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集

　　“梦到蛇……梦到大蛇……”
　　周末，一觉睡到中午的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搜索。浏览器里出现了上千条答案，千奇百怪，五花八门，随便点开一个《周公解梦》，上写：
　　‘龙蛇入门主得财,龙蛇入灶有官至,蛇化龙行贵人助,妇人见蛇生贵子,龙蛇杀人主大凶,蛇咬人主得大财,蛇入怀中生贵子,蛇行水中主迁荣,蛇随人去妻外心,蛇入谷道主口舌,蛇绕身者生贵子,蛇多者主阴司事……’
　　神神叨叨，很是不明白，想着换个简单点的，就换了个‘梦到大蛇的宜忌’:
　　‘宜生吃蔬菜，宜看月亮，宜遛狗，忌烹饪，忌读小说，忌替人受过。’
　　不爱吃生的能怎样？雨天怎么看月亮？没狗怎么溜？不煮饭我吃什么？读小说能埃着谁？替人受过这事搁谁谁乐意啊？
　　我强忍吐槽之心，又点开另一个‘梦到大蛇的心理学解析’：
　　‘梦到大蛇，这两天可是约会的吉日呢，不过单独约会倒不如与三五好友一起各自携伴。梦到大蛇对单恋中的人更是有利喔，电话、文字讯息都是你与对方接触的第一步……此外，英语能力与网路知识将是你超越别人的手段，没有安排休闲活动的人这个日子不妨在这些方面加强充电一下。’
　　我刚想感叹自己万年单身狗，单相思无能，约会无能，接下去，网页就直接跳转到了某英语培训的主页上——原来是广告植入啊！我恍然大悟，然后按了好几下返回，也不知怎么，手机里就跳出了一幅凶神恶煞的九首妖兽图，下方简介写着：
　　‘相柳又称相繇，上古时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凶神，水神共工的大臣，出自《山海经海外北经》。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虽然都是蛇，但梦里的大蛇显然不是九首人面，蛇身面青的蛮荒巨妖，更何况，九头蛇是邪恶的象征，而梦里的大蛇却并不凶恶……哎呀，我一定是缺个男朋友才会梦到这种羞羞的梦吧！
　　在床上滚了一圈，终于意识到日上三竿，该起床了——周末宅家，也该做些有意义的事，比如，吃吃喝喝，追剧看小说。

　　出房门，拐入浴室，对着镜子刷牙的我手中一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好像刚才一路过来，经过客厅时恍惚有个人影……人影？！大白天的，哪来的人影！
　　我胡乱漱了口，又抹了把脸，瞪着牙膏泡沫随水波在水槽里打转，没入下水道。自我安慰这是幻觉，一定是我睡迷糊了……不，说不定我还在梦里，梦中梦什么的，也是普遍存在的。
　　待我壮着胆子冲出浴室，可仍是被眼前所见之事，吓得一个激灵。客厅的一角，光团发出微光，那蒙蒙白雾般的表面，已经化为通透——而里面，一个人影闭目盘膝，端坐其中。
　　在好奇心的趋势之下，我不禁慢慢靠近，人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个年轻的男子，玉色的小冠，鸦青的发髻，月白的长袍，青灰的束腰下坠着玉佩……我仿佛在哪见过这番场景，似是久远之前的梦境，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的牵引。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光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事实上，这趋于透明的光团上已经布满了许许多多的裂痕，像是即将破裂的蛇卵……我很诧异自己竟然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可随着一声又一声，越发密集的碎裂，光团终究碎了——最后一道裂痕划过，光团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微光渐渐熄灭，它们在空气中融化，消散，了无痕迹。
　　前所未有的沉静，令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一股凉意慢慢涌现，没有了光罩的阻隔，那人影近在咫尺——待指尖传来那冰凉的丝质触感，我才意识到，对方并非幻象……尽管是一副古人打扮，可他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他是谁？为何在此？
　　有太多的疑问在脑中流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径直愣在原地，连手都忘记收回来。而对方似是被我惊扰，眉头微皱，睁开双目——刹那间，他身上的气劲迸发，发袍飞扬，我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迷了眼，整个人倒退了几步，轻飘飘地掀飞在门框旁，滑落在地。
　　我晕乎乎地抬头，只觉得满屋满地的狼藉，都抵不过面前的高大身影——他袖袍一挥，便将盘旋呼啸的怪风，尽数收回——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一抹碧色于他眸中闪现。
　　“你……”
　　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后背疼痛欲裂，整个大脑还处在当机状态，只觉得稀里糊涂间客厅又恢复如初了：挂画自己拼好框挂回到墙上，茶几也不曾碎裂，滚落在地的果盘在桌上打着圈……一切仿佛从未被毁坏，这是在变魔法吗？我是在做梦吗？
　　始作俑者自顾自地打量了一通，叹气道，“这地界的灵气竟如此薄弱，尚不够入定之用。”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结结巴巴地问。
　　对方朝我一瞥，似乎终于发现了我，或者说，是终于发现我的狼狈。衣袖一挥，就将我提了起来，一股凉意顺着我的脖子往睡衣里灌入，后背很快就不疼了。他盯着我上下打量，见我胳膊脑袋还算齐整，便把我往沙发上轻轻一丢。
　　“本座什么时候说过，本座是人了”
　　不是人！
　　我的脑中一下炸开了，挣扎从沙发上跳起来，就要找地方躲。
　　“坐好。”
　　对方不怒自威，我乖乖坐正，十分配合。
　　“本座乃上黄腾蛇，并非孤魂野鬼，凶兽相柳之流。”男子拾起我的手机，瞧了一眼，似是十分不满，手指一弹，手机便晃晃悠悠地朝我飞来，我连忙接过，小心端详，万幸，屏幕没碎，不然对我的钱包来说，可是个大损失。
　　见我吓个半死，还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对方嘴角勾了笑意，又很快敛下，“本座久居深山，近日入世游历，途经此处暂且住下，汝每日以清水供奉便是。”
　　“……”
　　“不愿意？”男子挑眉，“看来，汝是不想要本座送你的福报——”
　　话音刚落，我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则微信通知，点开一看，居然是主任发来的临时加班通知。加班？？？我猛地抬头看向男子，对方却露出一丝怜悯，“凡人之寿命虽只有短短数十载，却如蜂蚁般忙碌，汝若是……”
　　“我不想去。”
　　“哦？”
　　“我不想去加班。”我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推得远远的，装作自己从没看过这条消息，“你要住便住，反正都住了好几个月了。”
　　别吃人就行。我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
　　“如此甚好。”
　　腾蛇一摆袖子，又坐回了原位，盘膝闭目。
　　与此同时，我的手机滴滴答答地又接收到了好几条微信消息，我一看，竟是主任在群里发信息，说在其他人的踊跃参与之下，加班人数已满，并对部门里大家团结一致表示大力嘉奖。
　　我不敢置信地将信息连看了好几遍，“真的不用去加班了吗？”
　　“自是真的。”腾蛇道，“汝如今可该做些有意义之事，比如做些吃食……放心，本座不爱吃人。”
　　“啊！”我惊呼，“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有何大惊小怪，本座还知晓汝方才记起了一出话本戏，什么《蛇君大人最爱我》……说起来，蛇君二字本无不妥，只汝并非灵修中人，还是唤本座郎君便是。”
　　“郎，郎君？”
　　“何事？”
　　“没什么……”呆若木鸡的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此时，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不管这么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转身进厨房，打开冰箱，想着煮点什么果腹。
　　“食肉，”从客厅传来一句，“红烧便可。”
　　腾蛇也吃肉？？？
　　“嘴馋罢了，这回，到不必以嘴相喂了。”
　　“……”
　　我瞪大眼睛，半响后，猛地将冰箱门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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