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问剑道

　　二、
　　七日转眼即逝。

　　秀清一大清早将行当收拾好先去穹晷师父那儿报个道别礼，接着偕同三位师兄姐齐齐去位置等待出发的时辰。

　　“为师留守归仙，你们独自出门该当心些，生了任何事都以上报你们灏骞师伯与净曌师叔为先，切记不可私自行动。”讲到这儿，穹晷严肃的视线落到低头受训的四个徒弟身上，重点则放在了为首的涟濯与宗承上面。

　　“再者，秀清是首次出远门，你们这些做师姐师兄的好生照顾着。将人给丢了，为师拿你们试问。”

　　眼见自己的小徒弟举起软嫩的小手，穹晷略一颔首，示意她开口。

　　“师父，秀清认得路，不会走丢的。”秀清奇怪极了，自己可不是路盲啊，怎么会将自己给丢了呢，要丢该是宗承师兄丢才正确啊……

　　‘不不不，这么软绵的小可爱拿出去溜达一定会被拐走的！’——此乃外冷内热的大师姐一枚。

　　穹晷招招手避之不答，拿出一大堆东西让秀清塞进自己的乾坤袋，对此只淡定地说了句：‘于你有益’四个字，随后问道：“你宗承师兄可有给你那具避毒玉珠？”

　　秀清点了点头，上回任务结束来给师父问安时，四师兄一拍脑门怪叫着‘忘记了’将玉珠项链交代给她，可当时她看着奢侈便没舍得戴上。

　　“佩戴避毒玉珠百毒不侵，同时会示警于你有毒之物，用途繁多。”
　　——言简意赅的意思就是：‘快给戴上’。

　　细嫩的棱形橙金色链子缀着一颗足有秀清半个掌心这么大的玉珠，不显得笨重，反而透着一种憨厚淳朴之美。

　　剔透的表面上刻着花纹般精美古老的古篆，其内则是隐隐流光浮动，仿佛锁着一团跳跃的七彩光圈，妖艳而诡谲。玉珠两旁则伴有两把尖头朝下的剑刃，像极了守护者仗剑迎上的英勇锐利，为这具颈饰增添了三分霸道凛冽。

　　穆穹晷捻起一角，置于秀清颈侧，一道红光闪过，项链自发缠住了柔软的脖子，前者再将其细致地塞进秀清衣襟之下，捂得严严实实。

　　日后，她才发现这被她取名为‘百宝箱’的避毒玉珠作用奇大，多亏了它，小命残喘了无数次。

　　毒，厚也，害人之草，往往而生。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一旦中毒都是九死一生的搏命赌注，比起失道还要悄声无息、痛不欲生，各色解毒丹的价值基本与增长寿元、灵气的丹药持平。

　　而秀清所得到的避毒玉珠曾浸泡过上百种毒物，其中包括对应蝎、蛇、蜈蚣、蟾蜍、壁虎的仙中妖兽之毒素，当然更是概括了俗世凡尘各种大名鼎鼎或是稀少罕见的奇毒低俗之物。

　　此等珍宝不是有价无市就是有市无价，被激烈地相互竞争。

　　由此可见咱们小包子有多么受她师门上下疼爱，虽然可能宗承抑或是其他人本人根本不会多加在乎价值。

　　接着穆穹晷又挑出一张麻雀形状的折纸，体形微胖、惟肖惟妙，精巧得可爱。指腹轻划而过，一只活蹦乱跳的纸色小麻雀在掌心上诞生，浅啸着冲入半空，围绕几人盘旋。

　　“此乃鸟鸣符，每个外出游历的弟子通常都会带上几张。”穹晷若醉玉颓山，浅浅倚着石桌，玄墨般的青丝洒在铅石桌面，标志性的青衫略显松垮，清越而随性。

　　每个弟子基本都带着几张鸟鸣符，用途除了关键时刻送出以寻求救助以外，也是一种弟子通知门派一切安好的工具。毕竟外出游历谁也不知需要几年，可能几十年都不会踏入归仙了，那个时候门派总该知晓自己这弟子是死是活吧。

　　逢五、六年往门派送一次就行，若是超过十年没了消息，门派就会将此人划入失踪乃至身亡人员。

　　至于外出了之后要闭关，大可以在闭关之前发一次鸟鸣符，捎上一枚传音符告知要入关修行个几年，到时出关之后，再次送出鸟鸣符即可。

　　一切交代好了，一行四人前往归仙南广场。

　　比之其他山门更为广阔的场地铺着一条宽阔整齐的石砖板道子，一路延伸至问心梯，两旁地板则刻有祥龙栖凤，更远一些是翠绿娇嫩、不过鞋履的草地，瞧上一眼便忍不住躺上去打两个滚的柔软鲜嫩。

　　此时恢宏气派的广场上，几艘‘水舫’占据了半边天空，如同吞吐腾云的天龙降临人间，黑影压头。

　　从秀清的位置只看得见水舫笔挺弯曲的龙骨以及玲珑逸美的游廊楼层，明明暗暗的浮雕柳绿周垂。行云流水一般的顶端尖塔，一艘站着一尊峥嵘白虎，一艘立着一尊振翅朱雀，一艘则盘踞青蛇玄武，最后却是一尊张牙舞爪的驾云青龙。

　　赫赫豪气锋锐之余，亦有江杭小调的隐逸风雅。

　　秀清含着未吃完的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微怔了下来，好在手被自己师姐牵着，不然就得惨兮兮地落在后面，然后被这群人流给踩得体无完肤。

　　南广场是大，可被拥挤的大片人烟给挤成了小小一角。三三两两的修士成群结队地自成一组，想来是相熟之人，亦有单只独影的人抱臂缩在边缘，场面沸沸扬扬，有些浮躁血性之人已经在磨掌擦拳地与身旁之人讨论起接下来的交流会了。

　　‘若是煜斗师兄在此，肯定如鱼得水’

　　秀清不由这样想，一边咀嚼着酸甜脆脆的糖葫芦，随之注意到了自己这一行人有多么引人注意。

　　她对视线一贯敏锐，四年前的季护卫只是隐蔽地看了她两眼就被她察觉了，以致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瞪眼比拼’，而此时不少人明着或暗着打量着这边，不用细看亦能察觉。

　　不过也不无道理，咱秀清小小年纪懂得的可不少，多多少少晓得自家师姐师兄在归仙算是‘风云人物’。

　　霍偃之涟濯不必说，才貌并兼的绝代人物，举天下亦声明不小的当下第一奇才，归仙名副其实的‘大师姐’，在外界亦稳稳占据风云榜的榜首。

　　霍大师姐进门并不早，可她一举结丹的天纵资质远胜早了好些年进门的几位师尊的大徒弟，其中之一就是是灏骞真君掌门的大弟子齐毅冕彻。

　　遥想当年，不少人希翼着掌门大师兄好好落落这位出尽了风头之人的面子，毕竟彼时霍涟濯的名声可是直指齐冕彻‘大师兄’的地位，可惜……哦，不，应该是辛亏没生什么事。

　　冕彻本人更是大跌他人眼镜，一改惯常的冷漠孤傲，开始猛烈追求霍涟濯，直气得掌门师尊吐血三升。

　　咱穆二师兄嘛，更别说了，如此一清新俊逸的尔雅君子，风度翩翩的温文谦和，潘安之貌的雅人深致，那么被女修士追捧也并非异事。

　　眼下就有好多或艳美或清丽的女修士看着玄泯温和俊美的侧颜蠢蠢欲动，恨不得扑上去一亲芳泽，当真是‘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效应。

　　至于咱们二愣子宗承，他那二根经的性子还是鲜少为人所知，不说话时又是那般风流倜傥之纨绔少年式的玉树临风，一身红衣将那面若冠玉的少朗样貌给衬得多了两分玩世肆意——一行人有多显眼一言无法道尽。

　　“你来了啊！”一把异常惊喜的喊叫止了四人的脚步，不由奇怪地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嗓门那般大。

　　只见一灰袍男子迈着颀长的双腿疾步走近，那比起旁人要完美许多的身段裹在略显寡淡的灰袍中亦十分惹眼，不难想象衣衫下面的躯体该多么让姑娘家脸红心跳、垂涎三分，又该多么让男子们咬牙切齿、恨声诅咒。

　　一瞬间，人群是这样感慨的：‘啊……大师兄果然是你啊……’

　　本该冷冽束起的英挺五官形成了一种名为‘欣喜若狂’的神色，痴汉牌冕彻大师兄激动地快速行到红绳束发的女子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女子娇艳如雪的容颜，小心翼翼又难掩轻快地说：“涟濯呀，可以一同前往白虎天舟吗？”

　　那模样，浑似忍气吞声以夫为天的小媳妇儿德性。

　　对待此种事儿似乎很是迟钝的涟濯不作他想，奇怪地点了点头，心中则想着‘这路又不是我开的，怎么不可走了？’，忽略了冕彻一下子眉开眼笑的欢脱样儿。

　　‘大师兄上辈子一定是条既忠心又呆蠢的狗’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真相了……

　　五人一路无阻地行至尖顶侧卧着一头王纹白虎的天舟，磅礴铮铮霸主之气森然降临，慵懒之余存着一股蓄意待发的凶猛强势，却恰如其分地被娴雅醉回花舫似的天舟给中和调度，形成了一种刚柔并济的绝妙设计。

　　“涟濯呀，一起上去吧……”冷漠英俊的冕彻大师兄搓揉拉扯自己的袖子，小心慎微地问身旁的女子，那细小又紧张的动作简直颠覆了他一贯淡漠而冰冷的行事风格。

　　正想点头的涟濯却颦起略显冷凉的黛眉，以她那独特的三分英气嗓音说：“那不妥。”

　　那可怜见儿的表情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每艘天舟上该有一位金丹期的弟子坐镇，若你来白虎，那其他天舟必定缺少一位结丹修士，故你我还是分开来的好。”毫无所觉地用一个令人心碎的大停顿说出这番话的涟濯，半点也不知晓冕彻‘大湿胸’苦闷的大起大落。

　　这段时间默默被齐冕彻的热情劲儿吓退的秀清，拉着自家二师兄的袖子木着张嫩脸缩在师兄背后。

　　心中的‘朱砂痣’对自己说了这么长的一段对话而高兴得不能自我的齐冕彻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心了起来，然后开始怨该死的门规，为何非得让元婴修士的弟子坐镇天舟不可，各种师尊真君不好好站这儿吗？！

　　“还有事儿吗？”霍涟濯对于这方面慢两拍，压根没懂冕彻在自己身边打转是所谓何般。“该出发了。”

　　他舔着脸，紧张又激动的心绪最后化为小心，什么面瘫啊冰山啊哪里重要，轻声讨好地问：“那我可以陪你上去吗？待你安顿好、出发了，我再回去，行吗？”

　　涟濯虽多有奇怪，不过印象中冕彻的行为一向古怪，便道：“自然可以。”
　　心中又想：‘这天舟又不是我家的，何处去不得？’

　　秀清偷偷转头与纪宗承咬耳朵：“虽然失礼，但秀清还是想说，不知怎的，觉得冕彻师兄又麻烦又可怜。”

　　后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顺便加了一句：“听说师兄前世是条忠犬。”
　　纪二愣子果然嘴下不留情。

　　在冕彻师兄的喜笑颜开与秀清和宗承的偷偷咬耳朵中，五人登上了白虎天舟。

　　清芳阳光洒在宽敞的楠木甲板上，结实透亮的地板如同裹着一层淡淡的莹润之光，如梦似幻，偶有烟云轻游而过，似真如玄。硕大的白织风帆抖动着巨大的翅膀随罡起舞，若白雕振翅，那无需任何助力浮在空中的船只仿佛只存于画本里，轻易不肯示众人间。

　　烟雨江杭舫舟似楼层隔着色彩斑驳的帷幕，花枝招展的四季花草浮雕从壁柱衍生而出，栩栩如生，彷如等待着剔透露珠的垂怜。

　　秀清按捺不住地凑到船缘眺望。

　　清晰的微风扑面而来，带着飒飒自由之气钻入她的视野以及归仙那壮丽而凄美的连绵山岳，占据着或近或远的位置延至双目所不及之处。

　　雷霆万钧的龙吟在耳边轰鸣，一时间竟似雷神激怒、炎神怒号般振聋发聩。

　　无需转头，两头‘龙’相互追逐争斗的身影夺去了日轮光辉，一紫一红，出角腾尾，以一种你死我活的气势撕咬缠斗，交织出一幅万军纵横厮杀的壮阔画景。

　　二龙斗，终有一死。判约起，一方泽而胜出，万主望而叹息。再遇之际，你我来——战——！

　　‘汝，备矣乎？’

　　紫红双龙长啸着缓缓冲入天际，换来了四艘巨舫顺着风的指引离开归仙，前往‘争斗之地’——寅庵龙。

《［综］神，抹杀你哦》
完结综漫文→我活一世，只为终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