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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屈幽？是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是我？”

　　“如果孩子和你一定要选一个，我是一定会选你的。”

　　屈幽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但是他不确定岳明远到底有没有接受。他们二人之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隔着，使他们的关系有些奇怪。

　　“别摸了，起码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听到小孩的心跳呢。”岳明远看着傻笑的屈幽，有些无奈。孩子还没出声，孩子的爹已经变成了一个傻的。

　　“呐，你说这个孩子会像谁？”

　　“肯定是你吧。”岳明远想起，当初也是想到这个孩子出生或许会很像是他的父亲，才决定要生下来的。说起来当时也是够感性的，万一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孩子会像自己，说不定就……

　　“我觉得像你也不错啊。”

　　“那我就不生了。”

　　屈幽瞪大了眼睛：“别，为什么呀？”

　　“我小时候遭遇过的事情，绝对不想让我的孩子也遭遇一遍。”岳明远很平淡地说道，“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孩子还是不要被生下来比较幸福。”屈幽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不由得挠头：

　　“你白天的时候不是挺理智的吗？怎么现在脑子混乱了？孩子像谁跟他会遭遇什么有毛的关系？”

　　听屈幽这么一说，连岳明远也察觉出了自己言语中的荒谬。但是那种“如果小孩和自己一样的话还是不生为妙”的想法依然挥之不去。

　　“对了，阿远，你猜猜，”屈幽凝视着又差点再陷入沉思的他，开口道，“我的出身是怎样的？”

　　从前世到今生，他很少和人提起他的身世。不光因为和他哥哥有关的缘故，也并非真的耻于自己的出身，只是不愿意这些事情被好事者拿去大做文章。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话能不能给阿远一点启示，但反正是迟早都要说的，不如现在就说。

　　“你是江南的世家子吗？大概是家族没落的那一种？对了，你哥哥不是如今圣上么，所以你母亲是……”

　　——屈幽确实挺希望自己是个世家子的。然而……

　　“我母亲是青楼里卖身的，我父亲从我一出生就没了踪影。”屈幽略有些嘲讽地说道，“这就是我不跟人说我自己的出身的原因。我觉得富庶的江南一带想找到比我还差的也蛮困难的。所以其实我小时候过得也不怎么样。”他握住对方的一缕发，低声道：

　　“无论我们的孩子再怎么差，也差不过我那会儿吧。我……虽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只要有我们在就绝对不会让它再次发生。这和孩子的外表和性格更像谁根本没有关系。”

　　是呀，根本没有关系。可是岳明远还是不想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孩子。

　　或许他其实并不是讨厌孩子。他只是害怕看着和自己相似的的小孩，他自己就会逐渐变成，他母亲的样子——

　　母亲厌恶他是因为他的双性身体。但，如果他不是一个双性的孩子，母亲会爱他吗？会像爱弟弟一样爱他吗？还是说其实母亲本来就讨厌他而喜欢弟弟呢？而且他自己就是双儿，如果他的孩子也是一个双儿，他会不会真的……

　　屈幽睡得很沉，但岳明远一晚上没睡好。乱起八糟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天亮了之后他去了总部，本来想抽个时间安排一下到塞外去的行程，但是新堂主北琇来找他，告诉他今早送来的加急消息——临安那边出事了。

　　其实他早就料到该出事了。林瑾然失踪了这么久，而且他走的时候应该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现在江湖保守势力最重要的棋子没有了。岳明远没想太多，这下肯定是要先去临安。就是不知道屈幽会怎么想。

　　既然明天就打算要出发，那么今天肯定是要找屈幽问一问。昨天下了雨，今日天色十分的阴沉，从各种层面上让人觉得不适。屈幽的气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有点白得过分。

　　“我们不是刚刚从那一带回来吗，为什么又要走啊！”

　　岳明远不由得苦笑道：“以前的闯荡江湖的人可不就是这样，跑来跑去居无定所的吗。”林瑾然那边的烂摊子迟早要摆平，而且从私人的角度来说，他现在非常担心岳明华和洛桑……

　　“我陪你去。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别人家的孕妇和孕夫都讲究安胎，孕夫怀孕本来就更辛苦一些，有条件的人家可能从第一个月就要严加看护了，独独岳明远可能安了个假胎。不但比以前更忙了，而且都还不能跟周围的人说。真到了可以看出来的月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其实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屈幽觉得自己一直强压制住的愤怒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他一直不知道这怒气应该冲谁发。仔细说起来，他自己也是惹祸的人之一，而且也是他心里希望岳明远能把这孩子生下来。可是一想到每天一个孕夫早出晚归，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他就窝火。世界上那么多没怀孕的人，可是担子偏偏就压在岳明远身上了，而作为他腹中孩子的父亲，他能做的事情却那么少，既没法分担他的工作，甚至于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能告诉他的下属——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就这样看着阿远操劳下去？虽然他的身体一向很好，但是谁说得清几个月后？

　　忽然，脑中传来一阵晕眩，随后又归于寂静。

　　一向动作十分麻利说一不二的屈幽，不知为何竟许久没有动作，岳明远有些疑惑。

　　“屈幽，你要是跟我一起走的话，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哦？”他拍了拍屈幽的肩膀，但是在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不对。屈幽的身体在颤抖，而且他体内的气息也十分紊乱——

　　“阿远。”屈幽缓缓地转过身来，仰起头看着他，在看清那眼神的那一刻，岳明远打了个寒战。

　　那是，那个晚上，屈幽的眼神。

　　“我们不去临安了，阿远。”

　　什么武林大会，规划，林瑾然，什么乱世……都他妈的不重要了。

　　“你跟我去塞外吧。我会把你好好地藏起来，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可以安心地把这孩子生下来——”拥着自己心上的人，仿佛要将之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可是眼神却逐渐变得空洞。

　　“屈幽！”被忽然抱住的岳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少年的力道太大，有可能会压到他的腹部。

　　“我……”

　　眼前的惊悚不知为何，忽然扭曲起来，随后归于寂静。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岳明远知道屈幽还在吃那种药，他知道对方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分量应该是比以前要少的，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屈幽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早该发现的，从前几日开始，屈幽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了，而且一直在嗜睡。

　　“阿远……”

　　“小幽，你到底吃了多少药引？”

　　屈幽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差点想不起来：“一半呀？”

　　“除了吃药你还做了什么？”

　　“……”

　　“你是不是练了其他的武功？”

　　“我总不能就这样……”

　　曲冥功练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其他的路再凶险，只要有可能还是要试一试。屈幽是这样想的。当然，这想法他谁也没告诉。

　　“你说过练了曲冥功是不能练别的武功的，屈幽，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在屈幽的印象里，好像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岳明远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

　　“你差点又走火入魔了，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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