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此世唯一的你

　　高亮
　　本篇番外的时间节点在战后的未来，并不一定是本周目的结局，青春疼痛文学，慎入。
　　意识流，写得也许很跳跃，看的时候不需要太带脑子，只带着一颗伤春悲秋的心就行。
　　路人视角第二人称预警。
　　本篇番外由【一笑过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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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伦·沃姆先生的脸盲症越来越严重了。

　　它从某方面来说影响甚大，比如见证了这位品学兼优成绩骄人的优等生如何从魔法法律执行司调到神奇动物管理司；但从某方面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比如职员们私下流传的八卦显示，他调任的前一天，现任司长去了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办公室，那天的激烈战况通过画像们手舞足蹈的描述传遍了整个魔法部，导致所有不忙的人都在期待这位新来的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人中当然不包括你，虽然你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脸盲症，能让禁止滥用魔法司含泪放弃他们当年靠不要脸才抢来的优秀潜力新人，但沃姆先生的离谱之处，早在你和他以同学身份相处了七年后，就深刻的了解过了。

　　就算是因为当年是同级生的缘故被安排来迎接新人，你也完全不相信他会认出你来。

　　——当然，这猜测很快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而就算是有这么残酷的现实在前，更残酷的现实是，你还不得不选择帮他搬东西，因为让一位看起来不太健康的绅士自己动手，而迎接他的人两手空空不上前帮忙，是不太合适的。

　　沃姆先生的携带物品和他本人体积对比明显。面对一连三辆马车里连半点空隙都没有林林总总的箱子，就算是悬浮咒也没办法一次性全部挪走。你回忆了一下研究龙及控制办公室里给这位先生准备的房间，觉得司长当时的吩咐确实有它应当存在的道理：务必找间大一点的。

　　你带着他往办公室走，大大小小的箱子排成一排，十分引人注目，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这个气氛中你十分慎重地觉得该说点什么，比如套套近乎。

　　“这些东西都是工作资料吗？看来司长很关注您的工作。”你说。

　　“不是。”你旁边的这位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语气陈述，“也有些其他的东西，我最近正在搬家，有些私人物品临时寄放在这里。”

　　“怪不得这么多。”你恍然大悟，“这些都是吗？”

　　“不，不是。”他说，“只有那只箱子。”

　　你看了看那只在一众行李中被淹没到只剩一角的箱子，恍惚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学生时代而来的熟悉感。

　　“……沃姆级长，只有这么一点的话完全不用特意点出来的。”

　　天知道，你只是在吐槽，对方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你。

　　“对不起。”他说，“我认识你吗？”

　　“……身为级长，就算认不出自己同级的同学，起码应该对他的名字有些印象吧？”

　　你看到达伦·沃姆停下脚步，从外套里侧的口袋中取出一张有厚厚折痕的羊皮纸。他将羊皮纸打开，低声念了句什么，那羊皮纸上便显现出几行墨迹。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有些恍然地抬起头来。

　　“原来是你，抱歉。”他向你点了点头，“同名同姓是生活中经常出现的误会，我不愿妄自揣测别人，因此刚才没能认出。”

　　小小的误会历来很能拉近距离，接下来的路途显而易见地愉快了许多，作为今后需要相处一段时间——也可能是余下所有时间的同事，你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几个与自身相关的问题。

　　“分辨不清样貌对您有影响吗？——我是说，是否出现过认错人的状况？”

　　达伦·沃姆先生沉默了一会。

　　“这是您自己想问的问题吗？”

　　“全办公室的同事都很好奇这件事。”

　　“除了面貌，也有其他方式可以辨认对方。”他说，“例如声音，着装，习惯……而且也并非所有人的面貌都一模一样。”

　　回忆起方才谈论箱子的经历，你觉得这个“并非”的概率，应当也在万分之一，或者更低。但这当然不是重点。

　　“有区别吗？”你好奇地询问。

　　“区别不大。”有脸盲症的绅士思考了几秒钟措辞，用尽量准确且客观的口吻形容，“像是同样的模糊，这一片却更亮一些。如果能看得清晰，或许能看到那亮着的是太阳，是手提灯，或者谁施展的一个长时间的照明咒。但如果是模糊，就只能觉得那里整片都是有光的，虽然不知因何，却知道它耀眼夺目。”

　　“……我懂了。”你予以总结，“您在说您身边认识的人大都平平无奇，毫无让您记住的特点，因此只能通过外物辅助。”

　　“我并没有这么说。”跟着你的绅士矢口否认。

　　但你并没有脸盲症，你认得出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天才真是种令人恼怒的生物，特别在你意识到他将和你朝夕相处的时候。

　　你快走了几步，推开办公室的门。清洁人员早就收拾干净了新人即将入驻的房间。满满当当的箱子一个接一个飘进门去，整齐摞在墙边。

　　按照新人入职流程，你将达伦·沃姆先生留在这里收拾随身物品，自己去领取其他的须知文件和材料。这个过程并不算漫长，大概十分钟后你便重新推开房门，正看到他站在一口打开的箱子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沃姆先生——沃姆级长？”你叫他的名字。

　　“……回来了？”他回过神来，习惯性地又推了推眼镜，然后转头看你。

　　“发生了什么？”你将文件递给他，顺便不着痕迹看一眼箱子中的东西——一般情况下，过度的好奇心总是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跳出来。

　　箱子里不出意料的是一些文件与旧书，看起来像是一直打包携带没有拆封，因此从未更新过里面物品的模样。你看到有个角落的几本书用缎带捆在一起，因为长期没有解开，缎带已经泛黄，连书脊上都带了清晰可见的绑扎痕迹。

　　“我有点记不太清了。”新同事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困惑和迟疑，“搬运的时候，这个箱子是我还是你带着的？”

　　你对这只被特地点出过的箱子印象深刻：“当然是你。它出什么事了？”

　　总不能是丢了什么吧？有窃贼在魔法部总部行窃的猜测让你肉眼可见（但对方不一定可见）地兴奋了起来，被当做平平无奇人物的憋窒感也在似乎找到了乐子的可能中烟消云散。

　　沃姆先生的眉头依旧皱着。

　　“如果有东西丢失了，可以联系……”

　　“不是丢失。”他有些无礼地打断了你。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虽然除了你和他并没有其他人、幽灵、或其他生物在场，但空气确实一下子就变得异样安静。最重要的是，好像只有你这么觉得。

　　你看到沃姆先生将手伸进箱子里，取出了那捆被绑在一起的书。书脊朝向一边，封皮上写着书名，包括《魔法象形文字和符号文字》《高级魔药制作》等你异常熟悉的名字。你几乎以为那是他忘记清理掉的旧课本全集了——但他很快从那摞书中抽出了一本用金粉勾勒出的花体文字当做名称的魔咒书，你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名字很陌生，可以肯定并不是教材。

　　“这上面应该有魔咒的。”他自言自语。

　　“不要乱说啊，达伦·沃姆先生。”你忙不迭强调，“作为一名专业的接待人员——好吧，是临时借调来的，并不算专业——但这种乱动同事东西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做的。”

　　他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凑到旁边的你。镜片下的锐利目光转过来，很快又收了回去。

　　“抱歉。”他道，“并不是在说你。我猜这书上的魔咒应该在之前就消失了，只是我一直没注意过，今天才发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眯了眯眼，右手不自觉地抬了抬，仿佛要抬到眼睛上面去遮挡什么光线。但很快就停下了动作。他用左手托着书脊，右手若无其事地将书翻开，像是你平时在魔法阅览室百无聊赖翻阅不知名杂志时那漫不经心又稍微投入一点注意的速度，一页一页，不快不慢，但也很难看清章节和字句的具体内容。

　　那是本不厚的书，里面的文字也并不晦涩或高深。像是学生时代经常会互赠的礼物，从封面、扉页到里面的正式内容，都干干净净，像是从书店的书架上取下后就再没被人翻阅过。

　　达伦·沃姆先生并没有叫你立刻离开，这在通用的社交礼仪中理所当然的算是默许的意思。你得以在他身边跟着观看。他好像在寻找什么，又不知道在寻找什么，就只能一页一页，仔细又耐心地看过去。

　　好在这寻找是有结果的。书翻到最后，你终于看到，也明白了他在找什么东西。

　　你看到那本书的最后一页上，不知被谁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四肢甚至用直线来代替的火柴小人。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火柴小人下方的文字排列整齐，用笔流畅，每个字母的尾端都打着圆润而漂亮的圈。

　　在这个脸盲症绅士合上整本书前停顿的那短短三秒钟里，你勉勉强强看清了文字的内容：To Mr.Darling。

　　这行字的后面还跟着一张十分滑稽的笑脸，书写者揶揄的笑意透过笔迹清晰可察。

　　你在书籍被合拢的响动声中尽量悄无声息地将视线转向达伦·沃姆先生的脸。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这位曾经的级长仍旧是如往日，如传闻，如你方才所见一般面无表情。唯一的变化只是皱了皱眉，又眯了眯眼，仿佛正在直面什么如夏日正午的太阳一般明亮，炽烈而耀眼的光。

　　静谧依旧在空气中弥漫。你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氛围，但达伦·沃姆先生似乎并不准备给你多少思考时间。他放下书，皱的不算紧的眉头在这过程中自然松开。你看着他拿起旁边才被放到桌上不久的，你递给他的入职文件，用一如既往平静而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语气询问：“接下来的流程是？”

　　“……没有了。”

　　“没有了？”

　　“……是的，在整理好房间后仔细阅读这份材料即可。”你慢了半拍才回答他。“我就不多打扰了，祝您工作愉快，沃姆先生。”

　　“我知道了，多谢您这一路的帮助。”你看到他向你微微颌首。

　　“——也祝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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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关上房门前的最后一眼，是看到他拾起解开的缎带，将那几本书又原封不动地，仔细地，一本一本捆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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