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16归途

　　杨霏坐上火车，踏上归途的时候，心情坦然了许多。

　　直到中转站买车票的时候，杨霏一摸口袋才知道坏了，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人潮拥挤，两个人短暂的慌了神，都快到家门口却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让人不快。
　　余惊羽去的时候是带了不少现金的，不过那几天在西藏两个人疯玩，现在剩下的连买半张票都不够。

　　两个人在购票窗口外的队伍旁面面相觑，余惊羽不知怎的想起了小姨，踌躇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求助。

　　杨霏坐在候车的蓝色长椅上，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许是不想再给老人添一缕白发，删繁就简的聊了聊在西藏遇见的各种趣事，只字不提现在的窘境。

　　等到挂断电话，杨霏就开始四处转转。虽然余惊羽说她会想办法搞到钱，但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有手有脚也不能置身事外。
　　车站不远处的一个饭馆在招临时洗碗工，10块一小时。
　　杨霏和负责人简单的沟通后就敲定了。
　　只不过进去后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余惊羽注意到目光，抬眼，浓密的长睫掩盖了她的情绪。
　　“好巧。”杨霏尴尬的打着招呼。她在余惊羽旁边蹲下，拿起抹布。

　　余惊羽的视线情不自禁被吸引，葱白的手指和灰色的抹布格格不入，她私心里觉得杨霏的手至少不该是泡在洗洁精的水，拿着抹布刷着碗，“不是说了我会想办法吗？”
　　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杨霏冲着她轻笑：“我说余惊羽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是谁？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嘛！”
　　余惊羽沉默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结算的时候，老板笑的横肉乱颤，本来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刷完的碗竟然两个小时多点就解决了。

　　两个人甚至连晚饭都舍不得买就去了车站买票，因为错过了末班车，手里拘谨，只能在车站露宿。
　　夜间车站温度低，八点多的时候，就已经能感受到寒意了。

　　一个拖着三四个蛇皮袋，拄着长棍的邋遢白发老头从她们眼前经过，在一旁放下袋子，从中拿出一袭草席，还有一条被子，放在了长椅上。
　　其他袋子放着的是捡来的塑料瓶。

　　老人坐下后，从口袋里摸出梆硬的白馒头，啃了两口，扭头注意到了余惊羽的视线，停下了嘴：“新来的？”
　　“你别过来，小心我报警。”杨霏威胁道。

　　“都是留宿车站的，谁比谁高贵！”
　　余惊羽垂在一侧的手逐渐收缩，握成拳头。
　　晚上实在是太冷了，杨霏冻得嘴唇苍白，加上车站是个开放的地方，她生怕睡着了万一发生了什么就更糟糕了。

　　余惊羽：“我去上个厕所。”杨霏抓紧她的手，余惊羽反手轻抚，松开，“很快的。”
　　找了个偏僻同时也能看到杨霏的角落，余惊羽拨通了小姨的电话。

　　“喂，小姨吗？我是余惊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余惊羽重新走了回去。
　　杨霏不安的朝着她靠了靠。
　　“许个愿吧！”
　　“诶！”
　　“说不定会实现呢！”余惊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棒棒糖来，那是之前在西藏时候杨霏送的。
　　“我想——”杨霏转了转眼珠子，“有一床暖暖的被子，软软的床垫，还有热乎乎的汤……余惊羽，我想吃奶奶的馄饨了。”
　　杨霏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你要不先睡会儿吧！”
　　“我不要，你还记得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嗯，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我要听大唐狄公传。”
　　“？”这倒是把余惊羽整不会了。
　　“我来讲个你听吧……”其实杨霏是害怕，害怕自己就这样睡过去，只能找点事情给自己做。

　　“你好，请问是余惊羽女士吗？”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
　　“你是——”
　　“我是潘女士的助理，他说让我来接你们。”
　　余惊羽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仍旧警惕的看着他。
　　“哦，潘女士提供了你的照片，所以我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杨霏看向余惊羽，余惊羽小声道：“我找小姨帮忙了。”说完又不放心让对方给小姨打电话，双方确认后才上了车。

　　回到龙城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没有去潘家，也没有回杨霏的家，两个人挤在了地下室，凑合的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余惊羽在强大的生物钟影响下睁开眼，侧过头就看到了杨霏的睡颜，卷翘而又浓密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余惊羽支着下巴，就这么看了好半天。偶尔听到杨霏发出轻微的声音，都会紧张的心跳乱跳，闭眼假寐，不过等到过了一会儿发现她确实还没醒，又会放松下来，明目张胆的偷看。

　　再给我一点时间。
　　昨晚露宿车站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遍。

　　杨霏其实醒过来好一会儿了，因为想着要回家，睡得也不深，隐约觉得余惊羽对自己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为了不戳穿，只能装作不知道，只不过等了半天，余惊羽还没起来，她就有点装不下去了，她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手臂不经意撞到余惊羽，她这才回过头，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好巧，你也醒了！”
　　“早！”余惊羽道。
　　“早上好！”

　　换了身衣服，两个人先去照相馆洗照片，有他们穿藏服的，也有一起爬雪山的，有看日落的，也有在路上狂奔的……那些自由而又热烈的青春。
　　余惊羽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照片上，经幡猎猎，杨霏跟着喇嘛往前走，余惊羽唤了她一声，她回眸，半张脸被掩，唯独那双忧郁的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这张能送给我吗？”
　　“送你。”杨霏随意道。

　　杨霏回到家的时候，就闻到糖醋的香味。
　　“奶奶，我回来啦！”
　　杨奶奶放下手里的锅铲，擦了擦手，关小火，转身出去，两人迎面相拥。

　　“可算回来了，让奶奶看看，咱们霏霏这些天有没有瘦了。”
　　杨奶奶粗糙的指腹沿着杨霏的脸颊缓缓划过。
　　“奶奶对不起，我没把爸爸带回来。”

　　“说什么呢！你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咱们呀要带着你爸爸的份儿好好活下去！”
　　“嗯！”杨霏重重的点头。
　　“奶奶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哎呀我的糖醋里脊。”奶奶朝着厨房去。

　　余惊羽帮忙把杨霏的行李搬到卧室。

　　午间时候，桌上陆续摆上了好些菜。
　　杨霏本想说些什么，被奶奶制止了，“食不言。”

　　等到填满了肚子，杨霏迫不及待拿出照片和奶奶分享。

　　杨奶奶看着照片潸然泪下。
　　“奶奶，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你的骄傲的。”杨霏承诺。
　　“奶奶不求你多好，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平安幸福。对了，这些天啊，我在城里找了间铺子做生意，这样照顾你也方便。”
　　“那龙山岛那边？”
　　“被我租出去了。”

　　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
　　杨霏端正态度，发愤图强，就连课间也在认真看书写作业。
　　余惊羽来到了潘家，认亲宴那天，她邀请了杨霏，但是杨霏没来。她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自卑，她想如果自己能变得更优秀，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龙城中学的人逐渐发现了学校里的两大学习机器，你学习的时候他们在学习，你休息的时候他们也在学习，从最开始嘲笑她们装模作样，到后面不得不惊讶她们竟然真的耐得住性子勤奋学习。

　　多少年以后杨霏还是会羡慕那些拥有过幸福快乐青春的人，却也不会遗憾当初辛苦的付出，那种拼上所有想要长大，想要给自己爱的人撑起一片天地的勇敢和无畏。只不过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命运永远不会提前打招呼告诉你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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