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琼乱玉

　　突然被爸爸的一通电话急召回家。难得热闹的大宅聚集着一群平时很少露面的亲戚。
　　我讶异地看向人群中的妈妈，后者只是浅浅一笑，说：“今天是订婚宴。”
　　又被骗了！我看向爸爸得逞的笑容，那种骄傲的神情却让我有几分动容。
　　“不是说下个月的吗？”什么事情让这原本无关轻重的订婚宴一下子变得重要了呢？
　　二妈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口气略带酸酸地说：“没想到，你居然和古家的人也有牵扯啊！”
　　古家？是了，他们指得是古秦！
　　“七姐，你不知道吧！”小妹笃定我的无知，靠近我说，“古氏前两天的新闻发布会可热闹哩，首先是离家七年的古家小叔的回归，再来就是古绍青的一番豪言壮语，他们正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们家同齐家的合作案呢！”
　　我一脸无所谓地耸耸了肩，笑了，热闹是做给别人看的。
　　“听说你和冷尉相处得挺不错？”大哥也凑了过来，英俊的脸上写满大大咧咧的好奇与得意，他同齐冷尉算是不错的朋友吧？我臆测着，以前没怎么见他们有来往。“你哪里听来的？”我睨了他一眼，虽说众多兄妹中也只有他和我是同母所生，可是对于他那百八年才偶尔正经的性格实在是感冒得很。
　　“嘻嘻，我听你未婚夫亲口说的啊！”他贼贼一笑，搂住我的腰，“唉，女大十八变，没想到你也到了要出嫁的年龄了，你老哥我说实话还真舍不得呢！”
　　我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拉开同他的距离，说：“我看你是少了逗弄的对象心里不爽才是，你几时和齐家大少那么熟了？”
　　“天地良心，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怎么会逗弄你呢？”大哥不死心又靠了上来。这家伙吃错药了不成？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啊？和我玩贴身游戏啊?”我凉凉地问。
　　他深思地看了我一眼，低语道：“我怎么从来就没发觉过你不轻易让人近身这件事啊？”我瞬间眯起眼打量起我那神经比水管还粗的大哥，莫非他今天开窍了不成？
　　“冷尉果然没说错啊！”他自动同我保持距离，“你瞧，他多了解你，知道你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细节。”
　　没来由的一怔，却被大哥趁机溜走，想问清楚都来不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除了几个远亲过来攀谈之外，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直到看见我那未婚夫，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面对他的靠近，自然而然地后退一小步，朝他冷冷一笑：“显然你也有份参与今天的诱骗事件咯？”我尚未稳定的情绪有些失控，总觉得事件的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人前进一般。他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随手拿了杯酒，站定在我的身侧，同我一起打量场内的气氛。他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说：“我也是受骗者之一，伯父说今天是你生日会。”
　　“而你就成了我的生日礼物？”我扬眉。
　　他并未同我视线交集，却看向别处：“不然你怎么认为？”
　　“我当然义不容辞地收下你这份大礼咯！”朝他眨了眨眼睛，笑意止不住地爬上眉梢。想想就应该值得自豪，齐家的名声远在隋、古二家之上，几代累世的集聚，可不是我们这种暴发户人家比得上的呀！我时常认为自己家到处是商人的市侩，没有齐家的书香味，搬用表姐的话来说，这大户还分档次呢！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进齐家？”齐家大少依旧对我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答应这门亲事，进而愿意同他结婚而好奇不已。“是啊，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我状似不甚在意地说，“尤其对象是人人称羡、花名昭著的你啊！瞧！我多有成就感！”自嘲的口气纯粹当作娱乐大众。
　　“承蒙夸奖。”他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事不关己的的样子，“你也知道恋爱中的女人都有些可爱的小毛病，希望她们的鲁莽没有吓到你。”他执起酒杯朝不远处的一位社交名媛致意，尽管今天是我同他的订婚宴，可是他仍然不减猎人本性。
　　我略带兴味地欣赏他们之间公然的眼神交流，等着看那女子走进发现他身边的我时的模样。怎料她颇有大家风范，很自然地朝我一笑，仿佛刚刚的调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客套地问候了几句，她朝齐大少抛了个眉眼，想必是希望宴会过后能进一步接触吧！我心里不禁感叹，果真是名媛，成熟稳重的同时又不失大胆热情，而那齐家大少又当真是个多情种，当着我这未婚妻的面，还能如此，果然是色胆包天。只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心湖一阵涟漪，不断涌出想笑的冲动。
　　“放心，我是个知分寸的人。”目送完那女子的离去，他忽然回头朝我一笑，冷漠的线条被柔和温暖的笑意给取代，此刻的他倒是更平添了几分吸引力，也印证了一句话，越多变的男子越惹女人爱。
　　我无语，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侧身看他，原来……贪恋的也不过是一张皮罢了。
　　离开了齐冷尉身边，在人群中游离，忽然接触到一双带有审判的眼神。原来是他，我没想到爸爸竟然也会发给古家请帖。
　　“最近隋小姐春风得意嘛！”古绍青走进我，言语中依旧夹棒代棍。我不需要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朝他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借光而已。”
　　“真是薄情寡意的人啊，你都不问问我小叔的近况吗？”他靠近我身边，却因我下意识地退后而止住。
　　我漠然地摇了摇头，古秦的事与我何干啊？“没兴趣，你小叔早该接受现实。”我不冷不淡地说，瞧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有丝泛白。“你就这么轻贱别人对你的好意吗？”他似乎很为古秦抱不平，怒气冲冲的样子，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我拒之千里之外的人一般。我的哑然，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分情绪化，他略微平复了心情。
　　“旁观者有什么立场来数落别人的不是？”我冷冷地说，“你回去问问你家小叔，他的深情给别人带来多少的麻烦！”说老实话，此刻我对于古秦的行为很反感。当然，我不能阻止他喜欢我。可是如果他以为他的一头热应该有回报，而我必须配合他的话，那就是他的自私了！单方面的投入只会为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味地渴求别人对于他的情感回应，给对方造成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负累，那是一种变相的情感勒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当真爱一个人的话，就不该给对方造成困扰，尽管自己或许已经无法割舍。以这样的观点来看，古秦虽然看上去成熟稳重的样子，可是在感情方面简直是幼稚的可笑了。
　　显然，古绍青被我的反诘给问倒。
　　“拒绝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偏偏用了最愚蠢的那种！”他语气不再尖锐，反而显得有些惋惜。
　　有什么值得惋惜的？他甚至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了解，怎能轻易下定论呢？“我劝你对于不了解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我看了他一眼，试图让他明白他的武断。
　　他怔忡了片刻，然后说：“不过还是得感谢你，没有你的搅局，小叔是没有那么快的回到古家的。”
　　什么理论？难道他也和报纸周刊一样认为古秦“怒发冲冠为红颜”吗？刚想回敬两句，却被来人打断。
　　“隋小姐，恭喜你订婚。”来者的嗓音甜润悦耳，天生主持人的料。回头一看，一袭浅红色的晚礼服将她烘托得明艳动人。
　　齐大少的众多女伴中，我对她的印象最好，于是展开笑颜，说：“谢谢你了，余小姐。”
　　余贞琪的微笑很温馨，没有常见的虚伪，而她明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她的视线在我和古绍青之间转悠了一圈，尽管不知道我们谈话的内容，可是她也能从满天飞的绯闻和我与古绍青之间难看的神色猜出刚刚发生的一二。聪明的她选择改变话题，用主持人一贯圆滑的主持技巧将话题带开了危险地带：“对了，前一阵子我有叫助理致电给你，希望你能上我们的节目，不过我猜想你可能因为忙着筹办订婚事宜，所以忘记给我答复了吧？”
　　我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有恒心有毅力的人，说：“关于上节目的事情，我想还是得先问过未婚夫才行。”没有事先同他套好招数，万一被问到尴尬的问题，那不是死得很惨？
　　余贞琪露出得逞的微笑，显然是有备而来。“哎呀，刚刚我有碰到冷尉，他没有拒绝。不如什么时候约个时间吧！你能上我的节目是我们制作单位天大的荣幸呢！”她的热情同身边古绍青的冷然形成鲜明对比。
　　我正犯愁，瞥见齐冷尉正从这边经过。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我忽然唤了他一声：“冷尉！”话刚说出口，全身就起鸡皮疙瘩。而那齐大少也似乎受惊不少，他朝这边走来。瞧见这边的局面，竟让我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若有似无的笑意倒叫我显得狼狈不已。
　　“嗨，贞琪一个人过来的？”他自然先和熟悉的人问好。
　　余贞琪也大方地回应，说：“没，绍青陪我来的。”齐冷尉朝古绍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后者只是被动地接受，没有什么表示。似乎气氛有些冷场。
　　“冷尉，你也帮忙劝劝你未婚妻拉！我刚和她提到上节目的事，上次你也没反对，不是吗？”
　　我不得不佩服余贞琪的手段，她是那种一旦有目标就是绝对要达成的人。瞧她打出的这张友情牌，果然颇有分量。
　　齐冷尉很自然地站在我身边，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而我眨着无辜的眼神，渴求他的帮忙，拜托！拜托！我心中默默念着“快拒绝！快拒绝！”他忽然出其不意地笑了，邪邪的样子像个痞子，然后抬头对余贞琪说：“对啊，那你安排好时间通知一下小嫒好了。”说罢，还状似亲密地搂了我一下，制造感情和睦的假相！
　　小嫒？由脚底窜上来的冷意，让我轻颤了一下，而他也肯定感觉到了。因为他搂得更紧了。他侧身低头在我耳边低声地说：“你不是说你会配合我的吗？”戏谑的语气令我有些后悔当初的看好戏心理，竟糊涂得忘记了自己也是演员之一，这回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好吧，余小姐你安排好时间通知我一声。”我无奈地微笑，“冷尉的朋友当然得优先照顾嘛！”略带做作的发嗲，小鸟依人的举止，换来周围三个人的同时一愣。我突然发现自己在齐冷尉未婚妻这个位子上适应良好，于是颇为自得地朝齐冷尉露出胜利的微笑。
　　而他的神情没有我预想的懊恼，反而是颇为欣赏的神色。
　　我低头看着他搁在我腰际的手，暗示他表演结束，他可以收回他的爪子。他却故意不理睬我的信号，居然一直将我搂在身边，直至宴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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