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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部的内与外
今日的晚训,切原赤也又没在。
这实在是一个反常的现象,因为他向来都是最早到的一批人之一。这孩子对上课不感兴趣,说自己晕字,翻开书就打瞌睡,可他语文偏偏还算好的,没一个字的数学倒让他看到就吐,所以贝斯特推断他必定不在教室上自习。
等等,她刚才对赤也的称呼是……“这孩子”?
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她与这群网球部的少年也差不多大,细算下去,更说不定她才是妹妹。她与网球部的其他人没什么年龄上的距离感,可与赤也不同。这个头发像鸟窝一样乱蓬蓬的男孩子实在是太过活跃,像一只才出窝的小猫崽。他很爱说话,只不过没在“喵喵喵喵”,他时常带着懵懂的神情,还未出棱角的脸蛋上嵌着双会发光的眼睛,喜欢像探索世界一样摸摸这里,戳戳那里。
嗯……,其实他才只有两岁吧?
网球部晚训中迟到、甚至不到的人不是没有,贝斯特也曾以为网球是他们课余的全部。实际上这些少年在部活外还有许多需要忙的事务。幸村是美化委员,一到换季就像成了园艺部的人,整天忙着去画什么花坛的设计图,摆什么应季花卉。
“真麻烦”,贝斯特想:“全都改种猫草不就好了?到时候花坛上还会长猫,整个镰仓的猫都跑这来开party,多热闹呢!”当然这不过是句气话。她私心极不喜欢幸村去园艺部,每次他从那个操场最角落的小部室回来,脸上都是笑盈盈的,连仲春的太阳都会被他勾来。
“怎么,是网球部不够你喜欢吗,是我不够你喜欢吗?”贝斯特在幸村面前大吵,颇有些龇牙咧嘴了,又跑去其他部员身边挨个踹他们一脚,昂着头道:“都给我使点劲,你们部长的魂儿都快被那些绿油油的东西勾走了!”
猫首领的昂头挺胸是极为风雅的。贝斯特本是长毛,白色的毛发在胸口蓬出恰到好处的弧度,颇像位系了领巾的法兰西贵族。猫首领的昂头挺胸是很有气势的。锐目穿云,微露的利爪点着寒芒,连耳尖的薄毛都能扰乱空气的流向。
——当然,这都是在没有身高差的情况。
在网球部的巨人们眼里:啊啊啊这是什么求摸的小猫咪?她在绕着我走来走去!她在看我,她一直在和我说话,这谁顶得住啊!不远处真田已经对贝斯特伸出了手,贝斯特望着那张赤炭般的笑脸僵硬地退了两步,顺势就被柳生抄在了半空。
“啊这……,倒不如头也不回地冲到真田那边了。”就是说,被赤也那个熊孩子搓来搓去追得满屋子上蹿下跳也比被柳生抱起来好!丸井的那根猫条曾让贝斯特和柳生的关系缓和了些许,之后贝斯特听说她的领养是柳生在办,原本消却的惧意又抑不住地蹿了起来。她好怕哪天柳生说为她找到了新家,更怕哪天柳生说要带她回自己家!那她宁愿重回镰仓市的广阔天地,放浪形骸还是大有作为,只是随她心意罢了。
毕竟猫儿就是这样敏感的生物,她、它们,必须要确定周遭的一切都是安全的,不然便无法宁心。柳生的视线无法探测,她判断不了其中有没有些窥视,有没有居心叵测。
现在,柳生把贝斯特平举在眼前,他终于与她面对面了!她!贝斯特!终于有机会一窥柳生比吕士镜片后的秘密,只要知道那诡秘反光背后的真相,就能真正克服心底的恐惧,镰仓猫群的无冕之王,终于要在此时,迈向立海网球部的王座了吗!?
贝斯特心一横:“柳生,这可是你自找的。”
嘴上下着通牒,手已经飞将出去,利爪与镜框相击震出“铛”的一声,堪堪在她发力一拨的前一毫秒,手被骤然捏住。
“哎呀,可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柳生把贝斯特放在腿上,面不改色地扶好了眼镜。刚才的险境好似只是一场幻梦,醒来就不见了影踪。一切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贝斯特连柳生比吕士的一根睫毛都不曾看到。
“说起来,贝斯特有一岁多了,也该要绝育了吧。”柳生端详着她。
这是什么恶魔低语,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贝斯特有点超重啊。丸井君,零食给她太多了吧?”柳生说。
“没觉得啊……”,丸井寻思了片刻,还是点头道:“那行吧,最近给她停了。”
你听他胡言乱语,超重还怎么干架啊!
“桑原君,猫粮的分量也要适当减些,明天我告诉你克数。”“你小子故意的吧!”
贝斯特炸开毛,柳生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揽,巧妙地用衣袖遮住她竖起的毛发:“啊,忘了说,风纪委最近要大检查,贝斯特就先放到我家照顾吧。”
她惊惧地大叫,兔子似地一蹬,三步并两步冲进了真田外套里:“就在现在,带我回家!我宁愿和朔风睡一个窝!”远处柳生弯着嘴角,神情一如往常不可捉摸。真田喜上眉梢,两条手臂在半空不安分的晃动着,不知该不该心安理得地抱住送上门的白月光。
“如果风纪委确实要大检查的话,就先送到我家吧”,莲二说:“我家有猫,多一只的口粮而已,你们知道。”他加重了“确实”两个字,柳生听到就笑了,莲二也笑了,一听可以去莲二家的贝斯特甩了真田,一个猛子扎进莲二怀里,也安心地喵了出声,真田笑不出来了。
聊着的空儿,幸村又接到园艺部的电话,急火火地走了。双旦在即,他们好像正在讨论校内装饰的问题,园艺部坚持要买圣诞树,但学生会经费有限,圣诞节过后再换上新年装饰耗费太大,幸村提议直接挂门松。
“学生会经费年年吃紧,今年开预算会,又免不了要吵架。”莲二说。
“还好风纪委和网球部都花不了多少钱。”仁王指了指柳生和真田,那二人互相望了一眼,表情都带上了些愁苦。
柳生和真田是受学生会、社团和学生三面夹板气的苦哈哈风纪委员,柳莲二则是立海附中学生会的文书。说是文书,倒更像是总务。所有的文件上传下达都要经过他手,学生会财会账目、活动布置、会场安排、物资采买,全部都要由他过眼先审一遍,说他是整个立海附中的枢纽都不为过。因为大小会议都要在场,早训时柳莲二可以准时到,晚训时,比起来在网球部,还是去学生会找到他的概率要更大些。
可柳莲二总会记得网球部有一只小猫,得了空便会来陪她玩,不像幸村!无论如何,贝斯特都认为应该让幸村精市吃些苦头,感受几分她的怒气。毕竟她是为了他来的啊!虽然也没先征求幸村的意见吧,虽然她算是私自闯入吧,虽然她在这里还算是过了个舒服的冬天吧,虽然她……“唔!”她猛地甩甩头,再想下去,都没法下手报复了!
赤也露着两排大牙嘎嘎乐,指着她对仁王说:“看,牙通牙。”
当时的贝斯特断断想不到,这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切原赤也。事后想来,倒也并非全然没有端倪。
不知是为柳生戏弄她的话置气,还是预知到了什么,贝斯特那日晚饭吃的格外多。走两步打一个饱嗝,窗台这种高度都觉得难上,一蹬腿胃里的饭就要从嗓眼翻出来似的。她从凳子迂回到窗台,在几盆郁郁葱葱的绿植间犹豫,最终选定要毁掉两朵今天才开放的小花。那花儿奇异,一朵花竟能生出两种颜色的花瓣,纯白花瓣围一个大圈,澄黄花瓣围一个小圈,像用白绸捧了颗黄钻。这花儿是今下午在幸村眼前绽开的,他极为欣喜地指给别人看,还拍了许多张照。若她把这两朵花咬烂,想必幸村精市必然会心痛不已吧?
她没有后来的记忆。
幸村精市着实心痛不已,可不是为了花,是为了她。那花儿叫水仙,全株有毒,指甲大的一片都能断送她性命,若非她那天吃撑了,若非她也怜爱沁了春天气息的东西,没狠心把花咬碎,怕是早就和爹娘在西天相会了。
无影灯亮晃晃地打在贝斯特身上,流浪猫从没待过这么亮堂的地方。手术室外站着的不是八个人,而是整整齐齐的五十四个人。医生握着管子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半晌,叹了口气:“只是洗胃而已,要不要这么多人围观啊!”
五十四人面面相觑,之后,又剩回到了七个人。贝斯特环视一圈,发现切原赤也不在,她才想起立海网球部总共有五十五个部员,切原赤也从最开始就不在。没有人提到他,没有人神色有异,一切都有如昨日,除了她躺在医院里。
贝斯特住了几天院。
回部室的时候,满窗台的绿植只剩下了猫草。贝斯特这才知道那些花除了水仙之外,还有滴水观音马蹄莲铁海棠天竺葵……,好家伙幸村精市,绝命毒师啊你!仁王“不经意地”透露说这些花是一个叫白石藏之介的人推荐幸村养的,他们部长也只是受害者。于是白石藏之介其名几天内传遍镰仓。玄砂托关系找到关西的情报网,才知道这人在大阪早已被称为“关西毒王”。
“简称‘西毒’”,开大会时,玄砂说:“关东还有个‘东邪’,专门搓小药的,他说那是‘功能性猫粮’。那人戴个会反光的眼镜,神神道道的,没人看见过他的眼睛。”
“总不会是柳生吧!?”
“不是不是,那人在东京!不过好巧不巧他也是打网球的,也是初中生,我还记得学校叫青、青……,青什么……”
“青春有你。”“不,是PRODUCE 101。”
“在日本的是PRODUCE 101 JAPAN!”玄砂纠正。贝斯特用力清了两下嗓子:“那个……,继续下一个话题吧。”
园艺部最终敲定用幸村的方案,也就是直接装饰门松。花卉之争告一段落,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风纪委那边真的要开始大检查了。立海大附中明令禁止校内饲养宠物。真田和柳生每天趴在贝斯特耳边告诫她千万不要出门。她过着热热闹闹的日子,可那个同样闹闹腾腾,整天只会惹她气恼,又让她几次三番忍不住软下心去哄他的男孩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切原赤也消失了,无声无息的。
首先他没有职务,不可能在学生会忙活;其次他爱网球,只要切原赤也进了立海大的校门,必然先来网球部转悠转悠;最后,他见字如嗑安眠药,绝不可能在教室上自习。
贝斯特决心出门去找他,不论真田与柳生的千叮万嘱。立海网球部是她的心之所在,她不容许这里无端少任何一人,正如她不容许镰仓多一只曝露在深宵风雪中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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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网球部的内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