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此世唯一的你

　　深夜的医疗翼，安静得似乎能听清窗外飘雪的声音。

　　“还有十五分钟宵禁。”

　　坐在床边的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她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庞弗雷夫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用一种不自然的尖锐声线颤抖开口：“我……我知道，夫人……再过五分钟我就走。”

　　“我不希望因为学生夜游牵连到医疗翼而去和麦格交涉，你懂吧？”庞弗雷夫人严厉地看着女孩，挥动魔杖在空气中显现出大大的五分钟倒计时，随后步履匆匆地离开。

　　女孩木然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直到倒计时的时间只剩三分钟才被惊醒般猛地起身，她的肩膀剧烈颤抖，手臂紧紧环在胸前，目光却并没有看向床上被石化的同学科林·克里维。

　　那是金妮·韦斯菜。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医疗翼最深处靠窗的位置，那个挂着密不透风帘子的床位。

　　——那是应斯内普教授要求，特别布置出与其他所有人隔开的床位，属于斯莱特林的天之骄子狄西弗涅·沙菲克。

　　她受够了，她的精神已经被那日记中的男人折磨到濒临崩溃了。

　　自称汤姆·里德尔的男人点名道姓想要见狄西弗涅·沙菲克，她却一直都没有能够接近对方的机会。

　　金妮并不喜欢沙菲克，这种不喜欢中还要掺杂些厌恶和恐惧——不如说，这正是大多数格兰芬多对他的态度。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证沙菲克和麦克拉根的那场决斗，但她从赫敏口中、从哈利和她的几位哥哥口中都听起过那件事。而无论是谁，哪怕是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弗雷德和乔治，都认为沙菲克显然过于暴虐狠毒。

　　她被里德尔胁迫不得不蓄意接近沙菲克几次，但对方的抵触和厌恶是那样浓烈，她夹在沙菲克和里德尔之间左右为难，几乎已经要神经衰弱了。

　　而现在沙菲克因病无法离开医疗翼，这大约是她唯一的机会。

　　金妮在科林的床前枯坐了一下午，斯莱特林的那几人在晚饭后吵吵嚷嚷地来过，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沙菲克的确病得很重。后来斯莱特林的沃姆级长来了，叮嘱沙菲克要按时服药早些休息，因为庞弗雷夫人说他的体温夜里有可能再次烧起来。

　　庞弗雷夫人刚从那里走出来，从她刻意放轻的声音来看，沙菲克应该已经睡着了。

　　只剩一分钟。

　　金妮深吸一口气，小跑着冲向最深处的床位，掀开帘子不管不顾地将怀中的日记本往床上一扔，转身夺门而出。

　　她一路跑回格兰芬多塔楼，从胖夫人的画像通过后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赫敏和罗恩惊讶地将她搀扶起来，金妮却不肯回答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先前神色中的不安和郁郁消退了下去。

　　她觉得如果汤姆·里德尔如愿以偿见到沙菲克，也许就会停止做这些事了，就算他不停下来……至少沙菲克很厉害，不管怎样，沙菲克总归比她厉害得多，他出身最有名望的纯血家族，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金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但狄西弗涅的情况显然就糟糕极了，汤姆·里德尔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他的梦境。

　　正如庞弗雷夫人所说，狄西弗涅太累了，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每天都服用巴费醒脑剂，并将睡眠时间压缩到最短，这导致他的睡眠总是又短又沉，所以几乎不会做梦。

　　当他发觉自己显然不合常理地站在麻瓜寄宿学校的宿舍中时，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做梦了。

　　狄西弗涅从来都不喜欢在闲暇时耽于回忆，那些许久未被想起的记忆自然并不算清晰，有许多模糊的边缘和崩解成色块的物体，但还是能够辨认出轮廓。

　　他将眼前看不清面容的两人从三楼宿舍一路殴打至一楼的走廊。

　　而后是学校的音乐教室、礼堂、校门前、香榭丽舍的商场、咖啡厅、大街……

　　那些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一个个从脑海最深处跃出，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是他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人殴打到倒地不起。

　　而后他站到了霍格沃茨的大湖边，暴雨滂沱。

　　是去年的时候，他在湖边击败了麦克拉根。

　　奇怪的是那场暴雨中的决斗，他记忆最深的并不是站在对面的格兰芬多男孩，而是身后撑着伞瑟瑟发抖的德拉科。

　　鞋底碾过湖边泥土的声音、施咒的声音、呼吸声、魔杖环绕着的电光声、奔跑的声音、邓布利多作为裁判的说话声……都似乎从颇远的距离传来，朦朦胧胧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或是像劣质的麻瓜电影，声音总是要比画面慢一些。

　　最清晰的反而是雨水噼啪落在德拉科伞上的声音。

　　明明在背后，他却依靠想象勾勒出了德拉科的身形。

　　男孩铂金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整个额头，脸色苍白，大大的灰色眼睛焦虑地向前盯着，身体在雨中细细战栗，空闲的手在胸前紧紧握拳。

　　——回忆中止了。

　　爆裂的火焰在梦境最中央冲天而起，将这一整片梦境瞬间焚烧成了废墟。

　　狄西弗涅踏着焦黑的残垣，粗暴地把自己的梦境毁了个底朝天。

　　这并不好受，因为就算是梦境，也是由他的精神力和脑海深处的记忆构筑而成的景象，强行毁坏所要耗费的精力和脑力绝对不少。

　　发热的体温导致他越发焦躁——任何在他面前窥探德拉科的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滚出来，汤姆·里德尔。”

　　微雨的潮湿气息席卷上来，逐渐浸润这片被焚毁的残垣，黑色的泥土在脚下蔓延，青草破土而出，树木拔地而起，而后是延伸而出的大湖和远山。

　　身穿斯莱特林长袍的青年从一棵橡树后走出，笑容像是这片濛濛细雨般凉爽又温柔。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狄西弗涅·沙菲克。”

　　地火将里德尔脚下的那片土地冲出岩浆亟待喷涌爆发般龟裂的碎片，然而只是下一秒，就又被及膝的茅草覆盖。

　　“你到底是什么人。”狄西弗涅恶狠狠地磨牙，却并没贸然接近里德尔，“区区被封存的回忆，也许拥有改造梦境的能力——但怎么可能在我已经掌控意识的情况下，依然在我的梦境为所欲为？！”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狄西弗涅？”里德尔依然挂着体贴到毫无瑕疵的微笑，只是神色间带了些无可奈何，“真是不错，来到霍格沃茨后我才知道，原来你姓沙菲克。是阿尔库俄纽斯的孙子？我记得你梦里反复出现的那男孩，他一看就属于马尔福家，想必是阿布拉克萨斯的孙子，他叫德……”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狄西弗涅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在咬牙切齿中还抑制不住喉咙里暴怒的咕噜声，整张脸扭曲得不像样。

　　“我不管五十年前阿尔库俄纽斯·沙菲克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与你有多要好——奥丁在上，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从我出生他俩就已经挂在墙上当画像了，而你——你也已经死了吧？否则怎么在巫师界毫无名望？区区死人，能别缠着我了吗？！我很忙，没工夫听你的遗愿！”

　　里德尔终于微微皱起眉，他认真地看着狄西弗涅的表情，却又不像是为对方过于无礼的说辞感到恼怒。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里德尔的目光最终落在狄西弗涅的左手，他的食指依然缺失了一整个指节，那无疑是灵魂被分割的证据，可倘若狄西弗涅是在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情况下成功做出魂器……

　　汤姆·里德尔的神色更加认真了些，他仔细地看着男孩的脸，似乎在缱绻地用目光抚摸挚爱的恋人，虽然只换来狄西弗涅戒备地后退一步。

　　“你一定是无可比拟的天才，狄西弗涅。”里德尔的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你是个天生的大脑封闭师——没有人，我从未见过有人不经训练就能摆脱摄神取念，而你的怒火却两次都将我逼退。”

　　他向狄西弗涅走近一步，过于明亮的眼睛和神色中的狂妄让他原本斯文体贴的外表出现违和的龟裂，他的语气越发急促昂扬：“最重要的是你竟然自己就能制作魂器，你是黑魔法的天才，你天生就该站在我这边……”

　　“黑魔法？”狄西弗涅危险地眯起眼睛，他上下巡视几个来回，脸色越发难堪起来，“里德尔，你究竟……”

　　“你想说黑魔法会将巫师拖入深渊？别这样，我知道你和那群老古板不一样——我懂你的。”

　　里德尔毫不犹豫地向狄西弗涅走来，在狄西弗涅攥起拳头时抬起手臂轻巧地挥动，飘着细雨的大湖像是散开的云雾一样消失了，散发着油墨味道的高大书柜整齐地排列着，常明蜡烛在头顶飘过，书桌和椅子从他们面前升起——是霍格沃茨的图书馆。

　　里德尔抬起手，立刻有书本从书架上飞来，落在他的掌心。

　　“霍格沃茨已经把许多书视为不该存在于此的东西，但你、我，我们都绝不是该被蒙蔽、被困顿、被欺瞒的人——那是在浪费我们的野望和天资。”

　　狄西弗涅看着面前挺拔俊秀的青年，神色复杂。

　　不知为何，他从心底厌恶面前这个人，毫无道理、莫名其妙，但他全部的意识都在抗拒这个人接近。

　　可他说的没错。

　　他绝不是该被蒙蔽、被困顿、被欺瞒的人。

　　“我欣赏你，狄西弗涅。”里德尔将男孩的戒备和敌意看在眼中，却并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志得意满地微笑起来，“如果你这么快就此信任反而会让我失望。”

　　“关于你食指缺失的秘密，在这整个霍格沃茨，只有这本书中有微不足道的一点解答。”青年将手中的书竖在胸前，露出封面的书名和作者，“而当你追寻到一切的终点，我们迟早会成为志同道合的同伴。”

　　里德尔松开手，那本书像一根羽毛般晃晃悠悠地飘到狄西弗涅的怀中。

　　“我真心期待你我的名字并存于巫师界的那一天。”

　　狄西弗涅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色晃得他几乎落泪——是医疗翼。他颇为痛苦地眯起眼睛，不敢相信汤姆·里德尔就这样轻易地放他醒来。

　　他酸痛的手指正紧紧攥着怀中书本的边缘，那当然不是梦中的书，里德尔终究只是一段回忆，绝没有将梦中的东西带到现实的魔力。

　　是里德尔的日记本。

　　冬天的雪和夜都很漫长，狄西弗涅孤零零地靠着床头，神经质般反复揉捏自己手指上的蝎子刺青。

　　他记得梦中的那本书，书名是《至毒魔法》，作者是戈德洛特。

　　显然是一本禁书。

　　可纵观霍格沃茨，有哪个教授能给他批条去借这种显然并非正统巫师会读的书呢。

　　……等等、戈德洛特？

　　狄西弗涅突然坐直身体，他皱着眉咬住下唇——庞弗雷夫人涂好的玫瑰花蜜又被舔了个干净。

　　他想起了一年级时第一次在图书馆和沃姆搭话的时候，沃姆对他在决斗时施展魔咒的姿势挑剔不已，而那时沃姆面前摊开的书本扉页上作者的名字就是——

　　戈德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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