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妻的奋斗史

　　屋子里很快挤满了忙乱的人。因为产房“不干净”，王允清被赵妈妈赶到外面候着，自己挽着袖子叉着腰，对着稳婆和丫鬟们发号施令。我被她们撂在床上，两个小丫头正跪在我身体两侧往床帐上面系着什么。很快的我注意力就被拉回到我自己身上，下面的疼痛越来越厉害，便再顾不得旁的事情，叫喊声凄惨叫我自己听了都汗颜。

　　稳婆慌慌张张进来又出去，带着许多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她们怎么说我便怎样做，前所未受的痛感已经叫我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我只剩下机械地随着稳婆“用力、吸气、憋气、用力”的节奏践行着她们口中描述的简单动作。

　　“大少奶奶再一次！看见孩子的头了！”不知过了有多久，耳边终于传来稳婆和赵妈异口同声的惊喜话语。我强撑着已经虚脱的身子，又重复了一遍已经麻木了的动作，就听见稳婆高声大呼：“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我旋即如释重负。意识开始涣散，眼前逐渐开始模糊起来。孩子的第一面必然是要抱出去给他的父亲看，我没有撑到能看见孩子一眼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一天后，睁开眼就看见点珠和雨涵关切的脸。见我醒转，雨涵蹦蹦跳跳地说是去叫斯容把早就准备好的药膳温上。点珠蹙着眉头，用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了？”我挤出笑容，开口说出的声音在我自己听来都那么飘渺虚幻，仿佛点珠的呼吸就能把它吹散。

　　点珠使劲摇头：“没有，小姐睡了好久，我和雨涵，还有斯容穗末都快吓死了！大少爷这两日府上当值回不来，不过，想来他也担心得不行。还有老祖宗，梅子姐姐一天跑过来三四趟，每次都带着好些个东西；羽宁小姐和琮菲小姐也是——”

　　“好了点珠，小姐刚醒就不说叫她消停消停？”雨涵端着个托盘回来，里面的碗里冒着丝丝热腾腾的气，叫人看了就很有食欲。她将托盘递到点珠面前，点珠端起碗，舀起一勺子粥来，雨涵则把托盘放下扶我坐起来。看了一眼碰到唇边的调羹，我撇开脸：“孩子呢？”

　　点珠收回手，向我笑道：“瞧我们这记性，见小姐醒过来光顾着高兴了。小少爷刚刚还在这里，这会子只怕吃饱喝足睡着了罢。”

　　我点头，便转向雨涵道：“去，叫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雨涵脸上的笑灿烂明媚：“嗯！”

　　“小少爷可讨人喜欢了，就连夫人来看过都觉得喜爱呢。”一提起孩子点珠便成了话痨，“不哭不闹很是安静呢，除了吃睡便等着一双大眼睛看来看去的，见人就笑，老太太恨不得直接抱过去自己养着。”

　　“那怎么可以？老祖宗也正病着，没的再弄个孩子过去搅扰。”我失笑，看来有了这个孩子，峦儿的受关注度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

　　“大少爷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就只是抱过去叫老祖宗看了个开心。”点珠继续向我报告着关于孩子的话题，“张姨娘说峦儿两个奶娘用不过来，便教秦妈妈来给小少爷做奶娘了，旁的也没安排下什么……哦对了，老爷夫人送了好些个物品过来，还有二房三房的少爷，也没少送东西过来。二少奶奶还专门给小少爷做了个小肚兜亲自送了来——”

　　“小少爷来了！”雨涵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透着洋洋喜气。她进门，后面跟着抱孩子过来的秦妈，她见我醒着，便笑道：“怪不得小少爷今儿个吃饱了，该睡觉的时候怎么哄都不愿意睡，感情是知道他娘亲醒了，等着过来见娘亲呢！”

　　我将身子坐直起来，伸手把我的孩子小心翼翼抱进怀里。他大概是刚睁眼，眼神还非常的呆滞。小脸皱皱巴巴的，脸颊带着斑斑点点的红，看着叫人觉得有些揪心。

　　“他的脸怎么会这样？”我抬起头，看着秦妈问话，“一点儿都不随我或者大少爷，皱皱巴巴，还这么红，一点儿都不水灵透亮。”

　　不想底下站着的三个人听我这么说都“噗嗤”一声儿笑开了，秦妈掩着嘴强忍笑意，回答我的问题：“大少奶奶，这小少爷出生才刚第二天不到，还没有张开呢。等张开了，自然就漂亮起来了。您和大少爷底子都好，还怕小少爷长得不好看不成？”

　　“说的也是。”对做母亲的人来说，这种话且不论真心与否，听起来都是顺耳的。孩子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奶汁的香味，不时砸吧砸吧小嘴儿，眯缝着还没有完全张开的一双眼睛，似乎是在看我。

　　“大少奶奶，这月子里抱孩子不合规矩，您看够了就交给奴婢吧，奴婢定好好照料小少爷。”秦妈见我没有松手的意思，凑到我床边开口，一并伸出了手，“您就安心坐好了月子，把身子养好了，这家还得是您撑着不是？”

　　我鼓鼓腮帮子，有些不情愿地把孩子交还给奶娘手里，开始自己吃起来已经温到正好的粥来。点珠和雨涵丢着我不管，站到一边儿去逗弄孩子。我心中又喜又恼的，粥到底是个什么味道也没有吃出来。不一会儿孩子打起来哈欠，奶娘说要赶紧回去，怕他在路上睡着了被风拍着。我应了，秦妈便抱着他匆匆走了。

　　“小姐，这个月，您就好生养着。有什么事情，有张姨娘和二少奶奶顶着呢，您不用挂心。”雨涵送走奶娘回来，拿走我撂在膝上的碗，又帮我扶正了勒在额头的红色绣花镶了银钿花的抹额，“趁着这个机会，多偷些闲。”

　　“嘁——”我有些不屑地回了一句，“我想消停，有些人叫我消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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