这么断定他了?”
      罗夫人闭上的眼皮微微颤抖,挥挥手示意女儿退下:“你是怨我这些年诸事不管了?平日里你们罗家人过得再如鱼得水,将来还是要下黄泉见阎王的。满手沾得都是血,到死也干净不了,总得有人替你们擦擦。”
      罗金枝见母亲又在说暮气沉沉、奇奇怪怪的话,只得依言行礼退出去。
      罗夫人轻轻睁开眼,凝视佛堂那尊小小的菩萨像。那瓷像看着她垂目微笑,轻托净瓶,仿佛有温润佛光透出来。罗夫人叹口气:“怕是将来,盼不到菩萨低眉,金刚怒目倒先躲不过了。您说,是不是?”那语气,竟不带一丝恭敬,像在与每日惯见的老友说话。
      罗夫人最后那句谶语,罗金枝并没有听到。母亲已在佛堂独居多年。从金枝有记忆起,便从未闻过母亲怀里馨香的味道,从未被母亲抚摸过,病痛冷热,都是爹爹与哥哥照料。偶尔逢年过节拜见母亲,两人说说话都是恭恭敬敬。从丫鬟小玉口中听到的母子连心天伦之乐,在她心里,都是触及不到的传说。这么多年过下来,她与哥哥自然都和母亲相敬,如冰。
      眼下的她正急急忙忙往曲阿朗那里赶。心里估算着这会儿曲阿朗该醒了。这种牵挂而酸楚的心情于她来说太新奇,太羞涩,太生疏,让她颤颤巍巍,倒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显出几分娇羞欲滴。这样的少女走进曲阿朗的房中,像黄昏似明似暗间点起的一盏灯,光晕柔美,不疾不徐照进曲阿朗的心,使心湖边的枯木跃跃欲试,想再结出几朵花来。
      罗金枝看着曲阿朗半躺着的结实上身,那上面遍缠布带,渗出快要干掉的血迹。少许裸露地方显示了这个少年骨架的高大,筋肉的健壮,也述说了他受过的磨难——那上面也都是狰狞的旧伤疤。来不及羞涩,金枝回忆起自己给他擦洗时,那满身的伤,一道道口子凹凸起伏,触之心惊,不禁又心疼起来,急忙坐到床边的墩子上问道:“你觉得如何?可好些了?”
      金枝急切的表情,让曲阿朗恍惚间又感觉到了曲氏那样的关怀,不由凝神看着她,慢慢点点头,开口说道:“我已经好了。那日,多谢你关心。”金枝被这么一对深黑的眸子盯着,不由红了脸,乱了心,颤声说道:“不要紧的。你,你不嫌我老缠着你,不觉得我惹人烦便好。”
      曲阿朗瞧着金枝的芙蓉粉面,有些疑惑。除了母亲,他生平见得不多的几个女子,都是金国营地中的奴隶。方才那小玉,他并没有仔细打量,是以并不知道女子还能有如此朝气而娇嫩的面容,让人一看便起了生机。
      低垂下眼帘,曲阿朗怕惊着金枝般放缓声说:“你并没有缠着我,你几番都是在救我。我,我也不曾觉得你烦。我看见你的样子,便觉得又见到了我娘,便很安心,心里很满。”
      罗金枝听了哭笑不得:自己这未曾及笄的姑娘哪里像一个少年的娘亲?欲待轻斥曲阿朗几句,又怕这闷声闷气的少年今后不再与自己这样亲昵,只好苦笑了事。
      小玉素来机灵,将曲阿朗与罗金枝左看看右看看,自己就轻轻退出屋去,手放在门上想了想,便没带上门,靠在门边看院子里老猫儿、小狗和麻雀打架。
      屋里的阳光轻暖,照得罗金枝有种春困的晕乏。曲阿朗素来话少,罗金枝少女初识情滋味,脸蛋发烫,心里发慌,更不敢开口。两人时而各想心事,时而眼神交接,不免深看几眼再分开。室内一片静谧,只能闻听曲阿朗缓慢而有力的呼吸,与罗金枝不时紧张咽口水的咕嘟声。
      曲阿朗听着罗金枝衣料摩擦发出的“索索”声音,门外传来“喵喵汪汪”的猫狗叫,间杂着麻雀儿叽叽喳喳。在这一片祥和中,那些苦寒的日子,那些惊惧与愤恨,那些深重的伤痛,都暂时隐在了心湖深处。心底被阳光一丝一缕地透进来照着,也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门外的雀猫狗三军大战以老猫额头被琢了数下,麻雀掉了两片羽毛,小狗合纵连横全身而退结束。曲阿朗的眼皮渐渐睁不开了,平静无波的黑暗开始罩上眼帘,突然,他很想这么狠狠地睡一觉,睡个几年不醒。
      就在曲阿朗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蹙着眉头紧绷嘴角地入睡时,远远隐隐传来一片敲锣打鼓声。一向警觉的曲阿朗即刻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一旁也已开始打盹儿的罗金枝被他惊醒,见他使力,怕他崩开伤口,忙去扶他起来。
      过了一会儿,锣鼓声渐近,罗金枝也能听清了。她感觉手下曲阿朗的肩背肌肉绷紧,转头看见曲阿朗面色隐隐透出紧张,便轻笑道:“别担心,这是好声儿。只有打赢了仗,幽云州的乡绅百姓才会这么敲锣打鼓地迎爹爹入城。”接着金枝大声唤来两个老实体壮的下人,嘱咐他们搀着曲阿朗,出门去迎罗将军与罗成渝回来。

      曲阿朗听得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一半警惕,一半是因这半日的放松,勾起了他少年人的心,感觉好奇,便也愿意出去看看。
      那两个下人看看曲阿朗那张脸,便极不情愿。好在他俩为人老实,纵使不甘,也扶着曲阿朗走得踏踏实实。
      走出罗府大门没几步,他们便看到了满街满巷的人,拥着罗将军与手下将士走来。
      罗将军骑在马上,满面笑容,不停地左右抱拳。他身后跟着孙述宇和陈大力。孙述宇与幽云州的大商家刘老爷热切地寒暄着,不耐应酬的陈大力阴着脸,强压着面上的烦躁。罗成渝跟在一众人等身后,心不在焉左右张望。这次依循往例,城外农户都躲进了城里。农家的姑娘规矩不大,都涌到街上瞧热闹,看英雄。罗成渝顾盼之间英姿潇洒,倒是让许多姑娘红着脸在马后跟了一串儿。
      人们吹打敲唱,大海碗倒满烧酒,由乡绅大户们端着,给罗将军等人连敬几回。几位主将副将连带罗成渝几碗下来,面色都有些发红。陪喝的乡绅们更是酒意上头。
      曲阿朗与罗金枝几人迎着众人走上前来。人群中有眼尖的看见罗金枝,都提高了嗓门喊道:“罗家大小姐!你爹爹又护了幽云一次!”其他人闻声附和,打鼓的更卖力,倒酒的把几个海碗重又排开依次倒满,人们一饮而尽,欢声笑语响得几条街外尚可闻。曲阿朗的心也跟着鼓点“咚、咚”地响,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见到人世间的欢乐。被气氛感染的他不由贪婪地望着人们脸上的笑容,鼻子深深地吸着风中的酒味,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宽畅。
      不过一会儿,人们便走到曲阿朗与罗金枝近前。罗成渝第一个跳下马,几步跑到曲阿朗身前,捉着曲阿朗的手叫道:“听说你一回家便又干了一仗,打得老六现在听见你的名字都打颤呢!”曲阿朗看到是救过他性命的罗成渝,近几次他对着罗金枝,已渐渐习惯了别人的热情,便冲罗成渝生疏地笑了一下。
      跟着罗将军的乡绅洪老爷隔着罗成渝的肩背,对曲阿朗瞄不真切,便望向罗将军,眼带疑问道:“敢问罗将军,这位少年是?”
      罗将军朗声笑道:“哈哈,我来给众位介绍,这位便是犬子在战场上结识的少年英雄,今年虽只十四,但杀起金人来如砍瓜切菜,他名叫曲阿朗!”罗成渝闻听,也兴奋地牵起曲阿朗,走到众人面前,正要将介绍本地大户刘老爷、洪老爷给曲阿朗认识,让曲阿朗在这里的根扎得深一些,就听人群霎时便停止了欢笑,一片寂静。人们的眼睛都大大地睁着,使劲儿盯着曲阿朗看。
      洪老爷瞠目看着曲阿朗,抖着手指着他说道:“这......这......这不是,不是金人吗!”说完,他转过头望着罗将军焦急道:“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都不说话,惊惧、愤怒地瞪着曲阿朗,又都转头盯着罗将军不放。
      曲阿朗那颗因为热闹与欢笑而有了几分沸腾的心,在这一瞬间又变成一块磐石,静静盘踞在心底那一片苦咸幽深的冰湖中。一颗少年热血心,于他,只是闪电,划过几下便消失无踪。
      罗金枝见状,几步走上前去,跟曲阿朗并肩而站,大声说:“他不是金人,他的娘是咱们幽云城外曲家的女儿,十五年前......”话还未说完,曲阿朗拽了金枝袖子一下,沉声道:“别说。”
      罗金枝侧过脸,正看到曲阿朗无喜无悲,平静得像潭死水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自己,不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罗将军正要打个哈哈将此事糊弄过去,却不料人群中有从城外到城中躲难的,突然惊叫一声:“曲家姑娘,她,她十五年前不是被金人掳走了吗!”顿时一阵窃窃语声响起:“那他是......”“这还不明白吗,他是金人的后代!”“我说也是,长得哪一点也不像我们秦国人呀!”......
      人群由窃窃私语变为哄然大哗,盯着曲阿朗的眼神仿若盯着一条蛇。年轻男人已经按捺不住,纷纷挽起袖子,三五成群地向独自挺立在那里的曲阿朗走去。
      孙述宇见状不对,急忙在马上向四周一抱拳,扬声喊道:“众位有所不知,这孩子的身世也十分凄凉,他的娘......”未说完,曲阿朗闷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别说。”孙述宇看了曲阿朗一眼,这少年还待长开的脸上古井无波,让他不由自已地闭上了嘴。
      罗将军突然在马上朗声高叫道:“不知在各位眼里,罗某可还算条汉子?”这话问得奇怪,也问得有些重了。人们一时顾不上曲阿朗,都回头看着罗将军。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老爷当先拱手道:“罗将军保得幽云州十几年平安,护持一方父老乡亲,当为大英雄!”
      罗将军向刘老爷一抱拳:“英雄我不敢当,但我罗某于幽云州扎根多年,当初一来我便说过必不令金人破城,各位说说我可曾食言?”
      众人都大声叫道“罗将军从未食言”。
      罗将军接着说道:“那我今天就拿这点儿薄面子,给这少年做个保!这少年是因在战场上杀敌英勇,被我看中,从金人手中救下来的。”罗将军一双豹眼环视一圈,看看众人脸上半信半疑的神色,定了定神,更大声道:“今日我回去便下帖子来,这孩子少年英雄,将来必是我大秦难得的勇士!我已决意,将他收为义子。这等喜事,我罗府定会大宴宾客。还请乡亲们到时赏个脸,来我罗府喝杯水酒,做个见证!”
      罗将军最后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切金断玉,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均皱眉不语,碍着罗将军多年积威,一时倒也没人出声质疑。
      陈大力跳下马来,牵着马走到曲阿朗近前,将曲阿朗小心扶上马,瓮声瓮气道:“小兄弟,你是上过阵,杀过敌的,莫跟他们一般见识!来,我送你回去!”
      罗成渝也响声接道:“对!你在阵前斩敌,我们不能让你阵后凄凉!走!我陪你回家!”
      罗金枝经此奇变,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走在罗成渝旁边,忧心忡忡地望了望曲阿朗像带了一张面具般无惧无怒的脸。再一回头,她看到庆功的人群,都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他们盯着曲阿朗背影的眼神,透出的全是满满的憎恶,就那么直勾勾地像一把把刀子般,朝曲阿朗射去。第一次,罗金枝体会到了什么叫寒彻心扉。她看着曲阿朗在马背上随马起伏晃荡的背影,想到了曾经院子池塘里的,无根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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