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缘之明月向寒川

　　“不！不！不是我！放开，放开我！”向寒川刚哄明月入睡，不到一刻钟，她便做起噩梦来，冷汗津津，令人担忧不已，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向寒川再怎么安抚，也只能暂缓她的焦虑

　　很快，她便醒了过来：“你不用管我了，这样你也睡不好。”明月缩在他的怀中，只有清醒的时候才是安心的，只有在向寒川的身边才是安心的。因为她的事，向寒川清瘦了一些，真丝睡衣被她捏地起了褶皱，而胸前那一片，被明月出汗的额头贴着，湿了一大块。

　　“明月。”向寒川温和的声音响起，像早春流动的大河，带着清冷的味道，深处却是温暖的，充满着力量，“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放过自己。”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轻轻顺过她的碎发，额头可以感受到轻微的胸腔震动，即真实又温柔，明月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向寒川，我害怕。”向寒川身上散发着淡淡柑橘的清冽气息，那是剃须水残留的味道，“我很少失误，不应该的，枪声一响我就知道完了，锦绣倒下来的时候，我的思路非常清晰，杀手的动作在我眼里是那么慢，就差那么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拉住她……”

　　“都过去了。这不是你的错。”他轻拍着明月的肩膀，在头顶落下轻吻，“你知道吗，我甚至在庆幸，幸好是她而不是你——如果有报应，都算在我身上。”

　　“向寒川！”明月震惊地坐了起来，“下次你要再这么说，就睡到隔壁去！你这么说太过分了，真是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向寒川轻笑：“我自私？”他随即也坐了起来，拥抱住有些惊慌的小妻子：“请你也体谅下我的心情，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你好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明月睁大眼睛，惊魂未定地确认：“你保证。”

　　“那你也保证，现在开始放下那件事。”

　　第二天清晨，向寒川看着熟睡的明月，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走出来了，真是不容易，他的妻子真是坚强得令人敬佩。

　　“向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的中文好了很多。”

　　明月浅眠，向寒川起身的时候她便醒了，而促使她起床的动力是客厅里甜美的女声——向先生居然大清早在自家会客，罕见。

　　明月套上一条绛红色羊毛便服裙，静悄悄地走到了楼梯口。

　　客厅里的女孩子很敏锐，眼光立刻便飘到二楼：“向先生，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铃木小姐？”大概是因为中文不好的缘故，语气有些生硬。

　　明月莞尔一笑，从二楼翩然而至，挽着向寒川的手臂：“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就是报纸上的那位圆周率小姐？”这位陈小姐体态娇小，面容甜美，很是玲珑可爱，如果眼神不那么强势，语气不那么倨傲，衣服不那么无趣——拜托，这可不是上班，暗灰色套装显得老气而冷淡——明月觉得这位姑娘还是不那么讨厌的。呀，会不会太挑剔了，毕竟是天才少女，头脑才是核心竞争力。

　　向寒川仔细检查了明月一番：“有些单薄，上去披件衣服，待会儿，让陈伯把早餐送上去。”

　　“向先生，不介绍下吗？”圆周率小姐并没有理会明月，只看着向寒川。

　　“明月，她就是那位圆周率小姐——这个称呼是英东告诉你的吧？”

　　“英东说，她是Miss Pi，你们早就认识吗？”

　　向寒川点了点头，拉着明月的手，对着π小姐说：“她是我的未婚妻，荣明月。”

　　圆周率小姐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明月礼貌地笑了笑，真是个冷淡的小姐。“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她电气脚，主动亲了亲向先生的脸颊，“亲爱的，我上去了。”

　　向寒川满脸笑意，眉眼都是生动的，轻吻落在额头：“去吧，再休息会儿。”放开手后，目送着她如一束阳光，消失在楼梯拐角。

　　“向先生，我们来说正事吧。”陈小姐甜美的脸庞此时却是冷峭的，像刚从冰库里搬出来的水蜜桃——扫兴。

　　向寒川却是没有感觉，颔首同意。

　　一个小时之后，明月端着糕点与花茶来到书房，敲了敲房门：“勤劳的先生小姐，点心需要吗？”

　　“No, thank you.”

　　明月没有理会这位小姐，倚在门口：“向先生，may I ”

　　向寒川有些失笑，明月这是不喜欢他的这位故友，眼神明明是笑的，里面的光却让人发憷：“劳驾夫人，我来。”

　　陈小姐很不高兴，奈何她还是懂得一些基本礼仪，知道这是别人家里，便只抿着嘴不说话。

　　“你也尝尝明月的手艺，很正宗。”向寒川端着点心盘返回书房，对着眼前的姑娘说道：“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工作起来就不要命。”

　　“向先生可是变了很多。”

　　“是吗？”向寒川看着水晶餐盘中的爱心糕点，心情愉悦，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刚来上海，也应该先休息，四处逛逛。”

　　“我从前每年都来上海，并没有什么可逛的。”

　　向寒川移开目光，转到对面的女子身上：“英东也出院了，让他尽尽地主之谊，改革的事可以慢慢来。”

　　陈小姐皱了皱眉，点头：“那我先走了。”

　　真是位古怪的小姐，明月在二楼看着她的离去，心想，果然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非常大脑。

　　“在看什么呢？”向寒川站在她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向先生如此神通广大，不如猜一猜？”

　　他从后面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耳鬓：“我们结婚吧。”

　　阳光和煦，岁月静好，铃木与向氏的婚礼被提上了日程。对，这是铃木与向氏的婚礼，代表着中日友好，代表着向氏的背叛。明月望着一整套花嫁行头，愁眉不展，难道还要穿着和服结婚？

　　“向先生，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明月身孕五个月，已然显怀，身体有一些笨重，见到自家先生回家，如一阵风似的迎了上去。

　　“别跑，慢慢来。”向寒川这些天带着圆周率小姐出入各家银行，十分高调。圆周率小姐是一台人肉计算器，不仅可以大量储存数据，更能迅速调取和计算，算无遗策，妙不可言。“这是什么？”向寒川指着摊在茶几上的白无垢问道。

　　“花嫁和服，白无垢，日本寄过来的。”明月撇撇嘴，“你看，这上面的三星图纹便是铃木家族的家纹，五纹和服是最高规制的礼服。”

　　向寒川点点头：“上次在南京，你穿的那一件黑色和服，也绣着三星家纹——铃木高雄并非不重视你。”

　　“铃木高雄重视的是你。”明月把摊开的和服收起来，“和式婚礼？想得美。”

　　“和服倒也不难看。你要是真喜欢，我也随你。”向寒川不以为然，“你要是不喜欢，没人可以逼你。”

　　“我可没有你心宽。向氏的这场婚礼——舆论风评可不怎么样，要是再来这么一出，向寒川这三个字可要登上爱国人士暗杀名单榜首了。”明月颇为忧虑，“向氏树大招风，为富不仁，如今再加上卖国投敌这一条，可谓死不足惜，唉唉唉。”

　　“为富不仁？卖国投敌？死不足惜？”向寒川好似颇为惊奇，第一次听说这些个成语似的，“向寒川要是听他们的，才是死不足惜了。你少看这些报纸，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都交给我。”他松了松领带，很是愉悦地盯着明月的肚子，“你要做的就是保重身体，当一个平平安安的新娘。”是啊，平平安安，就连向先生，在这乱世，祈求的也只是这么一点点。

　　明月面露感慨：“本来伴娘应该是锦绣的，可惜……不如请陈小姐给我当伴娘吧，她那么年轻，应该还没有结婚吧？”

　　向寒川还在投入地研究明月的肚子：“她可不小了，伯南兄也不管她，不过常年呆在学校，看上去年轻。”

　　“陈伯南将军？”明月挑了挑眉，这其中的关系她在英东的病房里就理得差不多了，陈伯南是粤系大将，李德邻是桂系军阀，蒋委员长与他们，可谓是貌合神离，要救出向英东，这两个人可是绕不过去，“向先生与粤系和桂系那么熟稔？”

　　“你这是什么话。生意场上，下至白相、瘪三，上至委员、将军，都要结识。”向寒川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是，向先生的生意经我可不懂。”明月懂他的揶揄，与陈李的合作，即是救出向英东的必须，也是向寒川的后招——委员长的卸磨杀驴着实惹恼了他。她不太懂政治，但她懂向寒川，他不会坐以待毙，授人以柄。

　　向寒川含笑拍拍明月的脸蛋：“你那么聪明，一点就透。”

　　明月嗤笑一声：“聪明？我可比不上陈小姐。有时候我在想，陈小姐真的只是来协助法币改革的么？”

　　向寒川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走吧，开饭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