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宿敌生孩子[重生]

　　从恒州到江南地区，前一大半的路都是旱路，官道。

　　几乎是一上马车屈幽就靠着岳明远的肩膀睡着了，即使马车并不平稳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岳明远心里很乱。到底怎样才能真的帮到这孩子，他如今仍未找到最好的出路。几日之后，他们抵达了临安。屈幽自己待在客栈里休息，岳明远直接去了洛家庄，结果还没进庄子，道上又遇到了熟人。

　　“岳门主，好久不见了。”

　　“嗯？寻瑕你又到临安来了？”

　　真的是好巧啊。话说几个月前那封送到洛家庄的信，还是让这位浣花山庄的弟子代送的呢。

　　“是啊，”寻瑕的笑容有几分无奈，“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临安和淮南之间走动。少庄主似乎是想拓展与洛家的生意呢。”

　　“是这样啊。”但是看着洛家庄现在大门紧闭，也就知道他们根本无暇接见寻瑕，相必是很令他发愁。

　　“庄主也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来跑这趟，简直是急死人了。”

　　林瑾然之所以会入赘到洛家庄背后本身就是利益关系拉拉扯扯，儿女姻缘也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放近了看，这是药华谷和洛家庄的利益牵连，放远了看，林瑾然其实也是武林中保守派中意的人选。现在人自己作没了。岳明远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坐等变天吧。

　　——我又何尝不急呢，岳明远心想。

　　“而且说起来，洛家庄的那个大小姐也真是惨，才成亲没多久，就这样了。”

　　仿佛有雷声在岳明远耳边炸开了：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洛桑还是嫁了？她自己不是不愿意了吗？

　　“挺奇怪的，他们忽然就提前成亲了，成亲的时候也没怎么宴请其他门派的人。”

　　听到这里，岳明远心里一沉。

　　当时，他和屈幽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因此没再关注洛桑的后续，可谁知……

　　她是被迫的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所作出的事，会让她更受折磨吗？

　　就连作为武林之首的赋云门门主，都在门前等了好一阵子才被请进门——看样子形势真是不怎么样。洛家庄并不是一个大山庄，但是现在里面站满了人，而且个个来头不小。他们都是来讨论什么的，岳明远心里也有数。场面混乱而嘈杂。

　　“我那儿子入赘到你家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便下落不明，而儿媳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亲家母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两位夫人请冷静一下，这件事过于蹊跷，尚不能断定是谁的过失，切勿伤了和气……”

　　夫人们在痛心疾首或窃窃私语，而男人们都在互相交接眼神，传达着什么决定。表面上情义，背地里都是生意。这一套岳明远看得很明白。情义还可以维持，但生意能否做得成，就要看他们的默契了。如果这件事当真可以令保守派之间有所松动，那么林瑾然杀得可以说是很值。

　　岳明远几乎被自己近乎冷血的冷静震惊到了，但这样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堂里的争论不休，但是并没有人邀请他说话——很好理解，毕竟在场的很多人心里都明白这位门主和他们并非一心……忽然，他注意到一个人影悄然地掠过。

　　洛桑？

　　她显然不是来偷看的，而是要出门。在这样的关头，她要去哪儿？岳明远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后，便偷偷跟了上去，却见她正打算从后门溜走。

　　这场面令岳明远感到了深刻的荒诞。死去的明明是她的丈夫，可是外面的人口水横飞，而她完全不在场……也没有人觉得她应该在场。并非有情或无情，而是所有的人都默认，她在这场交易里无足轻重。

　　“洛桑，你要去哪儿。”

　　洛桑被自己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但扭过头的时候也没忘记捂住自己的另外半边脸。

　　“门主……”

　　离上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人，仿佛已经隔了一辈子。洛桑低下了头，但不是为了礼节，而像是一个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岳明远也无意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他自己现在也有一些愧疚。只是，他注意到被她捂住的那边脸似乎是肿了。他皱起眉头。

　　“他们打你？”

　　洛桑点头。

　　——岳明远倒不是心里存着“不能打女人”之类的观念，但是他不明白，洛桑到底因为什么被打？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失去音信的……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在表妹家里，是表妹的家人送我回来的。”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他去了外地，之后我爹娘也回家省亲，所以家里就我一个人了，就经常到临安城里走一走……我不应该随意走动的。”

　　“就因为这个他们打你？”

　　“嗯。”

　　大概在他们眼里，丈夫可能已经遇害的情况下，妻子还完全不知情，还到处走动，实在是太过于恶劣了。但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岳明远的拳头紧了又松。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意料之中的，洛桑摇摇头。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可否门主请求替我保密？”

　　“你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我很担心的人……”洛桑终于抬起头，目光却好像越过了眼前的人，飘的很远，“瑾然出事，他应该比我更难过吧。对了，门主似乎和他是认识的。”

　　难不成是……！！

　　……这个地方，岳明远再熟悉不过了。

　　洛桑显然以为他是第一次来，笨手笨脚地连比划带解释，生怕岳明远误会。但她其实完全多虑了。岳明远非但不是第一次来，甚至还曾经在同一个房间住过。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连岳明远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多激动，就连握住对方肩膀的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

　　“……我因为意外到这里来的，他替我解了围。”

　　洛桑反而看起来比他镇静一点，小心地提醒他放开自己。“门主和他又是怎样认识的呢？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为什么？洛桑？岳明远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些混乱，他原本觉得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对彼此有好印象。他们是情敌，是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的男人和女人。但是林瑾然死了，洛桑比起她自己居然更关心岳明华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和我说过一点点他过去的事，”洛桑回忆道，“他本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但是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跟了林瑾然，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而且也不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脸。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别的么？明华这家伙连这些都跟洛桑说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瑾然他……真是造孽呵。”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抑或只是洛桑的自言自语罢了。洛桑领着他从后门进去，看得出她进出早已不是第一次了，在厢房的门口，站着个神情忧虑打扮艳丽的女人，看起来似乎是老鸨。

　　“春娘。”洛桑跟她打过招呼，“他现在……？”

　　春娘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里的情绪错综复杂。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都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走到一边。

　　“你进去看看他吧。等等，洛桑，你怎么能带外人来？！”

　　“这是……总之，他不是坏人，他和月认识的。”不过这话春娘明显是不信，狠狠地瞪了岳明远一眼。

　　做生意的人要讲信用。她本来要绝对防止外人知道藏在这里的人是林瑾然的男宠，即使现在人失踪了，她的职责也还没完。

　　“夫人，您这样我可不好做人。”

　　岳明远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是，洛桑比他更快开口。

　　“春娘……”她低声道，“现在，我的丈夫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余，江湖上到处都在找他，但是也找不到。而且，各个前辈大佬，最近都在往我家中走动。我看到他们中有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洛桑说话声音向来很轻，但是此话一出，无异于在三人之间点了个火药桶，瞬间无声地炸裂开。

　　岳明远第一次意识到，洛桑可能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知。她自己家中发生的一切，虽然她都没有出现，但一直在暗中看在眼里。

　　“一个很特别的人。很年轻，但我看到似乎大家都对他很客气，而我的父母，公婆，却很不满意。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总觉得是看到了当年的林瑾然。”

　　“这么说，林公子真的已经……”春娘感到难以置信。一个月，连新的人选都找好了？江湖中的风向变得这么快，难道已经确定林瑾然已经不会回来？

　　“那个人，我不认识。”洛桑显得十分冷静。

　　林瑾然如果确实已经死亡，那么，再替他藏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一个是生死不明的林公子，一个是活生生的林夫人……春娘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团扇，脸上带着迷惑性的假笑。

　　“如果林公子确实已经死了，那么里面的这位，对这小小的春晓苑可是一块烫手山芋……林夫人有何打算？”

　　洛桑知道春娘已经有所松动，不由得感激道：

　　“谢谢您……如果我的夫君确实已经……那么，他的事，我会尽量接手的。但是请先让我见到他吧，拜托了。”

　　春娘挑了挑眉毛。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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