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妻的奋斗史

　　“不过是满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马上就能出月子了，这日，张绣和跟朱茗绘一起过来，还带着宝宝满月时的流水安排叫我过目。

　　“姐姐这说得哪里话，虽然峦儿是长子，但怎么也是个庶出，抵不过他的位置。”张绣和见我有推脱之意，连忙开口，“宝宝可是王家嫡长孙的嫡长子，怎么说身份在那儿摆着，不隆重点都不行。”

　　孩子的祖父，也就是我的公公还没有给他赐名，所以我们都用宝宝或者孩子来称呼他。孩子的名都是在满月时一早儿在红纸上抄了，再送去庙中合了八字，若是合了，才能拿回来由孩子的父亲打开念出来。孩子这样才算取好了名字，再来才照着名字取个顺嘴的乳名。

　　“话虽这么说，为了孩子如此大肆铺张，实在不值得。”我将流水又看了看，示意点珠拿了纸笔过来，“像这些，能免就免罢。” 孩子的满月酒都能划上烟草成药的项目，真不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想的。

　　我将改过的流水还给张绣和，她和朱茗绘看了看，便道：“姐姐当真仔细，瞧妹妹和弟妹这粗心大意的劲儿，竟然写串了项目，真真该打。”

　　“罢了，不过以后仔细着些便是了。”安静了一个月，我实在不想去想她们又有什么花花肠子，所以便摆摆手，“最近身上总是乏得很，你们先去忙吧，我想歪会子。”

　　“姐姐的月子养得算好的，现在也这样子？”张绣和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起身时向我传递着一些经验，“把心放宽些，自然就好了。”

　　我心中冷哼一声，却也附和着点点头。雨涵将她们两个送出去，回来后向我道：“也不知道是谁，月子里装疯卖傻。现在反而过来劝小姐您，真是好厚的面皮子。”

　　“好了。”我自己缩回被子里，示意她停止她的抱怨，“她怎样过是她的事，与我们何干？每日里这样装样子，也不嫌心累。”

　　好不容易熬出了月子，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觉得分外踏实。

　　“小姐，慢些走。”我甩开点珠的手自己向前迈步，点珠在后面提心吊胆好像我是刚刚学步的孩子一样。

　　“没关系。”我大大咧咧继续往前走，在门口差点撞上准备出门的王允清。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偏房睡着，婆婆几次要他去东厢房过夜他都不允。

　　“刚能下地就想跑？”他伸手扶住我，拉着我转身向屋里面去，“雨涵去打发底下人烧水了，一会子你就能沐浴了。”

　　我听了他的话拉了拉头上已经近乎板结在一起的头发：“一个月不能吹风不能沾水，头发都这个样子了，真真叫人觉得难受。”

　　他作势在我头上嗅了一下，装出一副被熏得晕眩过去的模样道：“怎么办，为夫被熏毙了。”

　　我鼻子出气，甩开他不再搭理他。他自己没趣儿，又嘱咐我几句要我记着好好歇息，匆匆去府里当差了。

　　“我是不是都臭掉了？”坐在铜镜前，我向站在我背后替我通头发的点珠询问道，“刚刚王允清说我身上味道很大。”

　　“小姐别听姑爷打诨。”点珠撇撇嘴，“那个女人坐月子不是这样？一个月严苛点的都不可以吹风，好歹您还开了外屋的窗子通风不是？”

　　我长叹一口气。是，开了外屋的窗子，可是里屋的门关得非常之严实，两个丫鬟还把我严严实实包裹进被子里面，那窗户开了或是没开着，与我都没什么影响。

　　不一会子雨涵过来叫我去沐浴，我才如释重负，满心欢喜跑去沐浴更衣。

　　门口不知道是谁燃起了炮仗，噼里啪啦响得吵闹又喜气。我把全身泡在暖暖的水里，点珠和雨涵帮着我擦洗。

　　“大少爷今儿个还去官府当差啊？”雨涵大概是一早儿碰上了他，现在来向我问话儿，“今儿可是小少爷满月，他还不好好在家张罗着。”

　　“大概是抽不出身罢？”我帮着王允清说话儿，“估摸着忙过了就会回来，儿子的名帖还要由他念出来呢。”

　　“是呢，姑爷现在忙得很，雨涵你别在这儿胡乱嚼舌头根子。”点珠帮我揉搓着头发，口上对着雨涵依依不饶，“小姐还不知道吧？姑爷又右迁了，做了什么……什么，什么官儿来着？”

　　听着点珠的话，我哑然失笑：“好了好了，这官场上的事儿你们不清楚，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又升了迁就是了。管他是什么官名！”

　　收拾停当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纵然我起得早，却也是到了艳阳高照的时候。还没有下雪的冬日显得有些枯燥和单调，突兀的枯枝指向铅灰色的天空。路过已经结了冰凌子的水亭子，我顿住脚步，看着我们很久不曾一同赏雪的地方。再有半年，羽宁出门和王允汐娶妻的事情已经定下来，婆婆觉着一嫁一娶堪称佳话，便将他们二人的大日子搁在了一天。想自己已经与他们疏远了半年有余，现在却还只有半年就要与羽宁再不相见了。

　　物换星移，物是人非。我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快走了。”点珠抱着一只暖炉催我。大家都在前厅等着，我不好到得太晚。两次孩子满月都是隆冬，天寒地冻，不知这两个孩子都是什么命运，这么喜欢大雪纷飞的天气。

　　我闻言加快了脚步。本来我怕着孩子哭闹，再加上人多吓到孩子，便嘱咐秦妈在屋里好生带着他，自己则叫上另一位奶娘带着峦儿到大厅里去。

　　厅里熙熙攘攘都是来宾，似乎比上次峦儿的满月酒来的人更多出许多。莲初过来行礼，问我为什么没有把正主儿带来。

　　“峦儿喜欢热闹，可是宝宝不喜欢。我就叫奶娘留下好好照看，等晚上读名帖的时候再带过来。”我回身抱起了峦儿，“这孩子，成日里都不消停，今儿一早儿听见外面炮仗响便跟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的。见他不安静，我便直接带了过来。”

　　“峦儿来了啊？”远远坐在上首的婆婆看见被我抱起来的峦儿，笑道，“快抱过来给老身看看，重了没？”

　　我抱着孩子向上首二位长辈行礼。起身后将峦儿交还给奶娘，有她抱给婆婆。隔着分开女眷和来客的帘子，我径自寻了位子坐下，抱着手炉发愣。羽宁凑过来，向我道：“大嫂身上可还好？”

　　我笑着冲她点点头：“很好。你呢？”

　　“妹妹也就是那样。”她说话依旧细声细气，不过看脸色还是不错的样子，“再有半年，就要和家人分开了。”

　　我点头。看羽宁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不舍的情感。

　　“嫁妆准备得如何了？”不知道为什么琮菲还没有来。这么爱热闹的一个丫头，竟然不见踪影，叫我有些意外。于是便将话头转向羽宁的事情：“琮菲说你绣东西的时候总会头晕，可有请郎中来？”

　　“妹妹这是老毛病，一走心思就会晕眩。”羽宁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对自己身子不好这件事很抱歉，“琮菲没少帮着妹妹。”

　　“若不是我自己有身子，我也会去帮你的。”我伸手握住羽宁的，发现她的手很冷，便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她怀里，“这大冷的天儿，怎生冻成这样？柠昕真真不挂心你。”

　　“不是她的错儿，是妹妹不喜欢带着这些累赘东西。”羽宁连忙帮着自己的丫鬟开脱，“当真麻烦。”

　　我才惊觉自己很少这样和羽宁说话。相比于她的安静，我更与活泼的琮菲接近。再加上因为生母的关系，我似乎更喜欢琮菲一点。我才发现，羽宁安静的性子更像出阁前的我。

　　“大嫂月子的时候妹妹病了，便没好多去打扰，还望大嫂多担待。”羽宁大概是见我走神，过了一会子才缓缓开口，“侄子出生才没多久我便要远嫁，真觉得对不住他。”

　　“这又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喜欢他便多去看看，出阁之前的日子也就头几个月能安生点。”

　　她安静地点头，与以前的我越发相似。不知道她会嫁到怎样一个家里去，若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心境是再好不过的了。

　　“怎么不见大嫂带着小侄子过来？竟只带了峦儿过来。”羽宁远远看了上座的公婆一眼，“竟有些想她。早知道就听琮菲的话，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怪道没有看见那丫头。原来是直接跑去我那里去了。

　　“她当真是把我的心思摸了个透。”我向羽宁点点头，“你若是想过去，我叫点珠陪你。”

　　她摇摇头：“不必了，横竖下午就回过来了吧。”

　　“是。”我点头，“我怕这里吵闹，吓着孩子。这孩子和峦儿不同，特别不喜欢热闹，安安静静的还好，有些杂乱就回哭闹——从这种方面来说，他还真是不如峦儿讨喜。”

　　“大嫂大嫂！”琮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聒噪得上座的婆婆一个白眼翻过来，“宝宝好可爱，可是就是不叫我抱。”

　　“你瞧瞧，说谁谁便到了，还当是土行孙会土遁呢。”我一面向羽宁打趣琮菲，一面向她招手，叫她在我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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