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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女
苏络从屋里出来时,已是巳时三刻,外头雨声渐歇,沧澜斋内人声逐渐鼎沸。大当家不便和她一同行走,于是留在屋内,由苏络先行一步,牵着桃子到了二层。
一层二层之间人来人往,苏络正欲抱她下楼,却被个女子撞得身形一晃,她忙扶住了一旁扶手,却见这女子神色慌张地抱着琵琶,看装束,应当是哪里的艺伎。
“对不住。”那女子回身见这人面生,欠了一礼便要离开,苏络瞳孔一缩一把将她手臂扯住,“小心!”
那女子身形猛地一顿,一个素白的物件儿穿过她方才的位置飞过去,撞在一旁的栏杆上,摔了个粉碎。
而那女子脚下不稳,抱着琵琶摔倒在苏络面前的台阶上,“嗡”的一声,琵琶弦断了。
沧澜斋里顿时一静,接着便是潮起一般的咒骂声,楼下的客人们被那摔碎的茶盏闹得心中惴惴,仰头瞧着楼上是谁这样放肆,看见楼上隐约露出的女子花鬓骂的更加肆无忌惮。
二楼的雅间里也断断续续传来开门声,有人站在走廊指指点点。
苏络抱起被吓到的桃子,叫青禾把人扶起来,又拧着眉回头看向走廊内,那茶盏分明是从这雅间里扔出来的,凭着方才的力道,若这女子受了,人都要从这楼梯上滚下去,没受着,指不定也要砸到楼下的人。
什么样的人,在京城还这样的胆大妄为!
苏络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她脸色苍白的吓人,苏络将自己的披风解了,让青禾给她披上,后面传来脚步声,面前的女子细细地颤抖起来,下唇被咬出了牙印,甚至还在渗血,她染着蔻丹的十指紧紧抱住断了弦的琵琶,颤声道,“多谢单大人手下留情,奴没被砸到。”
单?苏络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面前之人眉眼深邃,记忆里的轻蔑高傲化成了若有似无的无谓浪荡,只那份凌厉随着愈发明显的下颌骨而更加尖锐,那双似乎已经被酒灌醉的眼眸漾着凉薄的笑意,他没看向那女子,正俯身瞧着苏络。
薄唇轻启:“哟,好一朵牡丹。”
牡丹?青丹看向自己扶着的人,苏络面色不变,笑道,“不曾想黄公子也在京城,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眼前人姓黄名寥字驰誉,三川总督黄潜的独子,五年前韩刘之争,黄总督派兵入京清君侧,而后大军回了献州,这位黄公子却留在了京城,简而言之便是做了质子。
他如今在巡防营做事,和韩相走得近些。
“什么冤家?”这声音一出,四下俱静,连二楼看热闹的人也都回了雅间,唯有那女子抖得更厉害了,苏络心下了然。
姓单,又让旁人怕成这样,想必这就是那位以屠城闻名的单群碪了。
单群碪身量不如黄寥高,相貌并不是苏络想象中的那样贼眉鼠眼,五官看起来平平无奇,可这一身的邪里邪气,却教人忽视不掉。他从屋内走出,行至黄寥身旁,一手搭上他的肩,打了个口哨,语气满是恶意的轻佻,“呦,驰誉,这是...”
“这是陛下前些日子新封的宁远县县主,单大人,说话还请注意分寸。”
说话之人从苏络背后走来,他穿着一身宽松道袍,苏络一见他便眉毛扬起,几乎是不自觉的就带了笑,“顾...顾大人,别来无恙。”
来人便是户部侍郎顾霆之子,顾南,她在鄞城为数不多的旧友,今日实在是巧了,来得竟都是些熟人!
她这念头刚落,就见黄寥眯着眼道,“巧了不是,都是熟人!”
“呦,这是点我呢!”单群碪声大如雷,笑道,“怎么着,嫌我碍事了?”
他语气半嗔半怒,一时也听不出是不是真的恼了,随后又听他道,“到底还是见得少,多见几次就都熟了,只可惜顾大人从来看不上我们这些大老粗,又或是...为着旁的,”他隐晦的一笑,“请不来呢!”
单群碪的大哥是巡防营统领单方磊,当日正阳门之乱时,单方磊便是攻入城门之人,他大哥是韩相臂膀,而顾南身在礼部,自始至终拥护太子。若是平日,礼部不像户部那样显眼,韩相的人和礼部还能好好说说话,可眼下朝廷上下都为了西北州府的差事挤破脑袋,单群碪今日前来赴宴,便是为着此事。
西北有大大的油水,单群碪他大哥掌管巡防营不可能走得开,他是不指望韩相能把这差事给自己的,却笃定了韩相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今日小聚的,不仅有黄寥,里头还有位没露面的韩相嫡子韩昶——韩昶是韩相的心头肉,他便想着韩昶去西北,能把自己也带上。
日后韩昶迟早是要回到京城的,自己若是跟了去,少不得这差事永久的落在自己身上,当然,前提是接了这肥差的,确实是韩昶,最不济,也得是韩相的人。
有了这层干系,他看着顾南就更加不顺眼,再加上韩昶和顾南的私人瓜葛,他更乐得针对顾南,这或许在韩相面前不算什么,可在韩昶面前绝对能卖个好儿!
单群碪看向苏络道,“早听闻县主在韩姑娘马球场上的风姿,当日无缘得见,今日也算见了真佛了,赏个脸,一同入席吧?”
苏络听着单群碪的话,脑中极快的闪过什么,只是桃子伏在她肩头低低地哭起来,又将这念头打散了。
苏络拍着桃子的后背,“单大人盛情难却,只是小女怯生,如今正闹着,怕是要辜负单大人好意了。”
单群碪闻言却像是来了兴致,哈哈一笑道,“当日本官屠了那狗宦官的雍城之后,都说本官的名字能止小儿啼哭,往日里总没机会见证真假,今日县主不妨试试?”
对自己的恶名,他并不以为忤,甚至相当自得,苏络暗骂了句疯子,面色淡淡,“大人玩笑了,这孩子不过是今日起早了,在闹觉。”
单群碪说着还想凑近去看桃子哭,苏络“刷”的一声抹开折扇,将人挡住了,
单群碪歪头看向苏络,露出白森森的牙笑,却忽的伸臂一把抓住了楼梯上的那琵琶女,掐着脖子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前。
“曲儿弹得不好也就罢了,若是你今日能哄得县主之女开心,爷就饶你一命。”
琵琶女额上胀起青筋,双手扒着扼住自己咽喉的铁掌,“二爷,二爷说了,奴能躲开,躲开茶盏,就放奴走的,二爷。”
单群碪看向她,“好大的胆子,诓到你单二爷头上了,方才,不是县主帮你躲开的吗?爷不跟你计较,可你为着这救命之恩,哄一哄恩人的女儿总做得到吧,啊?”
桃子哭得更凶了,哭得面红耳赤,苏络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强压着脾气道,“她不曾生育,又哪里会哄孩子,单大人玩笑了。”
“也是,县主尊贵,哪里是这些卑贱伎子能碰的?”单群碪忽地松手,琵琶女脖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勒痕,苏络余光瞥去,心中厌恶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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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琵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