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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
腊月，举国上下都享受着西伯利亚寒流过分热情的款待。明月穿着碧色锦缎直筒长裙立在窗前，丝毫不受寒冷的影响，室内温暖如春——向先生用了一星期给别墅装了最新的水暖系统。即使整个北半球都在受冻，明月也可免受酷热严寒——真是讽刺啊，两年前的自己还曾狠狠抨击过这些不知人间冷暖的上流人士，如今自己也步入了这个逆潮流的圈子。向寒川的精心呵护虽然令人感动，更多的却是不安。
“萧晨，备车，去接向先生。”
向寒川还有二十分钟才能结束，明月于是徒步到对面的商场逛逛。因为锦绣的事情，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出门了，如果锦绣还在，会给宝宝做小衣服小鞋子，会是她的伴娘，会……
“太太，有什么需要的吗？这些都是最新进口的亲子装。”
明月拉回思绪，抬起头：“这两件，给我包起来。”
“咦，太太好生面熟，您不是那个明星……”
“对不起，认错人了。”明月拿了东西立刻离开，临到门口，却发现已经走不出去了。
游行队伍堵住了整条街，北平的一二九运动掀起了全国性的抗日救国高潮，上海学生和进步青年也响应抗日风潮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打倒汉奸卖国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保卫华北！”
明月捏着袋子，踮脚张望，也不知向先生上车没有，可不要被波及。
“同学们，那是卖国贼向寒川的车！”
“向寒川就在车内！”
“打倒汉奸卖国贼！”
人群围绕着车子，冲动的学生拿着木棍、酒瓶或者干脆赤手空拳，粗暴地砸着玻璃，撬着车门。
“向先生，不如冲出去。”
“不行。”向寒川坐在车内，皱着眉，“夫人去了哪里？”
“对面的百货商场。只要不出来应该没事。向先生，这些人太厉害了，怕是撑不了多久。”
明月看着人群挤在银行门口，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紧张地张望。人群越来越愤怒，身着和服的路人被殴打，销售日货的商店被打劫，她小心地避让着暴力的人流，忽然发现居然有人往车底投掷□□——不好，向先生有危险。
“小姐，给我一把打火机。”
“好的。”那位短发的售货员却没有放手，盯着明月看了好久，“你是不是报纸上的那个日本人？”
“你认错人了。”她夺了打火机就要往外走，手腕却被一把拉住。“她是日本人！她是铃木！”
明月甩开这个女人就往外跑，身体虽有些笨重，但对付这些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但是人们被女售货员的呼喊吸引，往百货商店涌来。明月被堵在门口，出不得，进不得，她咬牙点燃了手中的纸袋，往前扔去。人群发出一声尖叫，迅速让出一条窄道，明月趁机跑了出去。
“就是她！灰色外套，抓住她！”明月立即脱下外套，包住头往外冲。
“那个怀孕的女人！向寒川的女人！就是她！”该死，太出名也不是好事情，明月这下真真正正被围住了——怎么办，护得住肚子护不住脸，推搡越来越严重，有人扯住她的头发王后扯，她终于忍不住掏出枪朝天鸣了一声。
枪声响起，人群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被吓住了，明月刚扯回头发，便发生了更大的骚乱，许多人在拥挤推搡之间摔倒，大型的踩踏事故即将酿成——她夹在中间，随时可能摔倒。
正在此时，一双手臂扶住了她：“明月，支持住！”他有力的双臂护住明月往外慢慢移动，明月背靠在他的怀中——不用回头，这必定是向先生了。他脱掉了厚重的外套，仅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衬衫，肌肤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呼吸却仍是不紧不慢的。
“先上车。”向寒川拉开车门，把明月塞进车里。
“向先生，你不上车？”明月拦住向寒川关车门的手。
“我去……”
“你要敢说去开道我就立刻下车！你快进来！”明月拽着他的手不放，向寒川无奈，只能钻入车中。
“这下好了，谁都走不了。”向寒川难得做了个苦脸。
明月仍然死拽着他的手臂：“要死一起死。……小心！”外侧窗户被砸碎，明月的一拽让向寒川倒在她身上，避免了头破血流。“开车！冲出去！”明月再也顾不得他们是不是学生，向寒川要是受伤，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向先生，你有没有受伤？”明月紧张地上下查看，到处都是碎玻璃，心疼地眼泪直流。
“唉，别动。”向寒川制止了明月的双手，“都是碎玻璃，当心划伤了手。”
这时，警察赶到，围住了游行的人群，由于场面一时难以控制，响起了枪声，有了第一声，便再也止不住，许多年轻的身体倒下了，哀声四起。
向寒川握住了明月的手，对司机下令：“快走。”
“向先生，他们虽然冲动，可是……”
“要我说，这些学生也是活该，不分青红皂白□□，真是野蛮暴力……”司机气氛的声音打断了明月的话。
“没那么简单。”向寒川想起扔向自己的□□，“人多手杂，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未可知。”
“向先生，你是说，攻击我们的不是学生？”明月想了想，“我觉得也是蹊跷，总有人追着我不放——你这么说，倒是解释得通。”向寒川眸色深沉，讳莫如深，轻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萧晨，你说。”向寒川准备结合今天的情况再次梳理一下思绪。
“是，向先生。”萧晨叙述了枪杀事件的详细始末，并汇报近期调查结果，“这两名杀手身手不凡，新近到的上海，无人识得他们，应当是专为刺杀而来。”
向寒川的左手食指轻敲桌面：“第一声‘夫人’是对锦绣喊的，有两种可能，他们目标本就是锦绣，或者，他们认错了人。”
“可是夫人在上海滩十分知名，在此事之前，各大影院和百货商场都还有夫人的照片——认错人的可能性……”
“如果他们新到上海，消息比较闭塞，认错人也说得通。”向寒川收起了左手，双手交叉，置于腿上，“如果目标本就是锦绣，那应从左震处着手；如果目标是明月——”
“向先生，夫人的照片随处可见，我还是认为，弄错对象的可能性太低了。”
“不，他们要杀的的确是锦绣，而目的却是明月。如果仅仅是针对锦绣，不需要特地去外地请两名高手；其次，该名女子开枪距离是十米，如果仅为了杀人，百货公司内就可以得手，何必等到室外，作为单纯的刺杀，计划未免太复杂了。”
“可是，夫人的行踪是不固定的，邀请锦绣姑娘也是偶然，若说是精心布置的局，会不会太牵强？”
“她那天去看英东了……”向寒川坐直了身子，摇了摇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哟，哥，今天亲自开车？”向英东正送客户到门口，看见向寒川从驾驶座上下车。
“英东，上车。”向寒川见向英东正好出现，便又回到车上。
“难得坐一回向先生开的车，恭敬不如从命。”向英东也不拒绝，潇洒地入了坐。
车子一路安静地行驶，停在一处无人的山腰。“大哥，这么悠闲带我来兜风啊？”向英东下了车，坐在车头，看着山下的风景，漫不经心地说。
“是不是你？”
“什么？”
“明月的行踪，别人不清楚，你不会不清楚，她会去找锦绣——凭你对她多年的了解，我猜你一定对她说了什么。”
“大哥，有没有搞错，你怀疑我？”向英东像是听了十分好笑的笑话，“向先生的幽默感是越来越进步了。”
向寒川也来到车前：“那两个外地的杀手怎么看都是为明月准备的，为什么最后会杀了锦绣，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向英东眯了眯眼，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锦绣与明月长得像，弄错了也有可能。”
“是吗？那真是万幸。”向寒川拍了拍英东的肩膀，“走吧。”
“陈伯，向先生去哪里了？”书房里没人，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
“向先生开车出门了。”
“他自己开车么？”
“是的。”
“那等向先生回来，你告诉他我出门买蛋糕了。不用了，我也自己开车。”明月拿过司机手里的钥匙，“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生产。”
“Li Sir, long time no see. May I come in”明月捧着蛋糕和香槟来到帝国大厦。
李铭远真是个神奇的人，无论明月何时找他，总是一个人，他的公寓既没有存在过除了她之外的女人，也没有出现过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的特务处长来说，实在是神秘莫测。他看了她一眼，盯着肚子表情高深莫测：“你怀孕了？”
“是啊，你不知道？”
李铭远表情更加古怪：“我不信。”
明月放下蛋糕和香槟，动手切了一块，递给他：“我原先也不信，可是有什么办法。”
“真是太伤心了。”李铭远接过蛋糕，猛吃了一口压惊，“我记得你比我讨厌小孩——女人果然善变。”
“李先生，坚持住，丁克的希望就靠你了。”明月倒了一杯香槟，殷勤地递给他，“最近工作辛苦吗？”
李铭远心安理得地接过，颇为鄙视地斜睨着她：“叛徒。”
“是是是，真是对不起。”明月挺着肚子，还想狗腿地给他捏肩膀——没办法，她献殷勤的技能就这么几种，不但没有创意，还惹人心烦。
李铭远赶紧敬谢不敏：“行了，你的肚子离我远一点，看着就心怀鬼胎。说吧，什么事？”
“这次学生游行……”
李铭远寒光一闪：“这事你也要管？”
“我只想了解下情况，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学生？抓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后果可是——看看北平的情况就知道了，这对南京有什么好处。”明月的立场当然与这些爱国人士一致，探查下当局的口风也算略尽绵薄之力。
“幼稚。”李铭远摇了摇头，颇为不屑，“你还是安心养胎，生你的小魔鬼去吧。”
“好了，我不管。”明月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反正我是关心你，好自为之。还有一件事。”明月拿出一张报纸，“这个，你熟么？”
“陈伯南之女。”李铭远瞟了一眼，皱了皱眉，“难搞。”
“我就知道，上流社会圈子就是这么小，随手拣两个就是青梅竹马。难搞？还有你觉得难搞的人？有猫腻哦~~”
“猫腻个头。这个女人头脑太好，没事少惹她。”李铭远想起和她一起上课的日子就头大，被碾压的岂止是智商，更是男性的尊严。
明月转了转眼珠，还想再调侃几句，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准备离开：“我对这位圆周率小姐是越来越感兴趣——今天就到这里，改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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