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曾是个传说

　　“吱呀——”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叶昭条件反射性想躲，可等看清楚来人后又松了口气，放下包住头的衣服，“魏统领，你怎么来了？”

　　魏风：“……”

　　这个问题应该是他问叶昭才对。

　　反手把门关上，魏风双手环胸，姿态闲适的靠在门后，慢悠悠的道：“我记得，我前两天才把皇上的话带给你。”

　　额……
　　看着对方那不辨喜怒的样子，叶昭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皇上说什么我没忘，今天就是过来看看，看我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他心里滴下一滴冷汗，笑的尴尬又不失礼貌，“我们家房顶已经破了好几个洞都来不及修，我也看了好几个晚上的星星了，长夜漫漫，无梦可做，但总不能一直干瞪着眼看星星看月亮吧。”

　　就算浪漫也要有个度啊，他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

　　在第一个晚上还好，之后便不知道从谁先开始扔的石头，一直到现在，他们家的屋顶破的跟筛子一样，前前后后补了不知道多少个窟窿吧。

　　叶昭还担心晚上睡觉会突然有个石头掉下来就把他砸的满头胞。

　　魏风看着叶昭苦逼的表情没说话，然后微微歪了下头，好整以暇的笑道：“今天估计不可能了，依陛下他们看，裴公子还赢不了辛木夷。”

　　“那谁可以？”叶昭一愣，没发现对面之人眼中的凝重之色。

　　他接连报了几个名字，“世安？明德公？或者别人？魏国下棋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个人能赢辛木夷吧？！”

　　魏风不答，只看着他，叶昭倒抽一口凉气，心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不会吧！

　　魏风轻嗤了一声，看叶昭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蠢货，反问：“你听说过裴老丞相和明德公擅棋？”

　　“裴公子名列天上京三大公子榜首，文武全才，棋艺出众，他若是都输了，恐怕魏国境内还真不好找出第二个比他棋艺更盛之人。”

　　魏风说着，脸上不自觉带出了一分凝重。
　　叶昭有不好的预感，“朝中众位大人也都输了？”

　　不是吧？！这个叫辛木夷的这么猛的吗？！

　　魏风一幅他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半晌才吐出一句，“辛木夷的棋艺堪称当世第一人，成名数年之久。你说呢？”

　　“今天是第四天，前三天输了没关系，但今天这一场，裴公子若输了……”魏风的声音突然停住，脸色很不好看，眼神中更是掩藏不住的沉重，五官更显冷硬、凶戾。

　　怎么样？叶昭疑惑，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房间里气氛一片僵重。

　　江子期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好像有什么事是他二人知道的，但叶昭不知道。

　　倏忽，只听魏风叹了口气，突然抬眼看向叶昭，神色复杂，复又垂下眼皮，“没什么，快回去吧。”

　　说完，便打开门出去了。
　　叶昭还想问什么，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已消失。

　　江子期看向叶昭，表情有叹息有庆幸，“有裴公子在，你也算是逃过一劫了。”

　　？
　　“什么意思？”叶昭问。

　　江子期解释道：“你这几天在家没听说吧？辛木夷在阙楼一人以棋挑战魏国上下，无一败绩。前三天，我们这边儿输了多少场都没关系，那只是开胃菜。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此事天上京众人皆知，这把赌的很大。他压低了声调跟叶昭透露道：“若论下棋，怕是没有人是辛木夷的对手。今天这场或是我们魏国派人上去的最后一场。但这一场，赌注很大。”

　　他看着叶昭的眼睛，伸出三根手指，认真的道：“三颗棋，便是一城的代价。十棋为限。也就是说，如果裴公子一不小心输了对方九颗棋，或是输的更惨，我们魏国就要割让三城给西泽了。反之亦然。”

　　“你说，你是不是逃过一劫？”江子期说着都觉得紧张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遑论现在坐在场中的裴云庭，他又该承受多大的压力？

　　万众瞩目中，台上的两人相对而坐，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这场，裴公子要是输了一座城，恐怕日后，他的名声也算是完了。唉……”江子期叹道。

　　魏国普通百姓不会管辛木夷的棋艺有多高，他们只知道往日里大受他们推崇的人若是将魏国的一城输了出去，他就是罪人！

　　可只有少数人知道，依辛木夷的棋力之高，就算裴云庭侥幸只输了一城恐怕也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可魏国百姓不会体谅他的苦衷，依然会怪罪于他。

　　万民唾骂，转眼从天之骄子跌落泥潭，这种落差……

　　唉……

　　叶昭惊愕了，“为什么一定要比这一场？就不能不上？”

　　江子期摇头，郑重道：“不能。不管后面辛木夷在这儿摆多久的棋，我们都可以不理，但我们必须派人与之比上一场，今天这一场不过是早晚的事。对方已作出前三天的诸多退让，陛下是不得不答应。”

　　他接着透露出的一件事让叶昭愣住了。

　　他道：“不然，便不只棋斗这么简单了。西泽数万兵马，已兵临边境，到时候两军交战，死伤人数怕是就不只三座城的代价了……”

　　叶昭一时没说话，房间内安静的如同死寂。
　　恰好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凑天窗户边儿往楼下瞄。

　　裴云庭……

　　输了。

　　听着耳边的阵阵唏嘘和质疑声，裴云庭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棋盘，垂在膝盖上的手抓的紧紧的，脸色僵硬，一张薄唇更是泛着苍白之色。

　　辛木夷神色平淡的抬手执起旁边的茶盏，轻轻的抿了口茶水，“年轻人，只输我五子，你已是不错了。”

　　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就险些输了两座城池，裴云庭的喉咙一阵干涩，坐着的身体已然发僵，听见对面之人的声音，他也只慢慢抬头，看向对方，脑中一片空白。

　　“裴世安之子，名不虚传。”

　　裴云庭正要起身下场，只听后面的人又接着道了一句，“不过，比起天枢，你还差的远呢。”

　　他的脚步一顿，被誉为当世第二个天枢公子？

　　呵……

　　这话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如同被人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裴云庭僵硬的站在原地，四面八方的人都在望着他，望着他这个即将要退场的败者……

　　“什么天上京三大公子啊，还不是全输了！”

　　“榜首又怎么样？照样比不上天枢公子……”

　　“是啊是啊……”

　　“裴公子还是裴老丞相的儿子呢……怎么能输呢？”

　　“这有什么办法，谁叫那个辛木夷太厉害。”

　　“也不是人人都是天枢公子的……”

　　“唉……”

　　先前的崇敬、期盼、信任，如今全变成了质疑、不满、指责，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不停的钻入他的耳中，如同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脏，每个人看他的眼神或明或暗，或欲言又止。

　　没有一个人再围在他身边喝彩、推崇，那些人的脸上，眼中，写着同一种情绪——他不再是值得他们追捧的人。

　　不过几息时间，裴云庭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底的情绪，迈步向台下走去，台边围着的人纷纷给他让道。

　　一片议论声中，恍然传来一人清晰的声音，回响在围满人的阙楼之中，突兀又悦耳极了。

　　“要说差的远？辛木夷，你才是真的差的远的那一个吧？”极其舒缓的语调，慢慢响起在众人耳边。

　　众人一顿，左右张望。

　　“谁？”

　　“刚刚是谁在说话？”

　　“嗒……嗒……嗒……”

　　满楼人声中，辛木夷清晰的听见一人缓慢而复有节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来。

　　他眉头一动，心中莫名提起一股焦躁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好像……
　　有什么人要来了，一个……让他如临大敌的人。

　　在众人视线四处寻找的时候，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公子自楼上缓缓走下，衣袂翩翩，长袖蔚然，修长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柄折扇，缓步轻摇，似闲庭温步，一步步穿过人海，走入众人眼中。

　　楼顶硕大的明珠洒下乳白的光辉倾泻了那人一身，光影交织间，黑色的衣袍随着那人的走动如浓墨流动，衬的那露出的下半张脸白如净玉，唇红如脂，修长的身影如似带着一种魔力，叫人移不开眼。

　　辛木夷转过头，视线甫一接触到那方墨色，便叫他脸色大变。

　　直到叶昭走到台上，底下才有人回过神来问，“那人谁啊？”

　　“不知道啊。”

　　“还戴着个面具，神神秘秘的……”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人在猜那人是不是叶昭，在看到江子期麻溜儿的搬了把太师椅上台，又光速的溜下去，魏帝一干人等算是彻底肯定那人就是叶昭了！

　　“叶昭怎么上去了？！”坐在最上层的一个房间里，有人惊问。

　　“这谁知道！”不知道是谁接在那人后面道了一句。

　　坐在房间里的魏帝几人脸色不好，暗自皱眉。

　　这边儿，叶昭缓缓从辛木夷身边走过，衣摆一扬，广袖拂过，翩然落座。

　　叶昭一只手撑在扶手上，上身倾斜着，额头缓缓靠过去，一手拿着把扇子闲适的搁在身前，一条腿轻轻交叠在另一条腿上，浑身说不出的闲散自在。

　　望着直直的盯着他看的辛木夷，叶昭面具下的脸缓缓勾起一抹轻笑，“好久不见，辛木夷。”

　　辛木夷一愣，心猛的提起来，心底的那股不安强烈的叫嚣起来，“你……你是……”

　　那个名字慢慢在脑中浮现，让他不自觉的哑声，见面时便升起的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叫嚣的越发强烈。

　　天枢……
　　叶昭好似没看到对方那瞬间提起的警惕和不可置信，淡淡的开口道：“不是要下棋吗？开始吧。”

　　台上负责摆棋的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不知身份的人劝下去，却见楼上负责事宜的官员朝他摇了摇头，于是，他便立刻开始了下一场的摆盘。

　　辛木夷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之人，喉咙紧了紧，终于慢慢稳定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抬起手要收棋盘上的棋子。

　　只听对面那人又开口道：“便接着上一场的结果来吧，不必浪费时间了……”

　　哗——

　　台边之人先是一片愕然，有人反应快，已经开始惊骂，“这人谁啊！这是存心要让我们继续输下去吧！”

　　“再输就不止丢一座城池了！”

　　“这是西泽那边的奸细吧！”

　　“下来！下来！”

　　“……”
　　群情激愤说的就是现在。

　　人群开始往台上攒动，想将叶昭拽下去，站在人群中的裴云庭脸上也是一片惊讶，随着人群的流动慢慢往台边靠近，但人群皆被台边的侍卫拦下。

　　于是，骂声越来越多，江子期早就趁人不注意溜到柱子后边躲起来了，暗自瞄向台上的叶昭，这一看之下，叫他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愕然，“我滴乖乖！”

　　只见台上，一身黑衣的人依然坐的稳稳当当的，连上去时的姿势都没变过，台下纷纷扰扰骂声震天，于他似穿耳之风，过眼云烟，视若无睹。

　　淡定的不得了！

　　他已经开始了与辛木夷的对局。

　　叶昭信手捻起一颗棋子落下，负责观局的人一看，先是顿了一下，后控制不住声音的诧异，报了一声，“天元！”

　　台边人清晰的喊话声传来：

　　“你会不会下棋啊！下那儿就是条死路！”

　　“不用看了！这人就是西泽一方派来的奸细！就是来让我们魏国输棋的！”

　　“无耻小人！”

　　“狗娘养的！你给老子滚下来！”

　　“下来！”

　　一时间，骂声更加难听。有些百姓骂起人来可不讲什么君子风度，什么污糟话语都外冒，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楼

　　魏风手中执着刀，冷冷的站在栏边，盯着台上的叶昭，也不知在想什么。

　　阙楼，大概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几个楼层都围满了人，喧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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