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作者:若邻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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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公英(39)


      家中,妈妈盯着照片,热泪盈眶。怎么回事?
      她动情地说:“我终于把你养大了,我没有对不起谁!二十年,你待在我身边二十年,可一转眼,你就要离开我了,就剩妈一个人了……”我拍拍她的背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啊,斗转星移,二十年一晃而过,不知家乡怎么样了,我有三年没回去拜祭过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和小姨了,没见过玩了五年的好伙伴了,没见过疗好我中考之伤的蓝天、青山、野鸟了……妈妈说:“庄子,等一个月,你把工作辞了,我们去看一眼小姨吧,她一定很想见你。”
      她第一次把小姨的照片拿给我看,黑白照中的妇女,样子有些苍老,但那双眼睛又大又有神采,特别迷人。
      “妈,这是小姨?”
      “小姨……对,这是你小姨,你长得很像她。”
      “干嘛现在给我看?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小姨呢!”
      “不能忘!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她。”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你怎么老问来问去的?”妈妈有点不耐烦了,收起照片起身要进屋。
      “妈,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跟我说?”
      妈妈顿住,过了一会儿,转过身,说:“律庄,记住我一句话,很多事情你是不需要知道,或者是时候未到,你要做的是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想别的。”
      “那么,妈,”我继续问,“标准是什么?什么是我不需要知道的?什么又是我时候还没到的?”
      “……舌头不要那么尖。”
      “噢……哎,妈,跟我说说小姨的故事吧。”
      妈妈迟疑了一下,看着我发呆,良久,方才重新坐到我身边,说:“你小姨二十一岁嫁人的,第二年就怀孕了,可那时候,你姨夫去了深圳做生意,在那里包养二奶,不理你小姨。我们家那时候也穷,你爸天天去转椅厂。我那时候也怀着你,我们两姐妹就挺着大肚子,白天下地种菜,晚上就吃红薯粥……后来你小姨她难产……”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我搂着她的肩,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小姨在怀孕的时候跟我说:‘姐啊,以后我的孩子,不管是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没关系,我一定要把他送进大学,读好书。姐,你的孩子也要读书好,这样,咱家就出两个大学生啦!’律庄,你现在总算是争气了,我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你小姨也可以安息了!”妈妈抚着我的脑袋,欣慰地说。
      “妈,你今天怎么了?平常你都不跟我说这个。”
      “今天你不是去和同学聚会了吗?你们要分开了,接下来我们娘俩也要分开了。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可以慢慢告诉你了,省得以后你嫁人了,咱分开得更彻底了,很多事情都不好说了。”
      “妈,你不要搞得那么神秘啊,我,我有些慌!”
      “慌什么!算了,你们今天的聚会怎么样?”
      我兴致勃勃地告诉她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她听得咯咯笑。
      疏夏出事了。疏伯伯打电话来,嗓音颤抖。我愣在原地,双手紧紧抓着听筒,全身发冷,一阵恐惧感油然而生。妈妈问我怎么了,我愣了很久,缓缓地说,妈,疏夏出事了……说完,我拔腿就往门外冲,急急地拦了辆车直奔医院。这怎么回事?不久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现在怎么就躺医院了?我冲向住院部,隔着窗,看到疏夏静静地躺在床上,头部缠满了绷带,带着氧气罩。疏伯伯坐在旁边,紧紧握着疏夏的手,低着头。我轻声轻步走进去,望着安静地躺着的疏夏,不敢相信,我眼里活力四射的女孩,此刻躺在病床上,有可能要躺上一辈子……
      疏伯伯说,有一辆车闯红灯,撞上了疏夏,肇事司机已逃逸。
      然而,警察来到病房,对疏伯伯宣布了一件可怕至极的事:这起交通事故很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因为,曾绑架过疏夏的那个绑匪老大,借着生病检查逃跑,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捕。听罢,疏伯伯一时失控,厉声大骂:“你们警察是吃白饭的,啊?这么危险的一个人,居然放掉。你们是警察,怎么做事的?是不是一定要出点事,你们才知道干事?”疏伯伯的秘书用力地拦着他,拼命劝他冷静,但是这个时候,疏伯伯就像是发了狂的狮子。
      警察面不改色,说:“歹徒再猖狂,也不可能逍遥一世,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疏先生,请相信我们,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疏伯伯气愤地问:“法网恢恢?你倒是把□□给我抓来啊!你们就会胡吹,吹吧吹吧,要是我女儿有事,信不信我把你变成牛肉干!”
      警察郑重其事地说:“我们警方会保护和这起绑架案有关的人员,包括两个学生及其家属。疏先生,请你配合。律庄同学,也希望你和竟禹圣同学与我们配合,否则,我们很难确保你们安全。”疏伯伯看了我和竟禹圣一眼,这才安静下来,回到疏夏的病房,很久都没有出来,不喝也不吃。
      竟禹圣轻轻地拍我的头,告诉我不会有事的。
      第二日,我从服装店回家。刚被店长训了一顿。因为有个顾客试完这件试那一件,折腾了半天,拍拍屁股要走人。她没问价格,一味皱着眉头,也不搭理人。我将她狠骂了一顿。倒霉的自然是我,店长要求我道歉,我不肯,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我的额头,摇摇头,回身向顾客诚恳地道歉。之后,她责令我回家思过,不认识到错不要回去。
      家里,妈妈在看报纸,她不用去药店上班吗?她惊讶地望着我:“你也请假?哪里不舒服吗?”我反问:“嗯?意思是你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了?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会看报纸?”她说肠胃不舒服犯恶心,然后嘱咐我有空多陪陪疏夏,这两天可能她的爸妈没什么空。她给我看报纸,一张报纸上的头版居然是:《暴力?恐吓?是谁给了富翁威胁警察的权利?》,还有一张,也是头条:《殴打警方,是什么让疏强大打出手?》……太过分了,分明是诽谤!难道孔老夫子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他们都忘记了吗?疏伯伯什么时候殴打警察啦?疏伯伯估计已经看到了这些报纸,一定是怒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他应该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名誉证明自己的清白!妈妈说:“不用担心,疏夏爸爸是惊涛骇浪中走过来的,你黎叔叔已经打过电话了,他说会召开记者会,澄清一下。唉,现在,抢劫不可怕,枪杀不可怕,可怕的是舆论,一不小心,杀人不见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对社会负责。”
      我把苹果递给她,她刚吃了几口,就犯恶心了。
      “妈,你最近有些奇怪。我看你老是犯恶心,不会是怀孕了吧?妈?妈!你听到我讲话没有?”
      “啊?小孩子胡说什么!我一把年纪了还怀孕呢!”
      “那可不一定,人家六七十的都可能生呢。我看你赶紧上医院检查一下,决定要早做。”
      “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我吃几颗药就好了。”
      妈妈说完就回房间了,我于是看起了电视剧,只当刚才开了妈妈的玩笑。
      晚上,我去看疏夏。坐车时,出租车司机发现身后有一辆车一直跟着,就问我是不是得罪谁了,要不要停下来。他说话的口气很紧张。我说好,万一真的是那个匪徒,不能连累这个司机。那辆出租车一直往前开,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可是下了车,孤孤单单地站在大街上,想像疏夏被撞的情景,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说不定就是下一刻——我会这样,妈妈会这样,竟禹圣会这样……我站在街上,不敢随意走动,不敢离开人行道,不敢到人少的地方去。我才发现,当初去救疏夏的律庄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生死大劫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因而什么都不怕。但是,我负过伤,差点没命,亲眼看着疏夏躺在床上毫无知觉,我害怕了,我害怕死亡。
      我来到医院,坐在疏夏的身边。
      “疏夏,我好怕。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危险啊……”我说着说着,越来越觉得身后有人,于是乎,寒气从心底到体肤,从脚趾到头顶。我不敢回头,不敢回家,想叫妈妈来接我,却又怕妈妈什么不测。我该怎么办?我很想在疏夏面前大哭一场,可是眼眶就像干涸的河床,再也没有了湿润的痕迹,心有余而力不足。人仿佛已经用尽了勇气和精力,再也不敢跨出一步,没力气做别的事情。战战兢兢的我,在疏夏身边睡着了。清楚地记得,梦里有一个姑娘在哭,穿着血红血红的嫁衣,抱着另一个姑娘的遗体。眼泪一滴滴落在苍白冰凉的遗体上,声音凄惨,叫人听闻后心如刀割。哭泣的原因不明,新郎的下落不明,姑娘的身份不明。醒来之后,脸作哭状,但是没有眼泪。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两个保镖的身影在门外依稀可见。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又被妈妈的电话吓得一跃而起。
      “你怎么一夜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回来了呢。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绑架疏夏的人逃出来了,你说疏夏出车祸是不是他撞的?干嘛不告诉我呢?你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怎么会呢?警察还在调查,结论下不来,你别听人瞎说。待会儿我回来,今天不用站店……行了,我会小心的,没有事情的……有警察保护着我呢!你放心好嘞!”
      我告别疏夏。路上,还是觉得有人在跟踪我。越来越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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