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情话

　　第二天程唯早晨醒来的时候，谈霁之又已经不在身边，微信上照旧留了消息，说是去学校了，早饭在厨房，要她记得吃。

　　程唯回复了个“好”和猫猫亲亲的表情，这才注意到时间竟然才八点半，她昨天早早就被谈霁之拉着躺下，闻着床单被套上好闻的草木气息，竟然也不到十二点就睡着了，又长又沉又安心的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一点也不像从前，睡到中午依旧困意十足。

　　她起身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拉开衣柜门，才发现，谈霁之已经把她行李箱里的衣服全整理挂好了，大大的一面衣柜，一分为二，谈霁之整齐板正、黑白灰色系的衣服被推到右边，左边悬挂着程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各类衣服，泾渭分明而又有种奇异的和谐。
　　程唯注意到她有条系带复杂、风格大胆的红裙，上半身是抹胸式的，连着长长的两条带子；腰部镂空，仅有两条细带自腹部交叉而过，连接着下半身的裙摆，谈霁之整理的时候或许不知道怎么悬挂，被他勉强叠好，放在了左侧最里面。

　　程唯想象着他一脸严肃、皱眉研究的神情，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她站在衣柜前，拉起谈霁之白衬衫的一只袖子，又拉起自己一件很有设计感的法式绿衬衫的袖子，一个面料挺括，一个丝质触感。

　　“白衬衫，你愿意娶绿衬衫为妻，一辈子爱她吗？”

　　“我愿意。”

　　“绿衬衫，你愿意嫁给白衬衫，分享所有，直到永远吗？”

　　“我愿意。”

　　“God bless you.”
　　她煞有介事把它们俩交叠在一起，打了个结，就让它们手牵手，待在了衣柜里。

　　换完衣服，她把厨房里豆浆和酱香饼端出来拍了张照，边吃边给谈霁之发消息。

　　程唯：【照片】
　　程唯：【谁家的拇指姑娘这么贤惠呀】

　　很快，谈霁之的电话打了过来：“起床了？”

　　“对呀，在吃拇指先生买的早饭。”

　　“吃完什么安排？”

　　“嗯……还没想好。”

　　“来学校吗？跟我一起吃午饭。”

　　程唯对他的课程表已经倒背如流，他今天上午排的三四两节课，有些不乐意：“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吗？你要到十二点才下课，那时候人岂不是很多。”

　　“我带你尝尝教师食堂的菜，只有老师和家属才能吃。”谈霁之低声诱惑。

　　程唯被说服了：“好，那我正好先去找灵之姐姐聊会天。”

　　谈霁之挂了电话，插着兜从窗口转身，看见自己曾经的老师周教授正在门口笑着看他。
　　周教授是商学院保险学系的教授，也是国内研究保险的顶尖学者，曾经推动了国内保险行业的秩序化发展，造福了数不尽的人。当初谈霁之在父亲去世的迷茫之际，曾找过这位老师交流，折服于他的强大的专业知识和人格魅力，谈霁之才走上了研究保险这条道路。

　　谈霁之连忙快走两步，迎上去：“周老师。”

　　周教授笑：“这么多年了，竟难得看见你这副模样，霁之啊，处对象了？”

　　谈霁之颔首：“有空带她来见见您和师母。”

　　“好啊，从前总不见你同哪个异性能处得来些，你师母还总跟我嘀咕，担心以后没人和你相互扶持、相互照顾着呢。”

　　“让您和师母担心了。”

　　“哪里的话，你也知道当初保险行业本就不被人关注和看好，又因为中国入世那十年来的无序扩张和发展，行业乱象频生，不被大家待见，我拐来你这个原金融系的未来之星走上了这条黑路，希望靠你的才干引着保险行业往更好的地方发展，关照两句又有什么呢。”

　　“老师谬赞。”

　　“有什么谬赞的，”周教授头发几乎花白，脸上却出现了有些小孩子般的自得之色，“你魏教授现在见了我还吹胡子瞪眼睛呢，怪我抢跑了他的得意门生。”

　　谈霁之跟着笑了笑。
　　魏教授在本科时期给他上过课的老师，当处霁明科技的项目还在雏形的时候也是他当的指导老师，负责又专业，甚至有时大半夜还在回复他们的咨询邮件，谈霁之也很尊重他。

　　只是那笑容很快收敛，程父的条件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提醒着他，在辜负了魏教授的期待后，他或许又要辜负一位他无比感念和尊敬的恩师。

　　“周老师。”

　　“怎么了？”

　　谈霁之竟生出些逃避的念头，避开了这个话题，提起了下周的学术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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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灵去年公务员考试的笔试通过了，前一阵子在准备面试，毫无意外地也过了，最近正在等待组织部的人过来政审，研究生毕业论文也基本定稿，正好没什么事情。

　　她们到学校里的一家咖啡店坐着，饶是程唯这样比较大条的人，也看出距离上次见面，许灵之瘦了一些。她犹豫问道：“那你就决定要按照父母的意思，回老家工作了？”

　　“是。”许灵之点头，她拿起饮品的吸管轻轻搅动，感受里面冰块碰撞的声音，并不去对上程唯的目光。

　　“我听说你寒假的时候找了份实习，没有回家。那个时候应该还是想要争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呢？”

　　许灵之笑笑：“有人说，绝对的经济独立或许就能摆脱家庭的这种控制。所以寒假我在明泰证券实习，做ipo项目，想要争取留用机会。”

　　明泰证券ipo项目部，程唯知道，梁晨工作的地方，汇聚着国内最顶尖的金融行业毕业生，薪酬很高，相应的，也非常辛苦。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那阵子我每天工作到凌晨，精神疲倦，身体疲惫，总是借口工作，不愿意也没心力接来自家里的电话。但有天凌晨两点，我妈妈打来电话，我犹豫了半分钟，接了，知道了我爸爸急病被救护车拉走的消息，晚上我拒接的他打来的电话，是他发病时拨打的。”

　　程唯眉头皱了起来。

　　许灵之捂住眼睛，静了片刻，然后向上顺了下头发，自嘲一笑：“于是我认输了。”
　　爱和伤害的确并行不悖，但没办法，要切割这两者，就必须要有刮骨疗毒的勇气和伤筋动骨的决绝。
　　她没有，更害怕在某天深夜接到一通叫她后悔终生的电话。

　　“你爸爸现在身体还好么？”

　　“出院了，还不错。”

　　杯壁上沁出湿漉漉的水珠，沾湿了程唯的指尖，她低声问道：“那你和刘景丰……”

　　许灵之摇摇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想再拖累另一个人。异地恋什么的，也不现实。”

　　程唯一时沉默，也不好劝慰。

　　“不说这个，”许灵之吸了口气，改变话题，“你和谈老师现在在一起了，以后也打算异地恋么？”

　　说起这个，程唯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吧，反正我平时没什么事，T市想来便来。”

　　“那海颐，你父亲舍得就这么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应该是，他从前也没要求我什么，应该不会非逼着我接受吧，让我管那不是更快会倒闭。”

　　许灵之喝了一口饮料，提醒道：“这些事，不光你父亲会考虑，我想按照谈老师的性格，他也会提前考虑，我觉得等时机成熟了，可以找时间跟他们谈谈。”

　　“嗯。”
　　程唯应下，只是心里有点烦。
　　她隐约觉得许灵之说的有些道理，心底却隐约有些害怕可能出现的局面。

　　她低头，点开谈霁之的微信头像。
　　他的头像还是想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用的篆刻图案，没有改变过。

　　上次她来找许灵之，离开之前，谈霁之跟她说，要认真考虑，要不要真的和她在一起。
　　那关于自己，关于海颐，关于未来，他考虑的结果是什么呢？

　　这份些许的焦虑持续到了谈霁之下课来找她，他带着她去了教师食堂，点了瓦罐汤和铁板饭，把饭端到座位上坐下来后，谈霁之给她递了双筷子：“不开心？在想什么？”

　　程唯摇摇头：“就是在想许灵之和刘景丰两个人，好可惜。”

　　谈霁之叹了口气：“灵之，确实可惜。与父母的博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电车难题呢？”

　　程唯问：“如果我们俩面对这样的电车难题，你会怎么办？”

　　“你想要跟我在一起的心足够强烈吗？”

　　“足够。”

　　“那我们就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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