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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招
灵素听到这里,激动地脸色发红,心道:“风爷爷到了。”
姑射生道:“我回头一看,只见来的就是我以前见到的那个华山派青年,两年不见,他气质犀利了不少。原来他叫做风清扬,这个名字很配他。我一见他,居然很高兴,让到一旁,任他和灵觉说客气话。过了一会儿,风清扬转过身来,道:‘姑射先生,听说你今天要挑战的是在少林寺之内的人,我现在已经在少林寺里了,我算不算?’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道:‘当然算,我若不打败你,就是把少林寺一把火烧了,又有什么趣味?’风清扬道:‘少林寺千年古刹,不知有多少前辈高手,我又算什么?但那些前辈都是有道高僧,怎么会轻易跟后辈动刀兵?我是晚辈弟子,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看不惯你目中无人,先要出手教训教训你。’他说这样的话,当然是给少林寺脸面,我也不在意,他在名门正派呆久了,染上一点啰啰嗦嗦的毛病不足为奇。当下拿出看家的本事,这一次要叫他心服口服。”
“哪知道一交上手,才知道我又错啦。他上次剑法不过叫人佩服,这一次剑法真叫人恐怖。他每一招都指向我的破绽,我每一招都被他算的死死地,打了十余招,我知道这么打下去没有意思,只有换兵刃。我逍遥派武功渊博,除了剑法,还有刀、鞭、锏,牌,峨眉刺,点穴撅,□□……各有绝技,都是旁人见所未见的,我每一样都来的两手,当下不住的换兵刃,变幻多端,将生平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然而我再怎么变化,他一柄三尺青峰总生出无穷无尽的招数克制,我用了多少招,他便用多少招,没一招重复,更没一招不神奇。后来我抛了兵刃,空手和他打,使出了逍遥折梅手,那也是变化百出,无穷无尽的武功,和他拆了一百多招,突然,他的剑锋在我手掌上平平掠过。我心下雪亮:这一招要是把剑锋一侧,我半个手掌就不在啦。当下万念俱灰,道:‘不打啦,我输了。’转身便走,风清扬道:‘且慢,姑射先生,少林寺的高僧都是好静之人,不喜欢旁人罗唣,您能不要对外面提起此事么?’我大怒,道:‘老子今天大败亏输,给人打得一败涂地,要是还到处宣扬,我还要脸不要?’”
“风清扬闻言笑了,道:‘我送你一程。’我不答,抢先出了少林寺。他紧跟着出来,跟我并肩而行。我跟他走了一会儿,虽然没说话,但是气也消了,问道:‘你今天用的是什么剑法,是华山派的吗?’他摇头道:‘不是,那是独孤九剑。’”
灵素听到独孤九剑的名字,不由一震,心道:那是什么剑法,听着名字真是好有气势。
“我道:‘原来你有奇遇,怪不得,哼哼。’心下不平,又道:‘一年之内,我肯定能赢你。’他当年说是十年,但是我想我逍遥派怎么是旁人可比,他他妈还能一年学一套‘独孤九剑’?所以说一年,还是说多了。风清扬笑道:‘你的胆子,可比我大得多了。’我说道:‘原本就不小,你等着吧。’突然发足急奔,离开了他,他在后面道:‘随时奉陪!’”
“我又回去苦练,阅读了大量前人的笔记,自己琢磨他的招式,一招一式,都能破解,琢磨来琢磨去,便琢磨了三年,比我说的时间,那是长太多了。我师父看到我这样勤奋,大为期许,说道或许我便是逍遥派自北宋以降第一人,我却知道,古人不是我的目标,只有现在活着的那个人才是。”
“三年之后,我约了风清扬出来比武。便约在伏牛山上,这里没有其他门派,打起来方便。本来山上还有个小山寨,有一伙儿强盗,我怕他们啰嗦,提前放火烧了山寨,杀了他们个一干二净。”
“那一天下了大雪,我在这里等着,风清扬很快就来了,他见到我很高兴,说带了酒来,一会儿要跟我喝一杯。我一听,觉得和他喝酒比比武都有趣,便想快点结束,道:‘快打,快打,让你知道我逍遥派,原不输于你的独孤九剑。’”
“哪知道他一听我这句话,脸上一沉,满脸失望之色,道:‘不用打啦,你不是我对手。’我大怒,道:‘你怎么知道?’他说道:‘我知道的。’我忍耐不住,长剑一挑,抢先进攻。他还了一招,歪歪斜斜,不成章法。我一愣,不知道怎么格挡,只听‘嗤嗤嗤嗤’数声,我的肩头、手腕,胸口同时中剑,一跤跌倒,再也站不起来。”
“我当时万念俱灰,恐惧至极,心道:那是怎么回事,我这么多年不进反退么?不是,我进步了不少,但是他实在太也夸张,早已不是人的境界。我躺在雪地上,心里只想:为什么我会输得这么惨,为什么连他一招都接不住?我脑海中只有他刺向我那一招,想着若是要破解,该当如何?倘若我在这里想这么久,都想不出破法,那我以后怎么和他动手!我想啊想啊,总觉得那一招半点也不难破,可是我便是想不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大叫一声,跳了起来,道:‘原来你没有招,自然不能破,我又何必破?我只想着破招,真是忒笨了。’”
“只听得旁边有人喝彩道:‘好啊,你终于想出来啦。’我转头一看,却是风清扬,坐在我旁边的雪地里,头发上衣服上全是白雪,像个雪人似的。我问道:‘我想了多久啦?’他伸了三个指头,道:‘才三天。’我惊讶道:‘你陪我坐了三天,不冷么?’他道:‘冷倒是不冷,只是看着好酒不能喝,有点馋罢了。’我笑着把他拉起来,道:‘走,咱们先喝酒。’”
“我们两个对干了几碗,我道:‘兄弟,我忒也笨了,枉自读了这么久逍遥游,连逍遥之道,无为而无不为都不懂,尽钻牛角尖,倘若不是你,我一辈子在窠臼里出不来啦。’风清扬笑道:‘大哥的武功原本奇高,逍遥派武功又太过奇妙,这才限制住了,不必小弟破罐破摔。何况便是一时想不通,也足以纵横天下。’我道:‘是啊,兄弟你自己悟通了‘无招胜有招’这个道理,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得上了。既然无招,还提什么‘逍遥派’、‘华山派’?怪不得你一听我说,逍遥派胜过独孤九剑,便已知道,老哥哥这几年实在是原地踏步,不值一提。’”
“我们两个在伏牛山上谈论比武,过了七天,我已经把武学道理想通了,与他尽可打个平手,这才分手,决定各自分开游历,去见识天下的英雄人物。每年回伏牛山再相聚,我们回过头来细数,天下的英雄人物,也是屈指可数,真正的绝顶人物,也只有三个。其中我们两个能够倾心相交,互为知音,那真是幸运之极了。”
灵素道:“是啊,真是幸运之极。”遥想着当年的情况,不由心折。
姑射生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两个还是不知道,真正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便在第三年的秋天,发生了那件我们都遗恨终身的事。”他本来叙述往事,神情甚是豪迈,突然之间,转为悲伤,尚带有几分凄厉,语音也微微发颤。
灵素早知道风清扬避居华山,是有重大伤心的隐情,眼见这老叫花也这般悲伤,心中微寒,暗道:他二人这般武功,天下原本没有什么难事,但是两个人一个隐居避世,一个沦为乞丐,想来其中隐情,当真惨痛。
姑射生道:“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我和清扬在伏牛山相会,他情绪低落,没有往日的神采。我自然奇怪,询问原因。他说道华山派之中气剑之争越演越烈,师兄弟同门已然到了刀兵相向,互为仇敌的地步。我说道:‘一群不开眼的东西,高深武功没摸到半点边,就为了个虚无狗屁的理论打了起来,武学之道,哪有一成不变的,看个人个性缘法,气道剑道,何处不是道?哪一道不能成就绝代高手,又有什么正邪之分?真他妈是一群妄人。’”
“我这话说得难听,也瞧不起清扬的师门,他不好接口,只是出神不语。他在华山派鹤立鸡群,旁人顾忌他,谁也不敢大规模械斗,这才有了那勉强平衡的局面,不然以他们华山派那些不知好歹的鸟人,早就撕咬起来了。现在气宗固然把他视为眼中钉,剑宗又有谁真心对他?但他毕竟是剑宗的人,师门情谊尚在,真有争端,难以袖手旁观。我说道:‘其实你身上武学早超过华山派了,何必在那里耽着,下山来另立门户便是。倘若你真不肯背叛师门,便当做出师,去江湖上逛逛,最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岂不更好?’清扬道:‘我也不是没想过,但瞧山上的形势,数年之内,必有一战,我若走了,大祸便在顷刻之间。’我道:‘长痛不如短痛,脓包留着不挤,早晚要烂掉,不如你抽身退步,索性让他们大杀一场,那就清净了。’清扬苦笑道:‘那不成的。’”
“唉,我原知道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也不能真正理解。在我逍遥派,都是各自为政,谁也不必顾忌谁,更加没有分党分派的斗争。哪有这般牵扯不清。我一向暴躁,见不得清扬本来潇洒的性子变得这般婆婆妈妈,说了几句,就次分手。下了山来,我见到山脚下有人鬼鬼祟祟的,不是寻常药农,显然是个会家子。我和清扬相会,最讨厌有人探头探脑,当即大叫一声:‘是谁,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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