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吻

　　姜允秀又是被客厅里起伏地谈话声吵醒的。

　　自年三十开始，整栋房子四处都是人声，院门大开着，往来都是祝福和道别声。

　　玻璃上结了层小小的雾气，姜允秀拉开窗，探头往下看了眼，院门这会大开着，想必刚迎来一批新的客人。

　　姜允秀挺怕过年，来的许多亲戚都不相熟，略是打探下她的年龄便立即热情地为她作媒。

　　所以每次碰上客厅里有人，她都是通拖就拖。

　　今儿是年初四，已经招待完大多数必来的亲戚了，剩下的估计就是有些生意关系的亲朋适当走动。姜允秀慢慢腾腾地洗漱完，简单地化了个妆才墨迹着出了房门，打算到厨房找点简单的吃食，想着吃完后去顾娅那坐会。

　　顾娅那里热闹，随便都像在开PA似的，一大帮子人玩啥的都有，不像她家，一群人围着两壶茶嗑瓜子闲聊。

　　房门一打开，客厅里的声响便小了下来。

　　姜允秀把手里的眼镜戴上，看清了客人们的面孔后，确实有些意外，意外得嘴张了张也没及时出声，也可能是刚起床精神劲没上来，最后她只好笑笑地迎上去，慢吞吞道：“新年好啊。”

　　“我倒觉得她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女强人该有的气势。”司徒静一倚在沙发上，很是客观地点评道。

　　旁边朱纵倒是很绅士地站起来，走前两步把手伸到姜允秀面前：“新年好。”

　　高中毕业后，姜允秀和司徒的联系便少了起来，偶尔在朋友圈翻到会点点赞，除此就没有再多的交集了，现在乍一见，倒仍旧觉得亲切，因而十分高兴，便挨着她坐下：“我本来就不是女强人，只是做点事情赚口饭吃而已，你呢，现在主要做什么？”

　　“差不多，也是混饭吃，做自媒体。”

　　“谦虚了吧。”朱纵微微摇了摇头，转过来同姜允秀说话：“还记得不？她高中那会整天扛着个摄像机到处拍拍拍，大家都不当回事，现在看看，人家早就有所谋划了，就只是我们学校里的那些素材片子，就不知道给她赚了多少人气。”

　　“你出镜好多，都可以找她要片酬了。”徐小童把手机举到姜允秀眼前。

　　她自来熟的性格倒和姜征不相上下，正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手机上播放的正是司徒静一做的视频。

　　视频是关于青春的话题，空荡的教室，校园里的清晨和黄昏，上课时集体瞌睡的同学，打闹嘻笑的课间，以及某些人忽然的回眸——在这个镜头出现的时候，弹幕量忽然就涨得满屏。

　　【啊啊啊理想中的初恋脸。】

　　【好乖啊。】

　　……

　　姜允秀推一推眼镜，往前凑了凑，有一点点儿地不确定：“这好像是我。”

　　“你是不是睡傻了，这肯定是你。”姜征在旁边有些大无语地说道：“你当时看见啥了，转过来就笑，不知道的以为你拍电视剧呢。”

　　可不是，镜头里，姜允秀一个回头，起先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大概是回头看到了什么，眉眼一点一点儿，似轻风过境般慢慢地展开，即使是本人，现在看来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什么会让她那样欢喜。

　　这会已经十一点多，姜允秀实在饿不住，自个下楼四下找吃的。

　　家里能找到的吃的，要么就是零食，要么就是肉食，姜允秀干脆用牛奶泡了点燕麦坐在饭厅里一勺勺的往嘴里喂着，眼睛也没闲着，打开平台，找到司徒的账号一个一个视频翻了过去。

　　不得不说，司徒的视频做得比以前那会要好得多，场景转换和BGM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就像徐小童注意到的那样，姜允秀在她的视频里出镜过很多次，不过当时拍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些视频是会被放在网路上的，因此倒并不太介意，反而很高兴有机会露脸，除了闵洛。

　　在高二那些年的片段里，闵洛几乎没有什么正脸，有也都是侧面的多。

　　“哎哟，新年好新年好，诶，难得见到你哦。”院门外响起奶奶热情的声音，姜允秀赶紧加快速度，将碗里的几口燕麦解决掉后回厨房把碗冲洗干净，擦净手走出来，刚好看到客人从门口走进院子里。

　　她撑着把伞，穿着黑色呢大衣，头发都悉数缠起来拢在脑后，整个人显出几分萧索和清冷。

　　闵洛看了过来，目光似在片刻间变得柔软：“新年好啊。秀。”

　　姜允秀耳朵动了动。

　　方才闵洛是叫她阿秀？还是秀。

　　家里人叫她秀秀、同学叫她允秀、朋友们有时候也会叫她阿秀，和一个单字秀明显有所不同。

　　在老同学面前，闵洛仍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原本一直扮演着绅士的朱纵这会却显得有些畏手畏脚，站起来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反倒把杯子打翻了，被姜征一脚踹到沙发上：“你小子还能不能出息点了。”

　　大家登时笑了起来。

　　闵洛并不打算掺和其中，看奶奶忙活起来了，便提出要帮忙做饭。

　　整桌子人的饭菜弄起来可不容易，家里除了奶奶也没个能干的女主人，姜允秀过年这几天能打的下手也无非是洗洗菜，另外弄了台洗碗机解决饭后的问题，其余的，如果煲饭算的话，她也确实都有帮忙。

　　闵洛和她不同，三下五除二就把配菜洗好分放在蓝子里，同奶奶分好了工：“一会肉这些你来切，这些配菜我来。”

　　“这里有围裙。”姜允秀也不知道做点啥好，找来一条新的格子围裙给闵洛套上：“转过去。”

　　带子已经扎到最边边了，还能感觉到宽余。

　　姜允秀伸手在闵洛腰间环了下，脸轻轻地贴着她的后背，笑一笑：“好细。”

　　“跟你的差不多吧。”闵洛手半举着，偏头向后看了眼：“好了吗？”

　　“好了。”

　　“那还不放手？”

　　“抱抱嘛，好暖。”姜允秀原本只是想量下闵洛的腰围，脸贴上去，想到反正平时也没少亲近，干脆就大模大样地从后将人抱紧：“你今天怎么没带小正来？”

　　“钱琳带着他出去要红包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应该给他拿个红包。”

　　“不用了。他现在还不会花钱，拿红包没什么意义。”闵洛举着的手落下来抓过姜允秀扣在她腹部的两只爪子：“要做饭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撇向下午一点，奶奶有些慌张起来，东看一下西看一下地顾着几口锅。

　　其实是动手动得比较晚，所以这会总觉得太慢了。

　　闵洛虽然会炒点菜，但也都局限于简单的样式，锅里闷着的肉还得她时不时地照看火候以免糊了。姜允秀看她们这样多事，便很主动地承担起了切菜的事情，学着闵洛那样把青椒斜着切成丝，然后成功地切到了手指。

　　明明用画笔的时候挺灵活的，笔换成刀却完全完法把控。

　　“好在伤口不深。”闵洛拿纸巾帮她把伤口上的血一点点沾去，露出一条一公分左右的斜斜的刀口。

　　深倒不深，有小段的时方却能看到透明的表皮被刮起，看着就疼。

　　闵洛低着头，捏着姜允秀的手，仿佛在处理一件珍宝上的裂痕，血止得差不多时，她轻轻鼓起腮往伤口上呼了两口气，然后抬头问道：“好点没有？”

　　姜允秀抿唇，喉头微动 ：“嗯。”

　　“司徒姐姐，你在拍什么？”徐小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房间里的两个人同时往外看去，这才注意到司徒举着的手机正对着她们俩。

　　“就随手拍拍。”

　　“我看看嘛，你平时都怎么做的视频，为什么我发的都没有人点赞啊。”徐小童踮了踮脚，好奇地往司徒静一手里的相机框凑去。

　　司徒转手就又往别的方向去找画面了：“我的秘密，不分享。”

　　到晚上时，姜允秀收到司徒静一给她传过来的照片，顺便附了句话：“我差点以为闵洛在跟你求婚。”

　　姜允秀丢了一串问号过去。

　　不过不仔细看的话，那张照片里，她正坐在床上，闵洛半蹲着，又微微向前倾，还捏她的手，要是忽略掉确实的药具，确实很像闵洛在亲吻她的手指般，就好像她亲吻的地方戴着枚代表誓言的戒指。

　　“不过，即使闵洛同你求婚的话，我倒是一点也不会惊讶。”司徒静一说。

　　姜允秀克制住丢出一长串问号的冲动，而是改口问道：“为什么？”

　　“感觉吧。”司徒分享了一条视频过来，都是闵洛的特写，从背景可以看出来，她在教室里，而且每次的位置都不同，每次视线都看向别处，而不是黑板。

　　可能是窗外。

　　然后司徒又截了其中的一张图，那张图里，有姜允秀的背影，她坐在闵洛的前面。

　　起初，我只知道闵洛没有看黑板。

　　后来我才发现，无论她坐在哪里，都总是看向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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