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

　　睡到半夜，隐隐听到树下有人说话，灵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却不动弹，依旧躺在树上。
　　只听得老头子的声音道：“这回得到了这些珍贵的药材，‘续命八丸’便差不多配齐啦，只要治好我不死孩儿的病……老头子今年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灵素在上面听着，不由皱眉，心道：我见了老头子三面，倒听他哭了三次，哪里还像个武林豪杰？便是评书里刘备、宋江，也没这般哭法啊。
　　只听计无施道：“老兄，你何必伤心气馁，离端午还有两个多月，今年……今年也未必便死……”说话之中，语音发颤，浑不似平时镇定自若的样子。
　　祖千秋道：“往年咱们都是去求圣姑她老人家，给咱们向教主求情，救了咱们一次又一次，可是今年她下崖隐居，不知道去哪里啦，眼见咱们的三尸脑神丹……”
　　灵素听到这里，暗自惊道：“三尸脑神丹？他们是日月神教的人么？不，不，当年我听父亲说，百药门归附了日月神教，他们的首领诸老儿便服了三尸脑神丹，却只是听日月神教号令，并非真正的神教中人，料想他们亦是如此。圣姑……日月神教的圣姑，是盈盈么？对了，当年师父曾对我说，令狐大侠便是与圣姑任大小姐携手归隐，看来确是盈盈，这么说，她这几年当是平安了。她一直记挂盈盈，这时候听到盈盈的消息，不由十分高兴。
　　便听计无施道：“别说咱们不知道圣姑所在，便是知道了，也……也未必敢再去求她。她老人家避出黑木崖，便是不想再理教中之事，倘若咱们去上门求她，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兴，那……那也不用等三尸脑神丹发作了，大伙儿爽爽快快举刀子自尽吧。”
　　老头子泣道：“那怎生是好？那怎生是好？倘若我一个人死了，不死孩儿还有你们照顾，要是大伙儿一起死了，我那苦命的孩儿如何能活？”说着又哭了起来。
　　计无施道：“程姑娘心地慈善，既是女子，又是大夫，武功既高，医术的本事也是不用提啦，倘若她能应允照看不死侄女，那是再好不过。”
　　老头子一拍大腿，道：“是啊，是啊，我怎么想不到，可是……无端端让她卷了进来，未免太过……冒昧。”
　　祖千秋道：“为了不死侄女，什么艰难无比的事也要做上一做，也别怕冒昧啦。何况咱们也未必便死——无论怎样，也该试上一试。”
　　老头子拍腿道：“不错，不错。”突然间放开喉咙，叫道：“程姑娘，程姑娘你醒了没有？”声音响亮，在黑夜之中听得十分突兀。祖千秋和计无施一听，登时都脸红过耳，心道：哪有这般唐突的？简直太过无礼。
　　灵素也是好笑，她已经听到三人所求之事，心道也没什么为难，正要答应，便听有人大骂道：“大半夜不睡觉，便有臭乌鸦在这里呱呱乱叫。他妈的，死爸爸哭舅舅，拧死爹不戴孝帽子，宁丧种的玩意儿，你们老子好端端的在这里。号的哪门子丧？”正是昨天那个老乞丐。
　　老头子三人现在心中正自悲切，闻听此言，不由勃然大怒，祖千秋与那老叫花认识时间最长，强忍怒气道：“老兄弟，我们有正事，可不干你的事，你别多管吧。”
　　那老叫花道：“你他妈去窑子里喊姑娘，或者学你老子站街要饭，再大声老子也不管，要在老子门口号丧，老子他妈的倒要管上一管。”他这句话无礼已极，尤其对灵素更加是极大侮辱，不但老头子三人大怒，一起捏紧了兵刃，连灵素也是火往上冲。
　　老头子性如烈火，叫道：“他奶奶的，什么东西！”大刀一挥，当先抢上，那人骂道：“好不孝的孙子，真打你爷爷。”身子一缩，仿佛就要扑跌，然而模样笨拙，身法当着快如闪电，一转身到了老头子背后，一伸手抓住他脖领，提起了往外一扔，“咚”的一声，老头子脑袋撞在树上，登时鲜血长流，老头子破口大骂，却站不起身，原来一抓之间，已给他封住了穴道。
　　计无施和祖千秋同时抢上，左右夹攻，他两人配合管了，一人强攻另一人便掩护，如此攻守兼备，比单只一人厉害数倍，哪知那老乞丐身法之快，委实不可思议，脚步一晃，从他二人中间穿过，双手伸出，又将两人脖颈拎住，跟刚才对付老头子的手段一模一样，轻轻一晃，就要扔出去。
　　突然之间，劲风急响，一枚石子向那老叫花“紫宫穴”飞来，那老丐一闪，石子贴着头皮而过，击在地上，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上飞下，剑光闪闪，直刺那老丐的“气户穴”。正是灵素。
　　那老乞丐喝道：“这还有点意思。”顺手用祖千秋的身子一挡，灵素眼见便要误伤祖千秋，这一剑非回撤不可，但是她得风清扬指点，对剑法的变幻自有心得，并不拘泥招式，实剑虚用，也不回圈，直接顺势上挑，指向“廉泉穴”，仿佛刚才那剑本来就是虚招，为第二剑做准备一般。
　　老乞丐突然暴喝道：“咦！”声音巨大，微微颤抖，双手一摆，把祖千秋和计无施扔出去，双手一错，便是一掌。灵素见他掌法极快，竟看不清来路，只觉得全身要害被他罩住了，几无闪避的的余地，心道：我如防守，自然守不住，但若进攻又如何？中宫直进，剑法发挥到了极致，竟是反刺对方，似乎是同归于尽的打发，然而她这一招接着上一招而出，离着老叫花近得多了，速度虽然慢了一线，但是依然能抢在那老丐前面刺中。
　　那老叫花果然回掌防守，灵素不等他碰到剑身，立刻变招，快如闪电。然而那老叫花更快，掌法有时极巧，有时极笨，威力却都着实惊人，变化更叫人摸不着头脑，两人拆了数招，灵素渐渐落了下风，那老叫花虽然招招逼近，却似乎不想下杀手，始终跟灵素拆解着玩一般。灵素心道：这人好高的武功，除了风爷爷，我还没见过这样的高手。想起了和风清扬的拆招，虽然巧妙，毕竟不能同实战相比。她现在面临从所未见的高手，数招一过，于剑法变换一道，领悟更多，剑招如行云流水，虽然形式还是玉箫剑法一路，但使用之时，自行加以变化，新的剑招连接源源不断，变化百出。
　　那老叫花武功极高，虽然灵素剑法越来越强，仍然随手化解，毫不吃力，突然叫道：“风清扬和你是什么关系？”
　　灵素猛然听得他这句话，登时一惊，手下剑法一滞，高手比拼，哪里容得分心，只觉得穴道一麻，已然中了那老叫花的招，她危机之间向后疾跃，尚未用到力，便已全身酸麻，再也使不出力来，只是刚才余力未衰，向后滚了一滚，摔了出去。
　　灵素只觉得天旋地转，便即摔倒，知道被封了“玉堂穴”，全身乏力。身子着地的同时，九阴真经飞速运转。那九阴真经上武功包罗万象，原有解穴冲穴之法，灵素内力不浅，那老叫花似乎也不愿意伤她，点穴之时，并未使出全力。片刻之间，穴道登解，脚下一撑，站起身来。
　　那老叫花见她这么快便解开了穴道，略感惊讶，道：“小丫头，你的武功不是风清扬一路的，但是剑法一定受过他的指点，我不会看错的，他在那里？”声音十分急迫。
　　灵素本来就知道风清扬不见外人，是以决不会向人吐露他的行踪，何况这老叫花武功极高，风清扬也未必稳操胜券，倘若他是风清扬的敌人，自己透露了风清扬的行踪，岂不危险，当下直直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那老叫花厉声道：“你不说？”神情甚是可怖。灵素冷冷摇头，本以为他必然再过来动手，哪知道他颓然一叹，道：“罢了罢了，本来也不该说。”转头对老头子三人道：“你们三个娃娃，要找姓任的小妞儿是不是？”他虽然须发皆白，但老头子等也非年幼，叫人家小娃娃，委实好笑。
　　老头子三人也怕他加害盈盈，自然更加不说。
　　老叫花道：“你们要找的那丫头，如今在洛阳绿竹巷隐居，想找她便去，他奶奶的，给我滚吧。”中指连弹，几道气劲凌空发出，登时解了三人的穴道，他这一手功夫认穴之准，功力之强，委实惊世骇俗，旁人都是闻所未闻。老头子三人都是面如土色，知道决计不是他的对手。
　　计无施道：“你……你如何知道她老人家的所在？”
　　老叫花骂道：“他奶奶的，问东问西的，这般啰嗦。老子把你们打倒了，说什么话你们就老老实实听着，还他妈的敢回嘴。等你们把老子打到了，再来盘问老子也不迟。”一招手，对灵素道：“你跟我来。”当下便走。
　　灵素迟疑片刻，终于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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