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叹[戬心]

　　敖寸心在岸上时，看着那水默默流动，与外界河水别无二致，踏入其中才发现，人能够不使法力立足其上，脚底是一片软绵质感。

　　她来回走了几步，甚至跳起再重重落下，都无法触及河底，甚至无法撼动出一丝水纹。

　　“小绿，这又是何物？不是水么？”

　　“不是哦，这是水云，可遮掩一切迷障。”在小花精的指引下，敖寸心盘坐在水云之上，静心凝神，不知过了多久，忽而觉得额间一凉，再次睁眼，已经到了一片黑暗之地。

　　隐隐有光亮在远处亮起，小绿兴奋道：“主人，快，在那边！”

　　敖寸心忙急步行去，她隐隐有预感，杨戬必定在那光亮之处！

　　杨戬受老翁教诲，如醍醐灌顶一般，杨戬潜于水云之下，潜心钻研鸿钧老祖传授的道法，渐渐没入水云之中，不受外物干扰。

　　老翁也并非鸿钧老祖本体，鸿钧老祖早在千年前便参悟大道，能够以自身之力创造小世界，身躯与元神则在世界诞生的同一时刻化为法则，维持这一方境界运转。只因他非虚空之灵，所造境界不甚完美，大小也有限。

　　老祖悟道之前算到矣天界由此一劫，特留下这一方洞府与这一个化身，为本源世界求一线生机。因缘际会之下，杨戬踏入此地，得以传承。

　　不知经历了多少时光，杨戬终于将道老祖法化为己用。道法大成那一刻，他领悟到先天之力，五感灵敏异常，即使不开额间天眼，也能察觉到方圆万里内的所有气息动静，只需心念一动，便能随意参与干扰，宛若世界的主宰一般。

　　鸿钧老祖化身老翁指导杨戬修炼之法后，自解于此境界中，杨戬功成之后，感知到老祖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当即跪拜叩首，谢师祖授业之恩。

　　水云之下隔绝万物，杨戬正要突破屏障回到岸上，忽而察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心间一动，不过片刻便到了那人身边。

　　“寸心，你来了。”许久不见，杨戬难掩心中喜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敖寸心面前，照亮了这方小天地。

　　敖寸心和小绿正循着光亮之处急行，不知走了多久，那光亮还是遥不可及，就在前一刻，光亮突然消失，她还心中焦急，谁知不过瞬息之间，本尊就到了眼前，如何不叫人吃惊。

　　“杨戬？你这是——”敖寸心见他浑身溢散出浑厚的灵力，整个人容光焕发，不由道：“你看起来很有些不一样了。”

　　“此事等我们出去再详细说与你，”他见她眼中满是关切之色，伸手便要去抱她，这时才注意到她怀中抱着个白嫩的娃娃，气息不凡，遂诧异道：“这是？”

　　小花精见了杨戬，感觉到他身上与老祖同出一源的法力，一时有些恍惚，不敢出声，见杨戬靠过来，才反应过来，慌张地喊道：“你是什么人？祂去哪里了！”

　　“这是此境的花精，”敖寸心向杨戬介绍，又低头问道：“小绿，你问的是谁？”

　　“祂——创造了小绿们的那个人，小绿感知不到祂的气息了！”小花精眼里忽然盈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嘴里发出非人言的呓语，好不可怜。

　　杨戬解释道：“它说的恐怕是老祖，老祖传授我本门奥义后，的确是融入此境了。这件事说来复杂，咱们先出去罢。沉香和小玉呢？”

　　“我入洞府前，让他们先出去了，此地有些不妥。”

　　小花精不停地哭，敖寸心与它相处日久，也有些心疼，便要割破手指给它喂血，杨戬见状，忙制止了她，将自己的血喂给小花精。杨戬得老祖真传，他的血对小花精而言比敖寸心的真龙之血更为灵妙，饮血之后，小花精一副餍足的模样倒头睡着了。

　　敖寸心松了口气，朝杨戬点点头，杨戬伸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出了水云。

　　“主人！”哮天犬立刻扑了过来，兴奋地围着杨戬转圈。

　　杨戬俯身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消瘦了一圈，知他此行吃了不少苦头，便张开袖内乾坤袋，让他入内休息。哮天犬早就疲惫不堪，见状立刻闪身藏入袖中。

　　洞府之外，蓬莱仙岛浓雾散去，渐渐显露出本来模样，敖寸心只看了两眼，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外力袭来，杨戬沉声道：“此境将要独立，我们要快些出去。寸心，这小花精是去是留？”

　　敖寸心忙摇醒了小花精，问它意愿。

　　小花精还在懵懂之中，闻言立刻化作一缕绿色丝绦，缠在了敖寸心头上，就这样跟着他们二人到了外界。

　　蓬莱在极东之地，东海尽头，他二人出来后，再回头，整座仙岛已经不见踪影。敖寸心召来海鲸，与杨戬一同驭鲸前往岸上。

　　两人坐在鲸背上，杨戬张开法力挡住因为急行而飞溅的海水，终于得了片刻空闲，与敖寸心说起入洞府之后的事。

　　“那洞府中确有老祖踪迹，我亦见到了老祖化身，寸心，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十分重要......”

　　杨戬与她对坐，说话神态极为认真，敖寸心凝神去听，时不时询问几句，到将要靠岸时，已经将事情了解透彻，唏嘘道：“那异魂现世果真不是偶然，难怪它当初侵占我的身体百般捉弄，如此说来，你我二人竟为那后生之意识贡献了不少力量。”想到这里，她不由苦笑。

　　杨戬执起她的手，心中升起无限悔意：“若不是我头昏眼瞎......”

　　“嘘——此事怪不得你。”敖寸心捂了他的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往事不必再提，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我知你不会放任异魂之事，只是那力量非我等所能抗衡，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牺牲自己。”

　　“寸心，我自有分寸。”杨戬握紧了她的手，心底一片柔软。

　　“杨戬，我太了解你，你心系天下，永远将自己放在最后一位，可我，”她咬了咬唇，一千多年来，第一次说出心里话：“可我只有你一个，我只想你做我一个人的丈夫，你能不能，也为我想一想？”

　　说罢，敖寸心偏过头，眼眶发热。她知杨戬真心，却更知他的抱负与骄傲，此话一出，不知他会如何看待自己，无理取闹？心胸狭隘？不顾大局？

　　她越想越心凉，自己如此这般，果然是配不上杨戬吧，可这就是她的真心，即便此刻用言语矫饰，终有一日也会暴露本性......

　　谁料下一刻，整个人都倾倒，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耳边传来他略带急促的声音：“寸心，不要哭。”温热的手掌抚上脸颊，拭去了泪珠，敖寸心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抱着身体的手臂越箍越紧，他继续道：“若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我会带你一起走。”

　　碧落黄泉，永不分离。

　　敖寸心浑身一颤，不再言语，这是杨戬能给予她的，最真挚的承诺。

　　此刻两人情感都汹涌至极，急需发泄出口，不知是谁主动，火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似乎要将生命献祭一般，彼此索取。

　　两人衣衫不整相拥于鲸背上，难分难舍，忽然，一声惊叫打断了进一步的纠缠。

　　“哎呦！好疼！”一阵绿光闪过，小花精抱着脚趴在敖寸心衣袖上哀哀叫疼。二人见状，瞬间清醒过来，杨戬立时施了一个净身咒，整理乱成一团的衣衫。

　　小花精自出了蓬莱境之后就没动静，他们竟都忘了它的存在！

　　“主人，你睡觉好不老实，压到小绿了！”小花精抱着红彤彤的脚丫子，含泪控诉。

　　敖寸心面色绯红，不敢再看杨戬，慌忙安抚它：“抱歉，你没事吧？”

　　杨戬也暗自懊恼，她这具身体还未长成，如何经得起......自己并非孟浪之人，只是刚刚一番真情剖白，实在是惑人心神。他想道歉，又碍于有小花精在不好开口，只能握拳忍耐内心悔意。

　　好在此时海鲸已经靠岸，二人一精才一上岸，就有数个熟悉的面孔围了上来，似乎是等待了许久。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舅舅！”

　　原来沉香小玉自出蓬莱仙岛后，立时回了华山报平安，做了一番准备，再回来时，已不见蓬莱岛踪影。杨婵心中焦急，带了刘彦昌及沉香小玉，每日在海上寻找，这一找，竟找了五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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