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农家女

　　今天天气不错，有风，不会很晒。

　　随便走着，不知不觉溜达了池塘边，大队有两个鱼塘，一个养鱼，另一个种莲藕，正事花开的季节，一眼玩过去，一大片粉色。

　　出门匆忙，忘了戴草帽，黎霜霜踮起脚，去摘那片看着很大的荷叶，打算顶在头上挡太阳。

　　努力伸直手，碰到了，就差一点就可以了。

　　突然，左手胳膊被扯住了。

　　黎霜霜保持着姿势，扭头一看：“你干嘛？”

　　害她吓了一跳，险些栽倒水里。

　　周程书手没有松开：“我才要问你要做什么？嫌天气热，想下水洗澡？”

　　黎霜霜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点奇怪，她大半个身子悬在水面上，胳膊被周程书紧紧拉住，莫名的，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英雄救美这个词。

　　等她站稳了，周程书看了眼荷花：“要哪个？”

　　荷塘里的花不能摘，毕竟莲子也是要卖钱的。

　　黎霜霜指着那片荷叶：“最大那片。”

　　想到荷叶晒干了可以泡茶，她又说：“多摘几片，回头晒干了泡荷叶茶。”

　　天气热，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荷叶茶可以解腻。

　　南方人普遍不高，周程书老家是首都的，他是在南方长大的北方人，自然也不矮，男知青里面，许明路最高，他排第二。

　　看他轻轻松松地就摘到了荷叶，黎霜霜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不短啊，再看看周程书那双大长腿，心塞，对比有点明显。

　　“你多高了？”

　　周程书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米八。”

　　黎霜霜仰头看他，不信：“你肯定不止一米八。”

　　他那双修长挺直的大长腿，目测绝对有一米八，可能还以上。

　　周程书把荷叶递给她：“一米八是去年量的，大半年过去了，应该长了一点，可能一米八二八三了。”

　　外婆说外公有一米八六，他爸也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他有一米八很正常，男孩子发育比较晚，他估计这几年还能再长长。

　　黎霜霜承认她妒忌了。

　　上个月她弟好奇自己有多高，跑去大队长家借来皮尺，她顺便也量了，一米六多一丢丢。

　　女孩子这个身高在南方算高的了，大多一米五多，家里人还高兴说她又长高了。

　　“你是不是天天喝牛奶？”

　　周程书学她举着一片荷花在头顶，边走边说：“外婆听人说小孩子喝牛奶能长高，家里每个月都有订牛奶，我从小喝到大。”

　　他不太喜欢牛奶那股味道，有点腥，外婆笑话他每次喝牛奶就跟喝药一样，愁眉苦脸的。

　　“你们大队没有奶牛，公社好像也没有，想喝牛奶估计不有点难办。”

　　要建一个奶牛场，人力物力财力都要有，以公社目前的实力，就算向上打申请也只会被打回来。

　　黎霜霜：“你不在知青点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池塘边有一棵大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

　　两人站在树荫下，周程书言简意赅：“有人吵架，我嫌吵。”

　　梁进明和何慧芳彻底闹掰了，知青点这几天气氛特别僵，魏红心情不好，不知怎么地跟何慧芳吵了起来，几个女知青拉架被波及，两个人打架变成了群架，掰扯来掰扯去，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周程书不想听她们吵架，索性出门躲清静。

　　黎霜霜眼睛一亮：“谁吵架了？有没有打起来？”

　　周程书好笑地看着她，还挺八卦的，每次有热闹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几个女知青，打起来了，还挺凶的。”

　　黎霜霜表情夸张：“哇！有没有抓脸扯头发？”

　　周程书觉得她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不想回答她这么无聊的问题：“你的作家大业进行得怎么样了？”

　　谈起正事，黎霜霜两手一摊：“不知道，我还没去邮局问过，我打算明天再去。”

　　天气这么热，她不想顶着大太阳走路一两个小时，会中暑的，明天大队长去公社买肥料，她打算蹭牛车。

　　周程书：“如果都不投不中，以后还写不写？”

　　黎霜霜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很有信心的。”

　　周程书轻笑：“这样吧，如果中了其中一篇，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如果一篇都没中，你请我吃饭，赌不赌？”

　　黎霜霜眼珠子转了转，虽然有信心，但是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成功，不过，这打赌要的就是不知道，提前知道了结果反而没意思。

　　“好，我跟你赌。”

　　周程书伸出右手小指：“拉勾。”

　　“你好幼稚哦。”语气很嫌弃，黎霜霜却还是伸出手。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轻轻碰了下，又很快分开。

　　周程书右手指腹摩挲着小指，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不说话，黎霜霜小动物直觉发作：“你在想什么？”

　　周程书脱口而出：“你。”

　　她眼睛瞪圆，半晌，才把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合上。

　　周程书慢吞吞地补充说：“你什么时候还我手帕？”

　　吓了一跳，讲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黎霜霜无语地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忘了。”

　　一条手帕而已，周程书并没有多在意，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

　　“你爷爷今日过寿，你不在家里招呼亲戚，出来躲清静？”

　　黎霜霜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跟你一样，烦，特别是我二姑妈，一直拉着我说要给我介绍什么副厂长的儿子，听得我脑壳疼。”

　　二姑妈就像一只烦人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叫，饭前说饭后也说，如果今天不是爷爷的好日子，她很想跟二姑妈翻脸。

　　周程书眼神微变：“副厂长的儿子？就你？”

　　这浓浓的不屑的语气，鄙视她是吧。

　　黎霜霜一眼瞪过去：“我怎么了？青春貌美，活泼开朗，善良可爱，学历不差，想娶的人能排到村口。”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臭屁。

　　周程书上下打量她，忍笑道：“行情不错，听你这语气，看不上你二姑妈介绍的人？”

　　黎霜霜哼了声：“县里副厂长的儿子，这样的家世想娶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偏偏来乡下找，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这里面有古怪。”

　　“我只知道一个道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也只会被那块大饼砸死，我只是一个村姑，也就一张脸长得好看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攀高枝这种事不适合我，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踏实，心才不慌。

　　二姑妈越是锲而不舍地忽悠她，她就越肯定纺织厂副厂长的小儿子有问题，而且问题可能还不小，家暴、身体有毛病、心理有病，这些她都猜了个遍。

　　周程书毫不吝啬地给黎霜霜一个赞赏的眼神，笑道：“你还挺聪明的。”

　　他还是习惯看她抬起下巴、仰起头，像一个在湖中慢悠悠享受阳光的小天鹅，高傲自恋，不喜欢她说贬低自己的话。

　　黎霜霜扬起下巴，自得道：“我本来就挺聪明。”

　　周程书笑眯眯地看着她：“嗯，和我一样。”

　　黎霜霜刚想问什么和他一样，话到了嘴边，无语地横了他一眼，夸人还顺便带上夸自己，脸皮真厚。

　　周程书随手扯了一根草，十指灵活，他一边编东西一边问：“你想去城里生活吗？”

　　黎霜霜后背靠着树，一只脚抬起弯曲，向后踩着树：“你这不是废话吗？能进城当然比当灰头土脸的农民好，你们不也一样拼了命地想回城。”

　　现在是1974年，还有三年国家就会恢复高考，她有三年的时间准备，只要再熬三年，考上大学，天高任鸟飞。

　　一时的艰难而已，她扛得住。

　　呜呜呜，哪里是一时，三年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加起来一千日夜，想想就觉得煎熬。

　　三年过后她也就二十一岁，这个年纪上大学正好，可是在农村却是大龄，黎霜霜很怀疑自己能不能顶住压力？

　　她娘打头阵催婚，再过不了多久，她爹、奶奶、爷爷，几个人轮着来，以后岂不是没有清静日子过了？

　　周程书编好了一个草蜢递给她：“有烦心事？”

　　编草蜢不难，他之前无聊，跟一个村民学的，几下就会了。

　　黎霜霜拿着草蜢左看右看，诧异他竟然会编这种小玩意，心情好了一点：“我觉得我的安稳日子即将远离我。”

　　周程书：“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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