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见面地点约在了市中心一家意大利餐厅，沈琂祎走进去的时候夏渃早已等在了那里，见他进来便朝他挥了挥手。

　　“这次套现效果怎么样？”他刚落座，夏渃便询问道。

　　“还不错，帝昌股价又一次跌破新低，郑臣聿终于坐不住了，动用了20%的储备金在二级市场回购股票，这样一大笔资金注入二级市场，股价一定会大幅拉升，到时候监管部门想不注意都难。”沈琂祎并没有点餐，只是端起面前的红酒与她手中的酒杯轻碰一下，以庆祝第一战的胜利。

　　夏渃听了不禁咂舌：“没想到郑臣聿这样精明的人也会走错棋。”

　　“人就是这样，越是焦虑，往往就越会慌不择路。”

　　“对了，找到昊歆了吗？”夏渃突然转了话题。

　　沈琂祎却只是摇头：“托了些人去找，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她也没有去找过你？”

　　“她甚至都没有联络过我。”夏渃说着轻轻咬了咬下唇，“我总觉得昊歆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否则她也不会这样不辞而别。”

　　“之前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打消她的疑虑。你知不知道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夏渃摇摇头，沉思了片刻，她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抬头道：“还有一个地方，区家以前的别墅，她很有可能回到了那里。”

　　抓住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两人顾不得这还没进行到底的午餐，便赶去了区家。

　　别墅的院门紧锁着，任凭他们怎样拍门，始终都没有人出现。

　　“看来这里她也没来过。”夏渃沮丧地靠在门边，指了指院中一隅的秋千：“那是郑臣聿送她的，是她的宝贝，如果她来过这里，那些尘土早该被擦掉了，我们再去别处找找吧，或许她住在酒店也说不定。”

　　沈琂祎叹一口气，却也只好作罢，点了点头又重新坐回了车子里。

　　车子的引擎声逐渐远去，区昊歆拨开窗帘望向院子里，还好院中的一切她都还没来得及打理，此时倒是骗过了他们。她不愿再让他们找到自己，如今的她不想见任何人。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人不是真心对待她？她不愿想，也不敢想，现在的自己变得脆弱了许多，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否则她会崩溃。

　　一周后的早晨，区昊歆终于接到了方运博打来的电话。经过他出面协调，检方已经同意不对郑臣聿单独提起公诉，只是这次的官员受贿案件闹得沸沸扬扬，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案件的进展，连带责任恐怕是免不了的，不过至多也就是交些罚金，倒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区昊歆总算放下了心来，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方运博却又告知了她一个坏消息。这两天帝昌的股价突然拉升，幅度很大，证监会已经介入调查，而审计署也已经开始着手对帝昌的财务和资产进行临时审计了。

　　挂掉电话，区昊歆瘫坐在沙发里，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以她的能力也只能够帮他到这里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原本想散散心，可胸口却愈发地憋闷起来。

　　“昊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区昊歆转过身，一辆灰色跑车正好停在面前，钟子希摇下车窗冲她挥一挥手：“一个人么？”

　　她承认，方才见到他，自己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转身逃走，可在看到他一如既往的笑容时，她却怎样也挪不动脚步。钟子希或许是现在唯一还会真心对待她的人，又或者，这样的想法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只不过此时的她不想再去猜测，她已经累了，也厌倦了。

　　见她出神，钟子希又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她这才抽回思绪，笑着点点头：“是啊，我一个人。”

　　“上车吧，带你去吃晚餐。”钟子希语气轻快。

　　坐在江边的景观餐厅，区昊歆托着下巴眺望着远处的景色，黄昏的余晖洒在江面上，落寞得令此时的她想要流泪。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臣聿都快急疯了。”钟子希说着将一块鱼肉夹到她盘中。

　　“都已经离婚了，还找我做什么。”她重新执起筷子将鱼肉放入口中，口感香滑软嫩，这是鱼腩部位，也是她最爱吃的。小时候郑臣聿总是担心她被鱼刺卡了喉咙，所以每次吃鱼他都会将鱼腩留给她，自己去吃那些多刺的鱼尾。

　　此时的她望着盘里的鱼肉，鼻腔蓦地涌起了一股酸涩。

　　“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要这样放弃？”看她红了眼睛，钟子希递过一张纸巾。

　　她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地摇着头。她不想放弃，可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而郑臣聿，也早已不再是那个会无数次向她妥协的男孩子。如今的他们只是手握着尖刀的两个人，靠得越近只会让彼此伤得越深。

　　看着她不住地抽泣，钟子希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只得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安慰她：“好了，不哭了。”

　　晚餐结束，区昊歆拒绝了钟子希送自己回家的提议，即使是他，她也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现状。

　　分别的时候，她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子希哥，臣聿现在应该很辛苦，拜托你多帮帮他。”

　　看着她一脸担心的模样，钟子希也只有在心里叹息，这两个人明明爱得那么深，却要这样互相折磨，这又是何必。

　　“放心吧，臣聿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他。”钟子希也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帝昌近期要接受审计，如果真的查出了纰漏，司法机关一旦介入怕是会被冻结资产，之前听臣聿说过，他打算将他手中帝昌的大部分股份转到琂祎名下，等风头过去了再重新转回来，两个人最近应该正在忙着这件事吧。”

　　听了他的话，区昊歆猛然一惊。股份转到沈琂祎的名下，这难道又是他们的计划？

　　这天一早，郑臣聿便联络了陈律师准备股权变更的手续。陈律师不敢怠慢，早早赶来公司。

　　“郑少，您真的决定好了？股权一旦转让成功可就是别人手里的东西了。”陈律师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郑臣聿淡然地笑了一下：“是转让给沈助理又不是别人，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

　　“如今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不想再去无端猜疑我的朋友，况且目前这是保住帝昌最好的办法，就按照我说的做吧。”郑臣聿叹口气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

　　见他坚持，陈律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中午的时候，沈琂祎被叫进了办公室，陈律师将拟好的股权让渡书递到他面前。

　　郑臣聿靠在沙发里微笑着：“我会将手中54%的股权转让给你，签好了这份让渡书，帝昌的决定性股权就转到你名下了，董事会已经通过了决议，我会暂时放弃董事长的职务，由你来担任，我并没有向那些股东们说明转移股份的真实理由，所以要对外保密。”

　　沈琂祎蹙起眉来：“真的要我来担任董事长？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我相信你。”郑臣聿扬起眉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况且我手中还留有10%的股权，依然是帝昌的大股东，CEO的职务我也会继续担任，有什么事情我会帮你。”

　　思忖了良久，沈琂祎终于点点头，执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股权让渡书交还给陈律师，沈琂祎呼了口气：“但愿帝昌能早日渡过难关，到时候就可以将董事长的职位还给你了，我还是觉得当你的助理更自在些。”他咧着嘴笑了笑，笑得很阳光。

　　郑臣聿微笑着点了点头。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为自己分忧，这也是在当下这样的局面里，唯一能够令他感到欣慰的事了。

　　走出门的时候，沈琂祎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后退一步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区昊歆。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沈琂祎低声说着，伸手来拉着她的手腕想要将她带到一旁去，却没想到被她甩开了手。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目光透出的寒意令他不禁蹙眉，或许真的如夏渃所说，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昊歆……”沈琂祎下意识的唤了声她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绕过他径直走进了郑臣聿的办公室。

　　沈琂祎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才重新迈开脚步，步伐却显得沉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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