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日行一善

作者:蒋淮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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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有眼?


      训教可以,臣子遇到皇帝糊涂的时候还能谏言,在朝堂上公开反驳呢。从辈分上说,流光是皇帝的姨祖母,以长辈的身份去训教晚辈,无可厚非。只要她不对皇帝下手,坏凡间规矩引孽上身,凤玄没理由不同意。

      在回去的路上,流光对他道:“多年不见,圣君对我知之甚少,我其实是最讲道理的,从不无事生非。”

      多亏了瑞卿,否则凤玄真不知流光说起谎来眼都不眨:“你削了祁山黄郎王叔两条后腿,讲的是什么道理?”

      “他老不修,一把年纪了要强娶司晨族长的小女儿,小鸡妖才两千岁,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跟他那个糟老头子!”

      “你把冥府司阴绑了坠天石扔进忘川,讲的是什么道理?”

      “小鬼们要过桥喝汤去投胎,他为了祭忘川,生生把人往河里踹,断了人家轮回的路,阎君不管,我路见不平!”

      “你打开极乐之墟,掳走其中大半宝物,讲的是什么道理?”

      “千目仙君自己放的大话,谁能打开极乐之墟,宝贝任挑,我只不过拿走我该得的。”

      “你杀害西宿龙君,拔除瑞卿命羽,讲的又是什么道理?

      流光顿了顿,这件事给她带来过惨痛教训,若不是芙荼护着,她可能已经给龙君偿命去了。

      “西宿龙君把潜龙渊方圆万里都划归自家,凡从其领地过路者,都要留下一样珍品。我给神丹,他不喜欢,给凤翎,他嫌弃,给天帝的龙须,他竟然要打我,非让我留下开天斧才能走,您说,我能忍吗?开天斧可是我的本命。”

      “不是你偷的?”

      “圣君您怎么也跟着那糊涂龙子说糊涂话?神器在神宝殿里是怎样被供奉保管的您不是不知,我偷得出来吗?”

      流光看着身边这个其实早已不再熟悉的男人,心头涌起委屈,委屈之余还有些淡淡的酸楚。毕竟不是芙荼,毕竟不是她最亲的人,他不会像芙荼一样什么都不问,无条件相信她,护着她。

      跟瑞卿的恩怨不解释了,从口气里就能听出,他对自己“劣迹斑斑”的过去十分看不上,解释也只会被认为是狡辩。

      流光不再说话,默默飞回皇宫,落下云头,落在道所屋顶。把心脏塞进玄机的胸腔,手掌抚了几下,玄机如死尸般青灰的脸就渐渐返出人色。

      凤玄让他自去,流光便将他扔在房顶上不管了,对于那个叫凤竹的国师也没了强迫他改名的激情,甚至有点后悔去找二狗麻烦,还不如就让他顶着凤玄的道号招摇撞骗呢,人正主都不在乎,她忿然个什么劲!

      皇帝已经回了寝宫,坐在宽大的龙榻上听老三滔滔不绝地数落国公府罪状,一边听一边惆怅地看着自己手背,皮子还是光滑的,没有皱纹的,可是一块一块褐色的斑点看得让人心焦。玄机道长去了哪里呢?没有他的秘制丹基,空有四阳四阴命的人也炼不出丹来啊。

      他摸着手越看越烦,打断老三的话道:“传朕旨意,调神龙卫去国公府,把陈祺钰陈祺泉两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给朕拿进天牢,除爵诏书已经下了,抗旨拿人理所应当。其余人等圈在府内,待查清罪证,再行判罚。”

      老三一喜:“是,父皇!”

      “皇上,镇国公府陈昭求见。”内侍在门外通禀。

      皇帝大吃一惊,陈昭?不就是佟惠容那老妇的化名?她怎么来了,怎么进的宫,怎么入的内廷,怎么到了寝宫门外他竟一无所知?

      有凤玄在天上盯着,流光很守规矩地在福安宫外就换飞行为步行,不慌不忙来到宫门,向守岗的禁军自报家门:“镇国公府陈昭,奉皇上之命前来觐见。”

      不是皇上下命,她也走不到此处,禁军不疑有他,一层层往里通传。皇帝再三询问是否就她一个人,得到肯定答复后,不禁慌了手脚。想起莫名消失的千牛卫,想起李崇山自渝城回来后就称病至今,想起三百禁军的惨状和杳无踪影的岳登峰,玄机道长的话不停在脑中回响,她是妖,是附灵佟惠容的妖!不要再派人去送死!

      她能毫无阻碍地来到寝宫门外,自然也能毫不费力地走到他面前,这般装腔作势的通禀,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道长不在,国师不在,皇帝对满宫的禁军卫兵没了信心,张口就道:“不见,让她回去!快快传国师前来。”

      回话又是一层层的,待传到流光,她已等了半盏茶工夫,很不耐烦了。

      对着天空摊了摊手,你看,不是我不想按规矩办,而是皇帝不识好歹拿我不当回事,我不会伤人,但今日一定要行训教之事!

      她说:“哦,皇上宣我入内,好的。”

      一抬腿,俩禁军忙举枪阻拦,她左边拍一下,右边拍一下,两人便分头飞去,很快从长长的宫墙边消失了。

      一园两殿三门,路上有几十人妄图挡路,最终都以各种姿态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护驾!护驾!有刺客,有反贼,反贼入宫啦!”

      与那个缩在龙榻上的老人直面相对时,他跟前还有六个暗卫护着,皇老三抄着一个硕大的花瓶恐惧望着她:“擅闯宫门,惊嚇圣上,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哆嗦着叫:“杀了她,杀了她!”

      暗卫扑上,流光把力气一敛再敛,假装与六人过了几招,勉强没有将殿墙打穿。待他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时候,皇老三啪嚓扔了花瓶,噗通跪在了地上:“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不要杀我...”

      “我要你滚。”

      皇老三精神一振,要他滚,不要他命?忙不迭道:“好好,本王这就滚......”

      然后他就真的滚起来了,年近半百的大男人穿着四爪蟒衣,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目标准确地滚向殿门口。

      皇帝绝望地叫:“皇儿!”

      老三心想,这神神鬼鬼的凶婆娘那么厉害,摆明了冲您来的,您叫我也没用,只有我逃了才能搬兵来救您啊!

      一场本该心平气和的觐见搞得这样鸡飞狗跳,总也是有点不对劲的,但凤玄并未出声阻止。因为流光没有伤人,她似乎熟练掌握了挑衅天道规则的“度”,所有被她打出去的凡人全都性命无碍。正如她所说,天无罚雷,说明此等行径没有超出规范。他若罚她,定然引她不服。

      可这难道不是在钻空子?她的不凡已经展露人前,即使凡人不死不伤,心神却遭受重创,窥得了高人一等的存在,如何还能以平常心生存下去?

      老三滚出去之后,流光关上了大殿的门,走回内室,发现皇帝正在窗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试图翻爬。

      她嗤笑一声:“堂堂一国之君,七十多的人了,怕死怕到这种地步,丢不丢人?”

      皇帝跌坐椅上,一言不发,眼神惊惧。

      流光走近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皮紧肉松的脸,浑浊的目光和颤抖不已的嘴唇。

      “知道我是谁吧?”

      皇帝知道外面将赶来无数禁军,会把他的寝宫围到水泼不进,会前赴后继为了救君王而奋不顾身,但无常索命就在眼前,什么都来不及了。

      “妖,你是妖,”他说出这句话后,将脊背挺直了一些,勉力维持着体面,“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朕不能奈何你,但你祸乱人间,必遭天谴!”

      流光一抬脚,把他吓一激灵,全身都是防备姿态,然而她只是踩上了椅子,将手肘支在膝盖上,笑着道:“赵贞,你错了,我不是妖,我是佟惠容。”

      皇帝扭过脸避她远些,“佟惠容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你只不过是个附身于她的小妖,想杀天子,乱朝纲!你瞒过别人瞒不了老天,天道有眼!”

      “昏君,玄机说什么你信什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当这劳什子皇帝何用,把龙椅也让给人家算了。”

      皇帝立刻对她怒目:“你把玄机道长怎么了?”

      “杀了。”流光轻飘飘地道,“谗言佞语迷惑君主,以活人血肉炼丹,罪无可恕。”

      “你!”皇帝的害怕都被这个坏消息给冲淡了,愤而指向流光,“大胆啊!竟敢杀害皇家御道!”

      流光一把扇掉了他的手指:“跟谁说话呢?你祖母是我堂姐,我是你姨奶奶,要不是看着你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份上,我早把你捏成渣了。少废话,只要你能做到几件事,我就留你一命。”

      玄机道长的命固然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可是等皇帝听完她的条件,气得七窍生烟,心说这比死还难,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杀了朕吧!”他说。

      禁军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留在宫中值事的参知内臣,都统仪使已经在门外喊叫起来,更有人不顾一切地撞起殿门。看起来这个女人插翅难飞,可是皇帝心如死灰。

      玄机死了,没人给他炼丹了,长生梦破灭了,江山要转手了,后宫新纳的美人要殉葬了,十年一梦,到头成空。

      “想死?”流光嘿然,“哪那么容易,你一天不还佟家公道,一天不下罪己诏,我就不能让你死。不是想长寿吗?走,跟着我去长寿吧!”

      殿门被破开的同时,流光抓着老皇帝穿破殿顶飞了出去。

      “妖女,哪里跑!”

      凡人正在慌乱地寻找皇帝踪影,赶到的国师却看见了天空那一闪而过的绿影,扔出八卦镜,跳上追去。虽然一眼之后,他再也没能跟上流光的速度,但他知道该去哪里找。

      松龄院里从天而降的流光吓坏了一众小丫头,只见她提溜着一个黄衣老头,甩下一句话:“请国公爷过来。”就径直进房去了。

      半炷香后,陈祺钰三兄弟齐聚祖母房间,看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大大吸了一口凉气。

      “这...祖母您怎么把皇上弄出来了?”

      流光不以为意:“国不可一日无君,祺钰你去通知太子,老皇帝没了,他顺理成章登基,抓紧把生米做成熟饭,免得逼宫闹出人命。”

      又对陈祺泉道:“你去给皇老三传话,叫他安分守己,约束好其他几个皇子,都不要派人来找死,否则我让他在地上滚的不是人,而是脑袋了。”

      “另外,跟太子说,他爹曾经下过的旨意统统不要推翻更改,不是除爵了吗?镇国公府的牌子摘下来,换陈府。过些日子,我让这位亲手把它重新挂回去!”

      说着拍了拍皇帝的大腿:“至于他,就先留在我身边,什么时候想通了,还可以回去做他的太上皇嘛。”

      造反夺权的事不是第一次干,套路娴熟。九世中有两世流光都差点当了女皇,可一次被人出卖功败垂成,一次无心恋权,反了腐朽朝廷就回去给将军殉情了……流光对此深表遗憾,当不当皇帝无所谓,但殉情真的太恶心,这没出息的神魄!

      事情就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吗?陈祺钰觉得胸间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吊着,预先想好的一系列周旋对抗手段此时竟全无用武之地。

      可是等不及发出疑问,妖女的呼喝已经在头顶响起,流光冷笑,慢悠悠走出房门。

      国师并不遮掩自己高超的道术,他白须飘飘,横眉立目,脚踩八卦镜立在半空,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把国公府众人吓得惊叫奔逃他还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师兄不让他在凡界使用腾云,缩地,穿墙,凭空取火等骇人的法术,他憋了十几年,终于有了惊艳凡人的机会。

      “交出皇上,饶你不死!”

      流光没作声,她没有犰离那种强烈的好胜心,一定要踩在别人头上才舒爽。歪着脑袋打量国师,心里想着要怎么让他摔下来,才最丢脸最难堪。

      “听见没有,妖女!一介附灵小妖竟敢为祸人间,掳劫真龙天子,本仙师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国师双掌对搓,念念有词,张开时对着流光方向放射出一道火光。他和师父,也就是他爹一样,都是火灵根,御火术使得最得心应手。

      凤玄站在松龄院门口,侧身让过一个尖叫逃跑的丫鬟,静静望向院内。秃头小鸟蹲在他肩上牢牢盯着流光,心中暗喜,对方攻击,流光这厮一定忍不了,只要出手伤人,圣君就不会再给她机会了吧?

      流光看着那火光喷来,只嫌它喷得太慢,果然是徒弟,比起二狗御火的技巧和速度,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她正想捏熄那小火苗,天上突然又一前一后传来两个声音。

      “师弟住手!快逃!”

      “哎呀,又有人站的比我高,又有人敢在我面前放火!”

      第二道声后来居上,话音不落,银光就从国师跟前闪过,他后脑受了重重击打,眼前一黑,倒栽葱掉落,摔在房顶上,滚到房檐边,又趴在了流光脚下。

      银光刚想落下,忽然看见院门口的男人,一个急转弯再次飞天,倏地不见了。

      凤玄没有追,他在深思。一个两个三个都放纵胡闹,天道还不降下警示?难道,这真是被凡间规则所允许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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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天道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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