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雪国之怒

　　在这偌大的比赛场地中，第一个发现冰川双莲的心理状态不稳定的人并不是轰焦冻或者爆豪胜己，也不是看台上的夜岚和冰川军团，甚至不是面对面的此战对手芦户三奈。

　　而是远在直播间里的相泽消太。

　　他从骑马战时就留意到自己的这个学生也许因为什么而出现了动摇，却没想到午休结束后冰川双莲的状态不但没有恢复，反而崩毁得更加严重。

　　——就像是有谁在他已经出现裂痕的心墙上粗鲁地推了一把。

　　“盛开在冰原中需要保护的美丽雪莲？不！他自己就是魔王！英雄科！冰川双莲！！！”

　　“啊、强调一下，男性。”

　　“VS！那两个角上会喷出什么来吗？呐！会吗？！英雄科！芦户三奈！！！”

　　在麦克老师激昂的介绍中，冰川双莲从选手通道踏上了比赛擂台。

　　迎面而来的风扬起他鬓角的一缕发丝，本该是很舒服的触感，依稀像是从多年前的记忆中吹拂而来，在此时却只能带给他焦灼的痛苦和凛冽的恐慌。

　　冰川双莲其实并不是会轻易动摇内心的类型，但也并非是在痛处被狠狠戳上一刀时还能不动声色的铁石心肠。

　　他微微仰起头，目之所及的天是宁静的蓝色，有几片流云悠闲地游弋而过。

　　树影婆娑，鸟鸣清脆，日和风暖。

　　这一切都和记忆中每一个相同的季节川流入海般汇聚一处，又仿佛被不知名的筛网从遥远的回忆中过滤出来，有什么渣滓沉甸甸地落在心脏的底层。

　　如蚌壳中落入的砂砾，在化为珍珠前只是凛冽又难以启齿的伤口。

　　——如果你也在看就好了。

　　少年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也在看，我是不是就可以把这原本不属于我的、借来的梦想还给你了？

　　可那之后呢？

　　那之后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或者说——我以从你那里偷来的目标前行这么久，现在站在这里的究竟是「如今的我」，还是「曾经的你」呢？

　　不不不、如果是你的话，绝不该是像我这样横冲直撞难有寸进的狼狈模样，应该是——应该是、应该是沉着的、温柔的。

　　像是掩盖了汹涌暗流的大海、像是平息了谷底飓风的薄雾、像是阻隔了穹顶烈阳的云层。

　　深沉是你、包容是你、清爽是你。

　　强大是你、凛冽是你、明朗是你。

　　可我却又比谁都更清楚地意识到，那并不是你。

　　无论此刻站在这里的究竟是「如今的我」还是「曾经的你」，都与我一直追赶着的那个身影不同。

　　——所以、我到底在追逐些什么呢。

　　冰川双莲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少女的脾气与自己的妹妹有些相似，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偏爱，甚至自己脑袋后拖着长长的鱼骨辫上的发绳，还是少女赠送的。

　　因为这份难得的柔情，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小的力量结束这场比赛。

　　在鸿沟般的实力差距下，就算是手下留情也不会被人诟病。

　　“比赛开始——！”

　　芦户三奈远远看着场地对面的少年，对方的神情中不知为何展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酷，与初次实战他自称敌人时的态度不同，那双淡金色的眼睛似乎真切地拢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压着麦克老师的尾音，她好像听到了少年不同往常的低沉声音。

　　“抱歉，芦户。”

　　芦户三奈在麦克老师宣布开场时就跑动起来，她虽然听到了少年不知所谓的道歉，却并不会因此耽误比赛的进程，只是分出心去出声询问。

　　“什么——？”

　　冰川双莲丝毫不为所动，他就那样站在原地，身形笔直挺拔，阳光迎面洒下来，少年的身影就像是孤独伫立在那里已经千百年的冰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冰、…冰川？”

　　少年轻轻抬起手。

　　黑色的空间凭空打开入口，芦户三奈睁大眼睛，只能看到向自己飞速移动而来的黑色空间。

　　不、那已经不能算是「移动」了，应该是「扑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听到了类似列车进站时的呼啸风声。

　　仅仅一瞬，那门状的入口就将芦户三奈吞入其中。

　　三秒的时间限制过去，那门再次打开的地点正巧压着比赛场地的线。

　　少女被以相当庞大的力道从门内推出，在站立不稳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地落到线外，而她的对手，依然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安静地站在阳光下，笼罩着阴霾的淡金色眼睛望过来，流露出并没有多少实质的抱歉。

　　高台上的午夜老师举起手中的鞭子，“芦户，线外！冰川，胜出！”

　　这场比赛从宣布开始到判定结束，仅仅用了三秒的时间，甚至连麦克老师都没能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胜负及时做出反应。

　　而直播间里的相泽消太却深深皱起眉。

　　他并非低估了自己这个学生的个性，而是冰川双莲使用个性时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

　　按照他以往对于冰川双莲的了解，这个学生确实在使用「雪」的个性时会强行压抑自己，但在运用「门」的个性时却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

　　——这并不是说冰川双莲刚才的表现不佳。

　　并非不好，反而是太好。

　　凌厉到咄咄逼人的地步，这并不是冰川双莲正常时的状态。

　　“喂夜岚！你中午不是说アニキ的心情已经没问题吗？？！”

　　高槻声树的一只脚还踏着旁边的座椅，他花了一中午的时间压迫濑户立卷想出给冰川双莲加油的应援口号，结果海见车队从宣布比赛开始整齐划一地喊出口号的第一句，还没吼完アニキ的キ比赛就结束了。

　　倒不是说高槻他对于自家老大的强势有什么不满，而是他们在全场的欢呼声中愣了数秒，才面面相觑都觉得冰川双莲的表现不同寻常。

　　那并不像是曾经孤身一人掀翻他们整个车队改变他们人生的恩人，反而更像是当初身穿特攻服骑着机车神挡杀神的他们。

　　夜岚稻佐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午休的时候他虽然能够感受到恋人的心结，却也觉得那情绪波动不至于将冰川双莲影响到如此地步。

　　——但场地中站立的身影还是表明了这一切并非错觉。

　　“我觉得，应该是在那之后又有什么发生了。”

　　小宫山重义紧紧握着手中的扇柄，眼看着冰川双莲头也不抬地踏入了选手通道，那抹白色的身影就此消失，主持人麦克老师宣布进入下一场比赛。

　　“有什么人，或有什么事在夜岚勉强稳定了親分的情绪之后……”

　　静原豪手里握着水瓶极其愤怒，“太卑鄙了！！！”

　　“你他妈想炸了看台害我们被请出去吗？？！！！”濑户立卷正准备附和，却在看到静原豪手握水瓶大有在无意识中发动个性的趋势时手忙脚乱将瓶子抠出来。

　　“午休的时候莲他对我说「这件事」有点复杂，所以没来得及说，高槻前辈，小宫山前辈，你们知道让莲从骑马战时候开始就变得奇怪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吗？”

　　高槻声树眉头紧锁，和小宫山重义互相交换了一个探寻的眼神，双双摇头表示不知道。

　　“親分从来不会提起过去的事，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有意识在逃避，因为親分就是那种看着前方毫不犹豫奔跑的人，过去的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但那并不代表那些「无意义」中不会包含着「有意识逃避」的部分。”

　　整个冰川军团都瞬间将目光投向打断了小宫山重义的人——正是那个自称是被冰川一岚雇来全程拍摄冰川双莲身姿的怪人。

　　他的声音笼罩在口罩里，显得非常闷，但即便如此却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惫懒和玩味。

　　“你从开场的时候就称呼親分是「小白雪公主」，可据我所知，親分他在进入高中之前几乎没有表现过自己「雪」的个性。”

　　不愧是被称为冰川军团最后一道防线的小宫山重义，即便是如此情况也依然能够冷静分析。

　　高槻声树立刻恶狠狠地咆哮着询问，“你究竟是…你究竟知道多少アニキ的过去？！！”

　　男子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但他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认真一点，“这场比赛不会因为谁的逃避或是谁的迷茫而中止。”

　　“在向我询问身份和小白雪公主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时，是不是多少应该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

　　“你这混账…アニキ他一直光明磊落，我高槻声树！决不允许你用「难以启齿」这样的词语侮辱アニキ的过去！！！”

　　高槻声树撑着座椅的靠背一下子翻了上去，静原豪和濑户立卷等人也摩拳擦掌地涌到了上面，但高槻挥出的拳头最终却并没能砸到男子的脸上。

　　小宫山重义死死攥住了高槻声树的胳膊。

　　高槻声树几乎是红着眼睛转过头，“你小子……”

　　小宫山重义的表情也十分难堪，他打过发蜡的头发甚至有几缕掉了下来，摇摇晃晃地在耷拉在额前，“如果没有「难以启齿」这个词，你想一想他的话！”

　　如果没有「难以启齿」？

　　在询问アニキ的过去时，是不是多少应该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

　　“你给我好好想一想，那明明是親分不愿向我们任何人提及的过去啊！！！”

　　“你这混账，自诩男子汉却竟然要做出窥探親分秘密这种为人不齿的蠢事吗？！！”

　　夜岚稻佐听着小宫山重义的话，突然心头一震。

　　他想起午休时恋人那个明显凝固的僵硬笑容，那明明是……冰川双莲也并没有想对他主动提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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