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君属秋夜

　　睡了个好觉，第二日醒来之时，钱伯已经兢兢业业地为二人备好了马匹。

　　只是唯一的问题便是江欲雪不会骑马。其实也不是不会骑，只是她虽然曾经学过骑马，但是学的时候也是马马虎虎的，只能勉强上马，骑着马慢悠悠地晃荡几圈。
　　若是让她骑马上街，她都是断断不敢的，何况骑着马去荒山野岭呢？

　　这一切还是都怪见霜。钱伯出门前，刚好遇到见霜下楼，于是便问了一下江欲雪会不会骑马。见霜想着既然自家小姐学过骑马，那么还是应该回答会吧。

　　元晗引自然是知道她的骑术水平如何，看见她一脸蒙地站在马儿面前，不由得偷偷笑着。他体贴地询问：“要不然我再教你一遍？你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吧。”

　　一记眼刀飞去，江欲雪抽抽嘴角，道：“你载着我吧，我不会骑马。”
　　比起不会骑马，更为确切的说法是她不喜欢骑马。在她看来，骑马没什么用处，出行坐马车就行了，又舒服又方便，还可以在马车上困觉，哪里用得着学会骑马呢？若不是小时候跟着一起去参加过冬狩，那么江欲雪肯定是连上马都不会。

　　哪怕是预料到会有今天，她也不会想着提前掌握骑御之术。
　　说着，江欲雪走到元晗引身前，将他手中的包袱斜挎在肩上，翻身率先上了马。
　　元晗引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乖乖地也上了马，二人一道，在晨雾中远去。

　　在江雾的包裹下，一股寒气也直往心里钻。
　　江欲雪的脸颊被呼啸而过的晨风拍打得冷痛，她不自觉地往元晗引的怀里钻了钻，紧了紧衣服，出声问道：“你冷吗？”
　　她甚至能感觉到声音的颤动，贴着她的骨头传入她的耳中：“还好。”

　　元晗引这样说着，放慢了速度，空出一只手，将江欲雪往怀里带了带，道：“这样可会好些？”
　　江欲雪用力地点点头，说道：“等会太阳出来了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太阳终于努力地钻出了晨雾，吹散了迷离的雾气，照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元晗引轻轻地甩了甩马鞭，马儿发出一道响亮的嘶鸣声，风驰电掣地奔腾东去，扬起一路尘埃，两侧的景色连绵不断地迅速变化着。

　　江欲雪探出身子，手里拿着罗盘，指挥着前行的方向。她的怀里还揣着苗医给的那串铃铛，苗医只说这铃铛会在该响的时候响起来，到时候循着铃声渐大的方向而去便可以。

　　而现在，他们则要先找到苗岭的方位。
　　一路上，周围的风景逐渐从平原变为丘陵再换作山地。

　　在路上歇息过两回，又是经过一段长长的七拐八弯的小路，他们逐渐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
　　也正是这时，江欲雪手中的罗盘逐渐失灵了。

　　她皱着眉头，将罗盘摇了摇，换了个方向，却还是没有动静，那根指针始终保持着静止，没有丝毫的变动。
　　“应淮，罗盘似乎坏了。”她有些焦急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元晗引。

　　元晗引闻言，勒紧马绳，停下了马，从她手中接过罗盘，也仔细地瞧了一番。
　　看上去倒是并无异状，元晗引开口询问道：“这罗盘是何时坏的？”

　　江欲雪答道：“进了这森林之后，逐渐便不动了。”
　　元晗引沉思着，又道：“或许是我们快到了……罗盘不会无缘无故的失灵。”

　　“我好像也听说过，有些苗寨入口处会有一片迷障，以防止外人闯入。”江欲雪想起了以前吴玥讲给自己的奇闻故事，“可是，似乎除了苗寨中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如何走出迷障，罗盘等物在迷障之中也都会失去作用……”

　　元晗引忽而灵光一闪，问道：“那串铃铛呢？你拿出来试试。”
　　江欲雪收起罗盘，取出铃铛，只见那铃铛开始轻轻摇晃起来，发出一阵小小的叮当声。

　　江欲雪举着铃铛，四处试了试，对元晗引轻声道：“我们往北边走走吧。”
　　“好。你听到哪处声音较大，便告诉我。”元晗引牵着马绳，不急不缓地向着北边而行。

　　越往北走，四周逐渐弥漫起薄薄的雾气。
　　元晗引从行囊中取出一小罐草药，抹了一些到鼻子下方，说道：“你也抹一点吧。这药可以消解许多寻常的毒气。”

　　江欲雪点点头，接过药罐，也挖了一小片涂抹在鼻下。
　　依循着铃铛的指示，二人逐渐深入，身边的雾气也逐渐变得稠密，几乎要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叮铃铃——”
　　恍惚间，江欲雪似乎听到了一道不属于手中这串铃铛的铃声。

　　元晗引微微皱起眉，他也听到了一声奇异的铃声。他微微收紧手臂，将江欲雪再次搂在怀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树林里静悄悄的，半空中飘散着片片树叶，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声。

　　“莫要紧张，远行皆是客——”
　　一道清脆如同铃铛般的女声在迷雾之中响起。

　　元晗引和江欲雪循声望去，只见从树林中的浓雾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梳着挽椎髻，穿着一件白色刺绣的大领对襟短衣和一条藏青色的百褶裙，左右迈着轻快的步子，向他们走来。

　　面对陌生人，元晗引下意识地护住江欲雪，把她搂得更紧了，出声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来历？何故来此？”
　　那女子看见元晗引的小动作后，轻声笑了笑，戏谑道：“护得这般紧？”

　　见元晗引和江欲雪面色丝毫没有变红，那女子撇撇嘴，无趣道：“好吧，我叫柳桐，正是前面千云寨社长的女儿。我呢，今日负责在千樟林巡逻。正巧看见你们拿着我们寨子里的云铃乱晃，跟了你们一路了。”

　　她的神情严肃了些，又说道：“你们竟然没被这毒雾迷晕，看来你们也是有备而来。不过你们倒不像包藏祸心之人，否则我早就将你们杀了——老实交代吧，你们是为何前来？”

　　元晗引笑了笑，松开双臂，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原来是柳桐姑娘，失敬了。在下和内子前些日子不知为何中了蛊毒，得了苗医的指点后得知此处有高人可以解此蛊，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寻人解蛊。”

　　出发之前，钱伯曾叮嘱过他们，苗族中人很多都能看出一个人是否身中蛊毒，只是单凭面相看不出具体是何蛊而已，故而隐瞒来意是不可取的。
　　只是他与江欲雪所中之蛊特殊，不可相距过远，于是他干脆撒了个谎，谎称二人是夫妻，如此一来，也有理由时刻黏在一起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二人一路上亲密的姿势，柳桐暂时相信了他们的说辞，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便跟着我吧，我带你们回我们寨子。只是，解蛊之事，须得你们告知于社长，若是确认无误，自然会请巫医来为你们解去。”

　　柳桐走在他们五步之前的位置，带着他们左拐右拐，穿行过浓密厚重的雾气和枝繁叶茂的树林。
　　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面向阳的山坡，依山而建着古朴的吊脚楼，楼间密植着树木花草。不远处的山坡上梯田遍布，其间还有正在劳作的农人。

　　元晗引和江欲雪下了马，牵着手一起跟在柳桐身后朝里走。
　　走在路上，行人都与柳桐问着好，并带着打探的目光，好奇地偷偷观察着柳桐身后的两人。

　　柳桐也没有制止他们的目光，只是坦然地走在路上，带着二人来到了山腰的一间吊脚楼中。她开了门，示意两人也跟进去，说道：“你们先住在这里吧，我去和社长说一声，晚些时候再带你们去见他。”

　　江欲雪问道：“那请问柳桐姑娘，我们可以出去转转吗？我是个闲不住的，不出去走走心里就总不舒服。”
　　柳桐轻声笑了笑，道：“自然可以，别乱走就行。”

　　她直直地盯着江欲雪，最后说道：“别往山上走，在山脚下逛逛可以。好了，我先走了，你们若是有哪里不会的，随便在路上找个人问问便是。”
　　元晗引和江欲雪点点头，目送着柳桐走出了门。

　　柳桐走后，江欲雪寻了个躺椅躺下，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困了，也饿了，你能去找点吃的吗？我想先睡一会儿。”
　　元晗引无奈地叹着气，还是答应道：“好，那我去厨房看看。”

　　“你会做饭？”江欲雪闻言，睁开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元晗引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应该会吧。”
　　他大概猜得到饭菜是如何烧制的，想必捣鼓一通也就无师自通了吧。

　　江欲雪听着他迟疑的语气，心里涌现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但她此刻又困又饿，已是无力计较，于是又闭上眼，准备休憩。
　　元晗引从行囊中拿出一件长衫，仔细地披在她身上，随后找到了厨房。

　　还好，厨房里各种器具一应俱全，木柴也堆放在墙角，只待取用。他走到墙边的木箱前，从里面取了些土豆和竹笋，又从米缸里取出一小盒大米。

　　他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坛子，想必里面存放的便是酸菜等物，也取出一些作为佐料。
　　捣鼓了一阵，他勉强做出了两个菜，装进碗碟中，端到正屋的桌子上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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