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一群人围在床边，忧虑地看着安祥卧于床上的睡美人。
　　“为什么现在还没醒？主人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炎熠仔细地巡视着风，看能不能研究点啥出来。
　　“照理说师兄现在也该醒啦，到底还有什么问题？”无攸第四次替他把脉。
　　“主人会不会是因为昨夜受了风寒？”金耀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洗具，打算等风一醒来就立刻进行无微不至的伺候。

　　“要我说，他只不过是睡得久了点，你们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最清闲的人就是纪凌云了，他们用万一风醒来看到他会被吓到的理由拒绝让他靠近床沿三米内，因此就算想凑凑热闹也没他的立足之地。
　　“主人绝对不是只单纯地睡着了而已，主人是有一点声响都会醒过来的人，可现在我们这么站在床边说话他都没一丝动静。”要是以前，别说是站在主人床边了，就连进入主人的卧室也是不允许的。突然觉得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主人好可怜，说不定就是不想面对如此脏乱的地方而不省人事。

　　“其实要让他醒过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啜了口茶，纪凌云高深莫测地笑道。
　　“小云你有什么办法？”无攸走向纪凌云，即使心急如焚，他的每个动作依旧轻盈优雅，应该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吧。这点倒是和风相似，但风是如同高高在上的存在一般尊贵雍容，而无攸则是平易近人的和气温柔。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故事，他现在的症状就和故事里的人是一样的，只要用那个方法，说不定也能像故事里的人一样醒过来。”坐着干着急也不是办法，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那你倒是快点试啊。”炎熠不耐烦地心浮气燥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模作样。
　　“好吧，既然你们一致通过，那我就小试身手，希望我的技术还没有退步，毕竟太久没用了。”甩甩幻想中存在的袖袍，纪凌云在将信将疑的目光下目不斜视地走向床内。
　　“等一下，你刚才说太久没用了，现在还能不能用，要不先试一下。”金耀生怕主人有个闪失，纪凌云看起来就一副不可靠的样子。
　　“请不要怀疑我的专业，再说了，现在能找谁试啊，这个方法只能对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有效。”就像没得感冒的人，给他吃感冒药有用吗。

　　“等一下，你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方法。”不能试总能说吧，炎熠怎么也不信任他。
　　“唔，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做给你看不就得了。”纪凌云说着一屁股坐上床沿，不客气地摸上风的脸。
　　“你干什么！”金耀和炎熠同时惊声怪叫，炎熠更是狠狠地一巴掌拍掉玷污他主人美颜的不要脸人氏的手。
　　“你们这么紧张干嘛，还让不让我治啊，不信我就算了，反正也不干我的事。”无所谓地耸耸肩，纪凌云干脆地起身走回桌旁。

　　“小云不要生气，他们只是担心师兄，不是不信任你，也不会再打断你的。对不对？”小遥回头向他们索要保证，温柔的语气带着坚定，让人无法违背，这时候他已经忘了他也是一个大夫的事。
　　“对。”虽然不情愿，但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啊。
　　“那好吧。先说好，这事不成的话你们可别打我，成了的话你们也不可以怪我。”这里可没有人寿保险买，

　　“不成我们打你还说得通，成了我们为什么要怪你？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这可是你们说的啊，喔，对了，他醒了你们也别说是我救的，我这人施恩不望报。”又走回床边，纪凌云这次反倒迟迟疑起来，“受不了刺激的人站远点，免得待会儿看不下去，跑过来掐死我。”
　　“那你就轻着点，要是主人有个万一，我要你青龙寨鸡犬不留。”炎熠忍他很久了，跟女人似的婆婆妈妈。

　　“好吧。”纪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手伸向那张脸，果断地俯下身——
　　“啊……啊……”他、他他他在干嘛？！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呐呐不成言。
　　纪凌云一手捏住风的鼻子，一手掐开他的嘴，对准了就一嘴巴盖过去。他从很久以前就怀疑睡美人是吃苹果的时候噎到，被王子用人工呼吸给救醒的，不然就是吹了口阳气给她，她就诈尸醒的。不管是哪种，这口气都至关重要，于是纪凌云更加卖力地吹，吹得满脸通红，吹得脑子缺氧，吹得全身发抖，吹绿了柳树，吹红了桃花，吹醒了青蛙……吹醒了美人。

　　“你给我滚开！”金耀重重地推开纪凌云，与此同时——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成功阻断了一场悲剧的发生。事实证明睡美人的确是人工呼吸救醒的，但不是被王子，而是野兽。
　　“你们做什么？”只见金耀一脚高高抬起，将要印在纪凌云胸上，炎熠两手已在纪凌云脖子上准备就绪，无攸在阻止他们的途中定格。

　　“师兄！”无攸改变方向朝风继续挪。
　　“主人！”那脚终究没踹下去，脖子也从濒死中解脱。
　　“这不是醒了吗，居然这样对待你们主人的救命恩人，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看它们是怎么遣责你们的。还说不打我呢，原来是想杀我。”好险，如果他没醒的话，他不就真的命丧当场了？这种危险的事以后还是少干了，他有十条命也不够玩啊。

　　“可是你刚才……”就算事实摆在眼前，炎熠宁愿相信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就是主人吉人自有天相，总之不会是纪凌云那厮的功劳。
　　“请不要用你们龌龊的思想解读我专业的技能，这就是一种亵渎，这门高深复杂的技术叫人工呼吸，失传已久，你们没听过也是正常的。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学得一点皮毛，说了你这个没文化没知识没脑子的人也不会懂。”当初为了练好这门绝学，他可是吹破了不少气球啊，一直想找个机会帮助落水昏迷的貌美人士，可惜貌美的有人帮，落水的也有人搬。

　　“真是谢谢你。小云好厉害，什么都会。”无攸难掩敬佩地看着纪凌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还得多多磨练，多多学习才是。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风捂着脸颊，怎么觉得有点发酸呢？
　　“没什么……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连无攸也明白这事的严重性，难怪纪凌云之前会说施恩不望报这种话。
　　即使风眼露疑虑，大家也有志一同地守口如瓶。金耀火熠心虚地撇过头，这还是第一次骗主人，他们心里想的都一样，这事死都不能让他知道！

　　和意楼是石岭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平日里宾客满座，可是今天却显得异常冷清，就连大门也紧闭着，让路人不禁猜测老板是否家中有灾，或是犯了什么致使关门大吉的事。孰不知酒家老板此刻正乐得合不扰嘴，不知什么原因，这附近几个镇的的大小官员全上这儿来了，包下整座酒楼，看样子像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但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大人物来呢？老板好奇，但官爷交待过了，今日的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自然也不能多问，老板只得识实务地闪人。

　　人这是一场酒宴，精致的珍馐摆得满桌都要装不下，餐具看来都是新的，席间蒸腾着菜肴的香气，引得众人肚里的馋虫一阵骚动，却又无人动手一解饥辘。别说动手了，在坐的人一动不动，雕像般静默无语，唯有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主位之人，在快要接触到那人时又迅速收回。
　　不是他们不想打破僵局，实在是不知刻怎么解决这无尽的沉闷。那人不发一语，也无所动作，只一径从窗台向外望去，不知焦距在哪，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可即使如此仍止不住一身冰寒之气，让人不敢与之攀谈，只得任由他继续沉默。

　　就在众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其他人存在的时候，那人开口了。
　　“不是有事要说吗。”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备感压力，这人年纪轻轻，却如此冷然，不怒自威，不愧是当朝新生辈中的佼者。
　　“呃，下官等人今日有幸能为王爷接风洗尘，实感惶恐。这乡野之地实难有珍稀招待，不知王爷是否对这里的酒菜不满意……”县官诚惶诚恐地低首颤道。
　　“不会。”明白这些人怕他，但他只是肚子不饿不想吃东西而已。不过如果他不动，他们也不敢动，他便随意夹了点菜吃，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不满酒菜。

　　“王爷，这是本地的招牌菜，请尝尝。”这一动牵出了众人的积极性，争相为他布菜添汤，不一会儿面前的小碗里便积菜如山。
　　“本王此次途经此地，听闻山贼昌厥，是否真有此事？”本可不必多管闲事，但距所办之事尚有一段时日，当是为国除害顺便打发时间了。所以今早他拿了信物召见县令，想调些人马商量剿匪之事，不料县令竟误以为他要在这儿留滞几日，知会了邻近的几个城镇为他盛情洗尘。也怪他没说清楚，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呃，王爷误会了，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又怎会有山贼出没呢。”不管王爷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要是让王爷得知他所辖之地出了这等扰民之事，定会怪罪他治理不严，至百姓于不顾，如此一来，指不定明日就不见了顶上乌纱。所以就算是欺瞒王爷，他也要装作天下太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那为何有人抢劫于本王？”说来那几个毛贼还真是不长眼，自己撞到枪口上，现在还自以为遭人贩子拐卖地关在他住的客栈柴房里。

　　一听这话，县令肝胆俱寒，惶然离席趴跪在地。“下官该死，下官并非有意欺瞒王爷，只是这群贼人盘据此地已久，下官也曾上报朝庭请求派人来剿，只是一直不见有回音，下官无力与之对抗才、才……还请王爷怜此地百姓疾苦，早日剿了那几窝的贼人，还石岭县一片净土。”短短几句话之间，县令已汗流浃背，咬字不清。
　　“剿不剿匪，本王自有论断。你妄自欺瞒本王，放任山贼作乱，对你自有处置。”这小小的瓦砾之地，连个县令也敢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可见治理之松乱。

　　“是、是。下官知罪。”乌纱是不保了，只求还能留下条老命回乡安稳渡日。在场其它几位官员暗自庆幸这青牛县不是自己管辖，剿匪之事也与自己无关。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应广集人马。”环了众人一眼，低眉命令。“在座几位各调些人手集合于青牛县衙，后议剿匪之事。去吧。”一挥手，下军令般气势如虹。
　　众人面面相觑，幡然醒悟过来应道。“是，下官告退。”匆匆离席回自己县上招集人手，临走也不敢多看那人一眼，只恭谨地垂首退步离去。

　　“下、下官告退。”仍旧跪在地上的青牛县县令慢一拍地惊道，颤巍着四肢向门口倒爬去。
　　“本王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倘若此次剿匪尽心尽力，本王决不会取了你顶上乌纱。”又望向窗外，不是对他说话那样，声音低地近乎自语，也不管他听没听到。
　　“王爷但管吩咐，下官一定全力配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县令心中一喜，如此说来，他官位保住了？这王爷真是上天派来助他们石岭县的啊，如果不是王爷命令邻县的官员，他们哪管他的死活，别说借兵了，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如今就不同了，那些个山贼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想到这儿，难忍心中感恩之情，退出门时偷偷瞧了眼那位王爷，听说他是当朝最有前途的季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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