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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王开远死在了人堆里。
柔软而细腻的触感包裹着他的手指,王开远把整只手掌都插/进裂开的腹部,他能听见身体里一股股炸裂的声音,连绵的酥麻感从头到脚,席卷全身。
“他……这王开远到底死了没有啊,还能救吗。”
“他身体怎么还在动?”
“那是神经在动啦!”
话音刚落,王开远就把手从伤口里拔出来,高高地举起,吓得说这话的人低叫一声。
无风的洞穴,围观的人却都觉得后脖颈发痒,心口浮出些许凉意。
“都不要命了?”李泽彪拨开人群。
地上死去的尸体正在残喘,李泽彪从手下手里接过火把,直接扔向了王开远的尸体。
“你干什么!”围观的人群涌过来,“开远哥还在动呢!”
李泽彪的眼里闪着火。
“他死多久了?”
没人回应。
“我问你们!他死多久了!”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
李泽彪顿觉不对,立刻跳出人群往身后的洞穴里跑去。
关门!
已经迟了。
黑色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方才还互相商量的人群像牵丝木偶一样朝他的方向涌过来。李泽彪只能把手边能扔地的都扔过去,锅碗瓢盆桌子椅子,他没有迟疑多久,还是拔出土枪,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黑影倒下,却又有更多黑潮涌过来。
李泽彪的手臂被震痛,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难用。
更离奇的是,那倒下去的黑影又重新站了起来。
“靠。”
这些人生命力这么顽强?
李泽彪边跑手边抖,手里没东西可扔了,还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打火机却怎么都对不准烟嘴儿。
“去你大爷。”
急得李泽彪干脆把打火机扔进了身后的家具堆里,不知道是他刚才慌乱中丢了些什么家伙事进去,火苗猛地窜出老高,在人群中跳跃。
过了很久,李泽彪终于停下来看身后的火龙。
杀人嘛,在这壤道里,开了个头就很难停下来。他取下烟借着火苗点燃,重新叼在嘴里。
这些人即使身上都着火了,嘴巴睁得老大,却还是没出声。
仿佛舌头被夺走了,眼睛也瞪得老大,互相抱在一起看着彼此,看起来还挺瘆人的。
李泽彪叹口气,燃完一支烟,又想点下一根。
他的手刚一靠近,火龙里却伸出来一只手,猛地抓住他。
我靠。
李泽彪下意识就是一掌拍过去,眼先一步看过去,手上就一愣。
就这一瞬,他整个人都被拖进了火海中。
裴玦从里屋转出来再到外面隧道,再从外面隧道摸进新的洞穴,里面滚滚浓烟,呛得她不行。
伴随着浓烟的,还有一股熟悉到有些诡异的臭味。
外面屋子发现起火的人已经在救火了。
好在此处狭窄,空气流通也不流畅,应该不需要多久火就能被扑灭。裴玦原本还打算看着点儿,反正自己死不了,能不能进去救个人。
但却是不用了。
烧得半焦红黑色的尸体倒了出来,身子已经炭化蜷缩,焦化的手腕处一条银链子挂在上头,摇摇欲坠。
银链子上挂着一枚戒指,而他的另一只手连着另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烧得没那么厉害,还能依稀辨认出原貌。是李泽彪。
周遭一盆盆水进去又出来,这火灼得她脸疼。
“看见影妹和商九言了么?”她问卫诺。
卫诺抹了把黑漆漆的脸:“裴小姐,火熄了。”
裴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卫诺把手擦干净,握住她的手:“裴小姐,息影动作比我还麻利,不会有事的。”
火焰烧毁了身躯,又将残躯狰狞地融在一起,把人烧作臭气熏天的一团,不时有人在他们身边呕吐哭泣,二人沉默地拉着手,过了好一会才听见远处的喊声。
“裴玦!”
“小非姐!卫诺!”
“裴玦!卫诺!”
“小非姐!你在哪啊!”
裴玦浑身一哆嗦,松开手往身后看去。
拥挤的人群把洞穴口挤得水泄不通,息影和商九言浑身上下都黑黢黢的,只有眼尾泛红,二人艰难地在人群里穿行,不停打量四周路过的人脸。
卫诺找回了嗓子想要回应,但他们周遭实在太嘈杂,声音根本看了裴玦一眼,跳上人群,踩着众人的肩膀翻越人海。
息影先发现他,眼睛一瞬亮了。
“卫诺!”
她拍一把商九言,指着逼近的人影:“商九言,你瞧!卫诺!”
商九言怔怔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卫诺终于寻到个缝隙跳下来。
“你俩还好吗?”
“好好好呀,小非姐还好么?”息影一张脸顿时乐呵呵的。
“她就在前面。”卫诺转回头,朝着他来的方向看去。
人头攒动,好一会儿,他才看见刚才那处。
那处却已经没人了。
卫诺的心脏霎时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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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把裴玦打横抱起,不知道他从哪处钻出来的,在洞里左拐右拐,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了。
“放我下来。”
谢凌依言放下她。
裴玦整理了下外衣:“你打算带我去哪?”
谢凌摇摇头:“没打算带你去哪。火焰可以把尸体烧毁,但烧不死他们和我们。裴玦,火熄了,但这匪窝已经留不得,你和我一起去瑶城。”
“你不是说老家在追杀你吗?”
“事到如今只能往那去了。”谢凌把背包放下来,蹲下身清点物品,“这些行李应该够我们往瑶城去。”
“我本来就要往瑶城去,你何必把我单独带出来。”说着她就往回走。
“裴玦。”谢凌叫住她。
“商九言另说,其他两个跟在你身边的人,不是从老家出来的,他们扛不住的。你知道……他们就快死了,即使不死,也会影响你。”
裴玦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已经跟了我一路了,他俩身体比我和商九言都要好。”
“是么?那小个子的女孩儿可以直接把我托举起来,但她的身材并不算健硕。若我没猜错,他俩的听觉应该也很灵敏吧?已经不是常人的程度了吧?”谢凌不急不缓地阐述,“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玦,已经有太多人为你死去。”
裴玦沉默片刻,扯了下嘴皮。
“——关我屁事。”
--
做生意的人下来壤道的原因无非两种。
一是直接与壤道中的土著做生意。壤道里虽不缺吃的,但其他资源却稀缺,近些年尤其是娱乐资源。日子安稳下来,人便想着玩乐,渝地本就爱搓麻将,壤道下也不例外,但时间久了未免觉得太过单一。
把壤道里没有的从地上拉下来进行交易,但地上和壤道的货币并不互通,又是如何做的买卖呢?
邱朝也是听王述芳这么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他们赚什么啊?”
“有其他的流通物用于交换,偶尔也用金银。银杏叶子只是在壤道里流通。还有的是因为自己家在地下也做生意,所以用银杏叶子买东西也没事。像商扇城主就是这种情况,她弟弟商昭偶尔会带物资下来,壤道里的买家就把钱给商扇。”
“那还有一种呢?”
“和传统有关。古时候蜀地山高路远的,地上的人就会借壤道过路,过路的时候顺道做点生意,多是传统走商。和现在不同,那时候挺多人下壤的。”王述芳喝口水,“巫山早先其实也是借路多,并不怎么和壤道里的人直接做买卖。”
这些事都是她近几年学的,她自己了解得也不多。
“虽然如今壤道封闭,但今后你若和巫山的人做生意要记住几个要紧事。首要的是,不得和在壤道里待了超过一年的商人做买卖,除非对方已经彻底成为了壤道居民……比如说我。”
“这是什么说法?”
王述芳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她有经验。
“或许是因为这些在壤道里待久了的外人性情多少有些古怪,早几年我不懂这个,有一次运的买的货半路被那人烧了,定金也没要回来……他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
“第二件事,通常情况下,不得跟着这些商人一起上地。我这种本来就在地上住过几十年的不算,像你这样的原住民最好不要跟着一起上地。……对了,一定一定不能和二十岁以下的非人做生意。”
邱朝“噗”的一声笑出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王述芳摆摆手:“说不清。总而言之,做了什么生意都有去无回。不如说一般下壤的几乎都是二十岁以上的,巫山应该也有刻意控制下壤的人的年龄。大概是年纪小不经事容易出意外?”
邱朝脸有些红:“但裴小姐不是才十八九岁么,她好像才高考完——地上的人到了年龄要高考呢,我听说考不过的话就很难活下去。”
这回轮到王述芳笑了。
“没什么活不下去的。高考为考大学嘛,当年我也没读上,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至于裴玦——她身为裴家女肯定有特殊的地方。”
王述芳还想接着讲她做生意的经验,窗外又“咚咚咚”响起什么敲打在上面的声音,即使她带人用铁板封了窗也能传进来。
听得她焦躁得不行。
“这群疯子什么时候才能安静点。”
说着王述芳就拎起一根铁棒开锁出去,想把屋子外凑堆的人轰远点。
她刚一开门,却愣在了原地。
地上没有起火,趴在她窗上的几人机械地用头砸着窗,半个身体却像是在烈火里滚了一圈,表皮被烧得或是皲裂或是卷成一团,模糊的血肉炸开来。
就在这里,这座枳城像是踩到了一颗巨型的地雷,从坡顶到河畔,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声,一并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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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思考怎么才能骗人看我写的故事呢:(
我骗!
今天也是没人看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