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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是夜,繁星璀璨。吴雪被孔宴的司机接应,安排在帝都某所大酒店里。她无力去反抗与呐喊,而是一进门,便跎在了床上,无声无息去。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天所发生的故事,她还尚且,不敢相信。
她不相信爸爸会杀死妈妈。
她也不相信妈妈是真的死亡,或许她只是睡了一觉,在与她开玩笑。
还有,爸爸如此执爱她,拿母亲当他的信仰去善待。
又怎么可能,结果会是他,亲手结束了母亲的生命?
这不可能。
她在心里,一遍遍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天凌晨,吴雪在曦光中醒来。可这一夜梦多,她睡不安稳,明明是一觉醒来,却比睡之前,疲惫更甚。
她望着窗口,那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拥挤进来的光。
仿佛在泥潭中,她抓到了一丝稻草。即便微乎其微,却被她当成最大的慰藉,所不顾其他,只拼命向着那束,驱走黑暗的光亮注视去。
后来,这束光亮渐渐变大,变得强烈。甚至,吴雪走下床,打开窗帘时,整个房间里,都被这阳光充斥着明亮。
但她却更加惶恐了。
惶恐这容不得一丝污垢的光。
她反而急忙,紧闭上窗帘,让这房间重新恢复黑暗去。或许觉得害怕与孤寂,她又返回床边,拨打了一串号码。话筒中“嘟嘟”的声音响起,仿佛与她的心弦紧密相连。它一直急促不停,她的心,也就一刻不得安宁。
“董明明,求求你,接了这电话,好不好。”
吴雪抱着话筒颓在地板上,可直到连那“嘟嘟”声也戛然而止,房间重归寂静。她的心,才终于放下那最后一根稻草,任凭它沉没在最底端。
她难受地趴在地板上。
一会儿,“叮铃铃”电话响起,她的心又噌地一悬,便拿起话筒,激动道:“董明明——”
“小雪,是我。”孔宴怔了片刻,“你来警察局一趟吧,傅先生在看守所自尽了。”
她双眉一拧。
——心也随之一颤。
孔宴道:“你先来。其他的事,到了再说。”
随即,吴雪这边,在房门响起三声铃声后,只听一个声音道:“吴小姐,孔先生让我来接您。”
可她闻声,只把电话一扔,往后逃去。
...
三天后,孔宴帮忙,给吴雪父母二人,举行了简单的火化葬礼。并同时,联系了一家陵园,将二者骨灰安放在那处。忙完这些,他才得空,去了吴雪的酒店看望她。
——那天,她终究没来。
据司机说,她甚至没有出门。
他听后,一直担心着自己这位,十八年未见的女儿。也不曾料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样一种,一团乱麻的情形之下。
但他又庆幸。
庆幸他没有终生,被蒙在鼓里。
——原他这一生,还留有骨肉的。
他的小雪,他唯一的女儿。
见孔先生过来,司机走上前,陈述道:“小姐三日未出门,服务生送进去的饭菜,每次也只吃丁点。房间里时常没有动静,安静得很。”
孔宴闻言,拧了拧眉。
他摆摆手,吩咐司机退下,自己进了房间。
打开门,瞬时,一股呕吐物的难闻味道,扑鼻而来。他怔了片刻,连忙赶去洗手间,果然,正撞见扒着马桶,不住呕吐的小雪。
他连连替她拍打肩膀,“小雪,哪里不舒服?”
吴雪甩开他,却返身出了门。
他跟上去,神情急切,“跟爸爸去医院——”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怔在原地。
吴雪的眼泪,瞬间,便吧嗒吧嗒,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
“...是我急切了。”孔宴面含歉疚,“我的意思,你不舒服,就要去医院及时医治。”
吴雪没有答话,只径直钻进了被窝。
此时,孔宴环顾这酒店房间一周。到处均整洁无异样,除下那柔软的大床,因方才主人的拉扯,而有所褶皱,以及从卫生间里传来,未来得及散开的难闻味道,有些刺鼻外。其余,这里的一切,都干净得,似无人居住一般。
这个房间,还非常黑暗。
他拧着眉,在找到源头后,轻轻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顷刻,大片大片的阳光,似刚脱栅栏的羔羊,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房间变得异常明亮。
吴雪闭着的眼睛一眨,转了个身,将自己埋进棉被中。
这时,孔宴看到窗边的梳妆台上,吴雪随身携带的复古皮质,灰褐色背包,一时,入了神。他久久盯着它,往前种种,便均像一帧帧的电影画面,呈一字排开来。
是的,他怎会忘记呢。
这个背包,正是他与吴雪母亲,初次确立恋爱关系时,他带她去买的。当时她一眼看中,却在看到价格时,坚决放弃掉。还是他后来,自己专门返回,买下后送给了她。
——这么多年,即便他负心离开,她也没有选择扔掉。
现在,他嘴角轻轻莞尔,竟是他们的女儿在用。
可女儿的妈妈,却再也不见了。
想到这里,孔宴心头,突涌起一抹苦楚。他确实一直,都讨厌自己的懦弱,也恨自己,无法摆脱世俗的评价与看法。可他却是头一次,生出对自己的鄙夷,与嘲笑来。
因与背负盛名和荣誉相比,他突而发觉,他这一生失去的,是比之更加重要的亲情与温存。
爱情在他选择回帝都那次,已然灰飞烟灭。然后人到中年,他失去了唯一挚爱过的情人,以及多年虚位以待,岌岌可危,又可望不可即的父位。
——原来一直,他都仅,空有一世英名。
其实,活得比谁都不如。
所他急切地想要弥补。
“小雪——”孔宴转过身,轻轻对着床边,喊了一句。可没有听见回音,他便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发现里面熟睡了的小雪。方才因为呕吐,她的嘴角,尚残存着些微污渍。
他温柔地笑笑,替她擦拭掉。
吴雪被这动作惊醒,睁开那双清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仅这一眼,便吓得他,手掌往后缩去。
他蠕动嘴唇,刚想解释一番,却只见吴雪转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房间里跳跃着,闪动的阳光。
孔宴轻轻叹口气,替吴雪掖掖被角,挨着床边坐下。渐渐,房间变得沉寂开来。仿佛里面的两个人,是不复存在的空气与风、阳光,亦或者时间。
他也好累。
在接到爱莲骨灰盒的那一刻,他也被判了无期徒刑。
往后余生,他是注定了,要在枷锁中生存的。
近些天来,吴雪一直醒醒睡睡。通常来说,这二者的交替,也异常短暂。不论何时,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深不可测的夜半,吴雪醒来时,都要围绕着这房间走一周,最后停靠在窗边,一直望着,路边的那几棵银杏树发呆。待她感觉疲乏,又要再围绕着房间走一周,最后停留在床边,怔神片刻后,再钻进被窝睡觉。
她从不说一句话。
孔宴带她出去,她不肯。他让她吃饭,她通常吃得很多,却在饭后半小时内,总要全部吐出来。一个月下来,吴雪变得面黄肌瘦,整个人原本的神采,也全部烟消云散去。
这让孔宴异常害怕。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时,连忙请了心理医生来。
结果却是,吴雪的目光再没有办法聚焦。甚至,她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般,自动屏蔽了一切,来自所有他人的示好。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当作了空气,而整个世界,也只剩下她自己。
心理医生摇摇头,“目前看来,情况很复杂。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抑郁症,以及短暂失忆症的结合所造成。事不宜迟,还请孔先生您,抓紧联系医院,给小姐进行全面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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