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曾是个传说

　　听着耳边一片欢腾的庆贺声，江子期整个人像是在做梦，“竟然真的成了？”

　　叶昭真的唬住了辛木夷？！

　　阙楼里，西泽的使臣大惊失色，几人连忙奔到台上去。

　　“大人！大人！你怎么认输了？！”

　　另有几人叫道：“这局不算！刚才是我们辛大人一时失言，这局还是我们赢了！”

　　“对，没错！黑子早就输了！”

　　底下顿时有人吵起来：“怎么就不算了？！那人是接着裴公子后面下的，之前的结果两人都认了！那就算是一场！现在辛木夷自己认输了，双方就算是平局了！”

　　“对！就是！当时辛木夷也默认了！”

　　“现在出尔反尔，还想让我们魏国划城给你们西泽，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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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双方吵成一片。

　　唯叶昭坐着不动如山，看对面几人手忙脚乱的围着辛木夷转，不停的劝着他。

　　“安静。”

　　不大的声音，此刻却带着莫名让人信服的压力，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不多时，刚刚喧闹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不吵了，台上西泽几人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一人指着叶昭骂道：“你是何人！使用了什么妖法！这局不算！我们要求重来！”

　　旁边几人附和着，“对！不算！重来！”

　　“重来！重来！”

　　阙楼中有人面露不忿，忍不住想开口骂回去。

　　就见那台上坐着悠闲的男人，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对着那领头之人轻轻勾了勾小指头，“来，你过来，有什么话你好好说给我听一下。”

　　离叶昭不过两步的人不过只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前去。

　　“稍微低下来一点儿，站那么高让我听起来也费劲。”

　　？费劲吗？

　　就是不用过去也能听的清吧？

　　就在一众人等的满头问号里，就见西泽那人刚低下头，突然就被一只修长白晳的手掐住脖子，“砰”的一声给按在了棋盘上。

　　瞬间，棋子四落。

　　“哗——”
　　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台边离的近的几个人士倒是先吓了一跳。

　　下一瞬，叶昭手中的折扇就抵在那人的脸颊上，冰冷的锋刃在皮肤上轻轻滑动着，带着一丝凉意，叫那人瞬时大惊，“不能！你不能伤害使臣！”

　　另外几人欲要上前搭救，就见那扇子一侧的锋刃轻轻下移到那使臣的脖颈之处。

　　这是威胁！另外几人果然不动了。

　　叶昭轻笑，声音却让不少人听着心中发毛，就见他垂下眼皮，缓缓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这局不算？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叫嚣？”

　　“你当我下着好玩吗？嗯？”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轻轻响起在众人耳畔，哪怕此刻知道这话不是对着他们这些人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凉意。

　　这下不用叶昭说，整个阙楼都不自觉的趋于安静。

　　这话，叶昭也不全是演的，是带出了几分真实的火气。他好不容易才演到这一步，总算是达成了目的，结果现在竟然想不认账？
　　那怎么可以？！

　　但是接下来该做什么？叶昭看了看在自己手下安静如鸡的人，难不成真一刀宰了？

　　杀是肯定不能杀的。

　　于是，叶昭选择另找个人转移注意力，抬眼，淡淡瞥向对面的人，开口道：“辛木夷，你怎么身边净带些不入流的货色啊？”

　　“无趣。”说完，他轻轻的一松手，又坐了回去，整个人都写满了没意思。

　　方才被吓的一声都不敢吭的使臣顿时连滚带爬的赶紧远离叶昭，西泽几人皆是神色戒备的看着叶昭。

　　一人还算冷静，问道：“阁下到底何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叶昭不说话，看着神秘莫测，气势不凡，但实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心里也有点慌。

　　他是想演天枢吓退辛木夷，但现在人家直接问他身份了，他是接着演，还是……就此撤退？

　　就在叶昭犹豫的时候，辛木夷接话了。

　　他的情绪已平复了下来，一张脸上写满严肃，开口沉声道：“天枢，你回来了。”

　　霎时，四座皆惊，满堂哗然。

　　谁？天枢大人？！

　　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坐着的黑衣人。

　　叶昭思考了两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最后，他只好似是而非的轻笑了一声。

　　然在他人看来，便是默认了。

　　全场沸腾了！

　　西泽几人又是惊讶又是戒备的退到辛木夷身后，辛木夷看着他：“你我当年的那场棋局，今日，该有个了结了。”

　　“三十年前，你我所下的那一局，一子便代表我西泽将士一人性命。整整五十五人的性命，皆被我输了出去。”

　　已经不再年轻辛木夷回首起那段记忆，心头一片沉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视死如归的坚决，“今日，以你我性命为赌，一局定胜负。倘若你输了，我便要叫你为我西泽数万亡魂为祭。”

　　“当年，若不是你出现，他们本不该葬身在这天上京！”

　　再提起那段血腥过往，楼中有些老人依旧记忆犹新，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魏帝等人看着金鳞台上的人，神情复杂，他们当中，自然有人对当年的事再清楚不过。
　　辛木夷的话没说错，西泽数万大军的确可以说是亡在天枢手中的，若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他们便不会死，但同样的，也不会有今日的大魏。

　　楼里一时安静无声。
　　不知过去多久，只见坐着懒散的人慢慢站起身来，淡淡的光辉洒下，投下一片阴影，“蠢话。”

　　那人背过身去，抬脚似要离去，只淡淡丢下一句，“辛木夷，你果然还差的远啊……”

　　这棋局肯定是不能接的，谁接谁是傻子！

　　叶昭不是傻子，所以，他选择赶紧退场！反正已经达成目的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站住！”辛木夷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个人影，冷声道：“你今日不想与我棋场交锋，来日，你我战场相逢，当年你所做的一切，我也定当悉数奉还！”

　　叶昭的脚步果然顿住了，隐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出是何表情。

　　角落里，江子期看着叶昭，眼中满是紧张。

　　楼上，裴世安和魏帝等人眉头一皱，神情严肃，他们知道此刻在台上的人是谁。

　　事情发展这一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叶昭一旦答应辛木夷的比约，他今日定然就没命了。若不答应，两国开战便无可避免，但一国之威皆容如此挑衅？

　　魏帝沉声道：“来人。告诉辛木夷，棋便下到这儿了，来日，战场再见，就看他是否有本事兑现今日之言了。”

　　这是……应战？！

　　房间里的数位官员面面相觑，先是一惊，后便齐齐应道：“是！”

　　没想，却不等魏帝的话发出去，台上，叶昭先开口了。

　　他回首微微一笑。

　　“辛木夷，怎么三十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半点儿长进？”

　　辛木夷已不想理会他的这些话，皱眉。

　　“你后悔了吗？”

　　“我后悔什么？”

　　叶昭平静的望了他一眼，嘴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转而说道：“这三十年来，不敢踏入魏国一步，你怕了吗？每每对着棋盘，手中拿起棋子的时候，你有没有在握着一颗人头的感觉？尸山血海，战火滔天，当年的那一战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你的眼前重现？”

　　“天枢便是你此生最大的梦魇，你将他恨到骨子里，恨到无论如何也不敢忘。可其实，造成当年那个结果的人，是你啊……”

　　辛木夷一愣，“你什么意思？”

　　“当年那一战，西泽是败给了你啊。”

　　“你说什么？！”辛木夷看着叶昭的背影，其余人等也是不解。

　　楼上传话之人暂时被叫住。

　　他们也想听听，叶昭接下来是想说些什么。

　　“不明白？”叶昭轻轻的嗤笑一声，“当年西泽、东陵两国夹攻，你十万大军先行兵临城下，是也不是？”

　　辛木夷敛眉，“是。”

　　“然后，天枢打开了南北城门，请你大军入城破阵，你应了。可对？”

　　“……对。”

　　“你领五万兵马从北城门入，当年的西泽太子则只带了四万人马从南城门入，尚还留了一万兵马于城外。”

　　辛木夷等人看着他不说话，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天上京的布局吗？”叶昭没有卖关子，缓缓道：“天上京，以皇宫为中心，分东南西北四块儿。城东多湖，适于水战；城西多是富人区，屋舍宽广，适于布置中小型机关击杀敌人；城南房屋繁多，多是普通住户区，道路复杂，适合巷战奇袭。至于城北，呵……”

　　叶昭回头，“城北地势开阔，当然适于两军正面拼杀，或者，用一种方法一举击杀大部分敌军。辛木夷，你知道是什么吗？”

　　辛木夷颤声道：“火……”

　　“是，火攻。”叶昭悠然道：“当年你从北城门入，西泽太子从南城门入，可你没想到是，城南多机关，城北则不然。你见西泽太子入城后分兵损失惨重，以为城中机关遍布，自然小心谨慎。所以，你不敢分兵，却反而犯下大错。”

　　“你大半人马因此葬身火海……”

　　楼中安静无声。叶昭好似叹惋道：“其实，当年你二人若能换条路线进城，如今，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西泽有十万大军，而天上京里，不过才一万兵士。当然，算上一些百姓家丁之类的，参战的也不过两三万人。”他笑，“你觉得，那一战过后，我方又能剩下多少人呢？辛大名士？”

　　“所以，你后悔了吗？”

　　一字一字仿佛恶魔的低语，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将自已隐藏在面具之下，不见真容，只露出那令人脚底发寒的森冷真相。

　　“后悔战前轻敌。你若不进城，便是围也能将魏国一干人等围死。”

　　“后悔被天枢左右心思，一念之间，选错了路。”

　　“后悔自作聪明，数万人马葬身火海。”

　　“更悔的是，你被天枢最后以一局棋，吓破了胆，空余一万人马却只敢灰溜溜的逃回西泽。”

　　“哈哈哈哈……”寂静无声的阙楼里，只余一人畅快的大笑，“最可笑的是，你逃了，还自以为是天枢高抬贵手放你一马。孰不知，你们的回归，才是计划的最后一环。”

　　“你们将尸山血海，一个名叫天枢的男人的恐怖阴影带回了西泽啊……如此，才有我魏国二十多年的平静。”叶昭如是说道，折扇缓缓展开，慢慢遮住他露出的下半张脸，叫人难窥他的半点真面目，黑色的扇面如同浓重的黑暗，引着人的灵魂坠落深渊。

　　一番言论道完，全场鸦雀无声，皆是愣愣的看着那个站在视线中心的男人。

　　惊讶吗？

　　惊讶的，谁能不惊呢？

　　当年的一切竟全都是场骗局……骗了西泽上下数十年，也骗了天下人。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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