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

　　那老叫花带着灵素走了许久，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四周无人，一望可知，道：“你坐吧。”自己先坐下。灵素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那老叫花道：“你告诉我风清扬在哪里……不，不，你先说他活着吗？”语气之中颇见急切，声音也发抖了。
　　灵素斜着头看他，笑而不语，心道：无论你怎么问，我岂能告诉你。
　　那老叫花拍拍脑袋，道：“唉，唉，你定然不肯说。好吧，你既然不信我，我就先说我的故事给你听，你听了之后，再决定我可不可信，那时要是不说，再且由得你。我叫姑射生，你听说过没有？”
　　灵素仔细回想，不曾听说这个名字，摇了摇头。那老叫花叹道：“他果然不提，唉，那也不错，我害得他遗恨终生，他当然不肯原谅我，我也……好生后悔……”突然之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灵素吃了一惊，眼见他神情激动，呼吸不稳，内息涌动，及至吐血，她是医生，自然知道这再也假装不来，心中便有些信这老叫花不是歹意，但是出于谨慎，仍是不语。
　　姑射生苦笑了一下，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刚出江湖，那可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了。虽然还年轻，但是成名的高手哪一个放在我眼里？少林武当，峨眉昆仑，那又如何？我一出山便四处踢场，先挑了峨眉派的佛光寺，单挑寺中的峨眉剑阵三十六名高手，把那陵胜上人一掌打得吐血三升，没有两天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徒弟金光和尚，自己一蹬腿，西□□见如来去啦。峨嵋派到现在也没恢复元气，声势竟然差点输给了青城派。嘿嘿，枉费了峨嵋派几百年的名头，还不是被我一个人打得一蹶不振？我当时志得意满，只觉得所有门派加起来，比不上我逍遥派……”
　　灵素惊道：“逍遥派，你是逍遥派么？那……那不是北宋的门派么？”她师父也曾讲过，北宋时逍遥派极为兴旺，武功奇高，乃是武林之中一段传奇，然后自靖康之后，再没听到过这个门派的消息，不过天下门派便如人一样，生老病死，兴衰存亡，不足为奇，想来那逍遥派也湮没在漫漫历史之中了，这时听到，不由大为惊奇。
　　姑射生啐了一口，道：“北宋之后有南宋，南宋之后有元明，谁不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逍遥派大理，西夏，天山三支，还有星宿派这一旁支，多少英雄人物，哪里是说灭就灭的？”狠狠道：“倘若不是看在清扬面上，就你这几句话，老子就要教训教训你。别的不说，倘若我逍遥派真的灭门，那任我行这小子是从哪里蹦跶出来的？”
　　灵素愕然，道：“他他他……他也是？”
　　姑射生傲然道：“吸星大法，嘿嘿，吸星大法，除了我逍遥派，哪里还有这样神奇的武功？当年我逍遥派原有北冥神功和化功大法两路武功，各有传承，任我行这小子，还是继承了化功大法为多。”又低声咕哝道：“不过这小子真是奇才，这两路武功都是失传已久，所留下的典籍也残缺大半，他居然加以整理，去芜存菁，硬生生整合出一套吸星大法来，嘿嘿，了不起。不过那大法大有缺陷，全无异种内力调和之道，将来不免走火入魔，遭遇反噬，受内力冲突而死，惨不可言。我还道他活不过二十年，哪知道他居然拖了这么久，才被东方不败杀了。嘿嘿，死得好，死得好，免得他将来走火入魔，旁人不知道他自己不好，还以为我逍遥派武功不行，大大有损我们逍遥派的威名。好，死得很好。”
　　灵素听他这般说，打了个寒颤，道：“原来你与任教主是同门，怪不得知道盈盈的所在。”
　　姑射生道：“胡说八道，他奶奶的任我行虽是我的师侄，他也不是三岁小儿，吃喝拉撒都要人教，难道我还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要不是他女儿搬到了我徒曾孙绿竹翁家里，我去喝酒的时候碰巧见到了，我怎么会知道？你以为我愿意理他们日月神教的破事，行事乱七八糟，手段还那般低劣，不值一提。就说那三尸脑神丹吧，明明和我逍遥派的生死符同出一辙，可是我的生死符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要他生不如死也是轻而易举，变化多么神妙，发作时间全在掌握。那三尸脑神丹只能一年服一次解药，否则便是死，药力效果全不由人控制，连丹主想彻底解药也是不能，这般死板愚蠢，给我们逍遥派提鞋也不配。我们生死符……”他一面说，一面手中比划，解说用力之道，什么七阴三阳，阴阳转换，说的口沫横飞，说了许久，突然道：“啊哟，我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心道不知这丫头学到了没有？道：“反正你已经听了这么多，我这一门武功很厉害，你要不要学？只要你把风清扬的消息告诉我，我便把这手功夫传给你。”
　　灵素摇头道：“我不学，也不跟你说。以后我把它全忘了便是。”
　　姑射生森然道：“哪有那么容易，我逍遥派的功夫要么你就学，要么便死。”心道：刚才我怎么没想到，只要在这丫头身上中上生死符，什么消息得不到？心中恶念一起，便要伤人，突然颓然坐倒，心道：我又怎么啦？为了二十二年前犯下大错，我抛弃家业，甘愿沦为乞丐，乞讨为生，受野狗奴仆之辱，只为了把性子磨下去，怎么这么多年来还是这般鲁莽，唉，那不成的。突然抬手，“啪”的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灵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掌掴自己，道：“怎么了？”
　　姑射生道：“没有什么，我还是没有悔过，那不成的。”眼神望向远处，道：“那是三十年前，我自以为天下无敌，听说五岳剑派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派，华山派又是实力最强的门派，心中又自起意，当下便孤身一人，上华山挑衅。”
　　灵素听到“华山派是五岳中最强的”不由疑惑，在她看来，华山实在是五岳之中最弱的，能称得上高手的只有岳不群夫妇两人，其余弟子殊不足道，若不是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旁人顾忌着五岳派的支援，只怕早就被人灭了。不由问道：“华山派很强么？”
　　姑射生哼了一声，道：“当然强了，五岳派中，原以华山派最强，建派最早，底蕴也厚，高手如云，只是人心太散，这几年火并了多少次啦？气剑之争最大，把剑宗杀绝了，气宗倒是还剩下几个好手。嘿嘿，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窝里斗斗上瘾啦，后来气宗自己也火并了不止一次，最近一次是十年前，最后岳不群和他爹爹胜了，把华山气宗最后几个好手，什么金不俗、曾不移、秋中时这几个小子都赶下了山。堂堂华山派，成了岳家爷俩的一言堂，从此沦为了五岳剑派的末尾，那还有什么说的？”突然道：“咦，你怎么老是打岔，我怎么又说偏啦？”
　　灵素一笑，道：“那我不说话啦。”
　　姑射生瞪了她一眼，道：“我那个时候，来到华山上，走到了长空栈道那里，是华山最危险的所在，两个人面对面不能并行。只见山上下来一个青年，二十多岁年纪，也就是华山派年轻弟子的打扮，一身白衣，背着长剑，那可真是一表人才，风采夺人。他见我上山，冲我点头微笑，靠在一边，让我先走。我当时踌躇满志，心道：今天我要单挑华山，先杀了这个小子，来个开门利是。我就用一招金针度劫，要把他挑下山去。”他说着，拿起一根树枝，比划着金针度劫这一招，只见长剑一震，已然横掠出去，灵素连看都看不清，剑法之精，竟至于斯。
　　灵素心道：刚才我用剑，他一直是空手，倘若他也用剑，我一定抵挡不了。
　　姑射生道：“那时那青年也没料到我会突然进攻，他在栈道上已经贴着山壁，如何能够抵挡？我正要刺下去，他喊了一声，‘慢着。’我当时不知怎的，停下来问道：‘什么事？’他道：‘你等一等。’用手一推我的剑锋。当时我长剑何等锋利，我若是不动，他的手指早给我削下来啦，可是我见他神态温和，面带笑容，似乎有什么好事，便任由他推开长剑，道：‘有什么事情？’哪知道他一伸手拔出长剑，道：‘你要等我拿出剑来，这才动手，那才是正理。’”
　　“我险些气歪了鼻子，他耍诈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耍的太也光明正大，顺理成章，我气得叫道：‘小子，你耍赖？’他点头道：‘是啊，怎么样？’我气道：‘你小子找死。’再也不留手，又是一剑过去，本拟这一次一剑穿他一个透心凉，哪知道他一招‘苍松迎客’，轻轻松松便挡了下来。”说着又比划了两招，道，“我见他剑招未见得如何高明，但是拿捏的真是妙到巅峰，知道他剑法造诣很好，哼哼，但是也不放在眼里。唉，那时候我又把谁放在眼里了？”
　　“我与他见招拆招，足足打了三十多招，我可越打越害怕，倒不是害怕他本身，他那时候虽厉害，我也收拾的下，但是华山派一个后辈弟子已经如此厉害，我还怎么跟他师长动手？说来惭愧，我虽然狂妄，也不是全无头脑，上华山之前，早已经把华山剑法研究的透彻，觉得虽然精妙，也没什么了不起，至于内力，谁有我逍遥派的高深？他用的全是华山剑法，可是变化之奇，连接之巧，以及打斗之中另出机杼，灵光闪现，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我实在不知道华山剑法还能这般使用。对啦，就像你刚才那样用剑，我一见，就知道是他的传授，嘿嘿，我当时担心华山派的前辈高手，以至心怯，现在想来，真是滑稽，他那样的人物，别说华山，天底下怎么又会有第二个？”
　　“斗了五十多招，我终于还是压过了他，长剑一挑，他闪避不过，从山崖下摔了下去，当时我毫不犹豫，伸手抓住了他，只差一点，他就掉下了万丈悬崖。也不知为什么，我只想：这样的人物，可不能死了。我把他拉上来，他一见我面，立刻说道：‘再过十年，我肯定能赢你。’我笑道：‘那不成的。我可不是看不起你，我很佩服你的本事，过了十年，你当然是华山派，甚至五岳剑派的第一高手。可是你毕竟是华山剑宗的人，华山派剑宗的剑法有其极限，到了那时，你剑法会进入瓶颈，再难前进一步，只能修习内力，越来越精深。但是我派的内力进境远比你快。是以你永远不可能超过我。’”
　　“我当时可确确实实是良言相劝，自以为苦口婆心，劝人向善。哪知道他笑着看了我一眼，那神气，真是骄傲，好像在看我的笑话一般，我登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心中又气又恼，道：‘你不听人相劝，倒霉去吧。’说着下山去了。我本来是去单挑华山的，可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了。我回到门派，继续修炼，有时心想：他若是超过了我，那怎么办？心中隐隐害怕，日夜不分的练剑练功，这一来剑法大进，连师父都惊讶，说我已然青出于蓝，推为本派第一人。”
　　“唉，人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我这妄自尊大的脾气过了两年又冒上来了。这一回我连五岳都看不上了，直接上少林寺挑衅。我用言语挤兑的一众秃驴跟我单打独斗，那少林寺方丈灵觉用金刚掌和达摩剑法跟我动手，被我一掌拍的吐血大败。达摩堂首座方正和我动手，那又怎么会是我对手？我又跟一个后起之秀叫方生的动手，两三招之间，他便危在旦夕，眼见要伤在我掌底。我哈哈大笑，说道：‘少林寺人多势众，打车轮战多半能把我累死，用罗汉大阵大概也能把我困住，除了这两样，还真不放在我眼里。’刚要一掌把方生废了，这个时候，便听外面有人道：‘华山派弟子风清扬，求见灵觉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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