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歇性病人［无限］

　　迟宁的手挡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下他的衣摆，“我也去。”

　　谢奉先是看向厨房，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转头和迟宁道：“你留在这里，别乱动。”

　　迟宁左手旁是他，另一边便是早上以病人身份来过诊所的玩家，后者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打量着他，仿佛没有料到上午那个侃侃而谈完全不像玩家的心理医生会出现在这儿。
　　谢奉朝他礼貌地笑了下，对方才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房子内部的构造是经典的老式居民楼，厨房与客厅由一扇门隔开，门板上布满灰尘和油污，走进厨房就能闻见一阵腥臭味，其中还夹带着淡淡的奇怪肉香味，混合之后更加令人作呕。

　　谢奉没着急找蜡烛，他不紧不慢地在厨房里转了圈，这里很久没有人使用，冰箱外放了个纸箱子，里面的东西都变质了，腥臭味便是出自这里。

　　锅灶上没有安装抽油烟机，所以房子的主人在附近的瓷砖上都贴上了报纸防止油烟染黑瓷砖。最中间的报纸整个版面只记载了一件新闻——“曼平市连环杀人魔于今日被警方逮捕，市民纷纷上街庆祝”。

　　是五年前的老新闻，除了大标题还保存完好，其他地方都破旧不堪，正中央的杀人魔照片也模糊得看不清脸。

　　谢奉看完了报纸才去打开冰箱门。
　　冰箱早就断了电源，但好歹里面还挺干净，没有腐烂食品，所以味道不算难闻。

　　他只拉开最上面一层就看见了红蜡烛，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肉眼看上去像长发纠缠在一起，那中间散布的的白色贝壳状碎屑就是指甲了。

　　谢奉避开这团东西拿出那根蜡烛，电源在同一时刻全部熄灭，顿时所有人都落入一片黑暗中。
　　厨房外有几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停电了！”
　　“这里电线太老旧，停电很正常。”温柔的女声响起，“谢医生，快把蜡烛点燃拿出来吧，打火机就在电饭煲旁边，你摸摸看就能找到了。”

　　谢奉没说话，在停电前一刻，冰箱里的头发团突然动了几下，几缕黑发恰好擦过了他的指尖，油腻腻的触感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默默盯着自己的手。
　　……这手不能要了。

　　谢奉面色沉重地去拿打火机。

　　“啪嗒”一声轻响。
　　蜡烛被点燃。

　　晃晃悠悠的橘红色火焰映照在墙壁上，投下明显的黑色影子。
　　谢奉发现厨房的门不知何时消失了。

　　本该是门的地方变成了平整的墙壁。

　　不过他也不着急，站在原处安静等着那东西找上来。
　　蜡烛火焰越发黯淡，燃烧时产生的灰白色烟雾飘到半空中，没有随着空气而流动消散，反而聚集在谢奉周围，身边安静得很诡异。

　　谢奉眼前逐渐出现几个半透明的人影，有男有女，旁边还有桌椅。
　　隔着白烟，影影绰绰。

　　几人围坐在桌子前，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但从身体语言中能看出来，几人是非常兴奋的。
　　他们正在玩一场游戏。

　　过程中有名男人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抬手痛苦地扣着自己的嘴，几个呼吸间，他哇的吐出一块软塌塌的红肉。

　　一张张笑着的脸慢慢染上惊恐和慌乱。

　　厨房里刺鼻的肉香味再次出现，味道愈发浓重。

　　谢奉对沉浸式电影不感兴趣，他耐着性子看了几分钟，对着空气问道：“能快进吗？”

　　没人回答他。
　　只有周边的温度骤降下来。

　　谢奉只能看完表演，那个咬断自己舌头的男人最终被她疯癫的同伴残忍分食，血腥原始的场面使人很不舒服。他端着蜡烛回头，烛光扫过破旧的家具，照亮了一张惨白肿胀的脸。

　　脸的主人披散着头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谢奉背后。她的身材瘦小但五官肥大面庞肿胀，只看脖子以上，大概会以为体重超过三百斤。

　　女人此刻正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谢奉，嘴边溢出的唾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和谢奉对上视线后，她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变化，虽然依旧不善，但多了些困惑。
　　你为什么没尖叫？

　　女鬼的身形和刚刚的幻象里某个女生相近，谢奉猜测她们可能是同一人，举起蜡烛正想照清楚她的脸，后者反倒令人意外地往后避了下，随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场面太尴尬，谢奉思索自己是否要给出点合适的反应。

　　他表情骤变，皱眉后退了两步，“别、别杀我，求求你。”从演技方面来看，他显然比男主角更有天赋。

　　女鬼却不领情，恼羞成怒地呲起牙，头发四散刷地扑灭了谢奉手里的蜡烛。
　　谢奉：“……”

　　外面传来询问声：“找到蜡烛了吗？”

　　谢奉收起脸上表情，淡淡道：“找到了。”他重新点燃蜡烛，端着走了出去。

　　男主角起身主动接过了红蜡烛，他对谢奉的态度依然不好，全程没正眼看过他。

　　“听说在这间屋子里玩转盘游戏，会有一个人被选中成为女鬼的食物，最后被其他人分食。刘总知道了这里的传言，要我们几个人验证传言真实性，并录像做成特殊节目放在专栏上，不配合就滚出公司。”男主角语气平静地念着台词，“阿苒，你别害怕，那只是个没有根据的恐怖故事而已。”

　　女主角笑道：“没关系，我不怕的，大家抓紧工作吧，今晚完不成录像刘总又要发火了。”
　　眼镜男听着他们对戏，问道：“那录像机呢？”

　　男主角瞥了他一眼，“我已经提前安装好了。”

　　他茫然转头寻找，最后发现摆在他们头顶的那个摄像头。

　　眼镜男小声和身边的人吐槽：“拍电影没摄像机就算了，戏中戏里也没有，这破电影拍出来也是扑吧。”

　　“这次可是灵异类副本，你没听说过摄像机能拍到鬼吗，当然不能放进来。妈的，一想到在和鬼共处一室我就浑身难受。”

　　另一边，迟宁同样压低了声音和谢奉说话，“刚刚你在厨房时，我喊你名字你都没反应。”他习惯性地想握谢奉的手。

　　“我在里面听不见客厅的声音。”谢奉避开他的触碰，笑道：“我的手脏了，牵手腕好不好？”
　　迟宁哼了声，“谁要牵你了。”话是如此说，他还是乖乖握在了谢奉手腕处。

　　万嘉不想偷听，可他实在距离太近了想听不到都难，他学着男女主角的叫法称谢奉为谢医生，况且他也确实做过谢奉半天的患者，这么称呼没毛病。万嘉指指天花板，“谢医生，摄像头都能拍下来。”潜台词是你们要收敛点。

　　谢奉：“也是，不能抢主演的戏份。”

　　对面的男主角再次朝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万嘉见状连忙坐正，再和谢奉搭话他都怕被无辜牵连。

　　红蜡烛被放在了圆桌中央，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泛红，女主角打开盒子，拿出几张纸片和一个铁质转盘。

　　“游戏规则很简单，转盘指针转到的那个人抽取一张纸片。为了节目效果，纸片内容可能有些奇怪，但这只是恐怖版本的大冒险而已，没有危险的，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女主角语气轻松，但玩家都知道不会像她说的这样简单。

　　“有谁能帮我们转动转盘吗？”
　　女主角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眼镜男敏锐地捕捉到她口中的“帮忙”，快速道：“我来转。”

　　这件差事的危险性低，显得很诱人，他生怕被别人抢先，起身握住了转盘底部，然后用力转了把。

　　系统面板上显示他的幸运值增加了2点，他内心一喜，真的可以。

　　转盘指针放慢了速度，最后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眼镜男面前，不偏不倚。

　　“……我刚刚没转好，再来一次！”

　　女主角依然在笑，“抽纸片吧。”

　　眼镜男咬咬牙，想试探这个NPC的底线，“我想重新转一次。”

　　女主角嘴角高高吊起，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尖锐，“抽纸片吧。”

　　发现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不激怒女主角，眼镜男态度一转，立马松口：“好的。”

　　他伸手探向那个掉漆的木盒子，从几张轻薄的纸片中选出了一张，然后深吸一口气，拿出来快速看了眼，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纸片上写着——【为客人们准备一道肉菜】

　　眼镜男心感不妙，“这是什么意思？”
　　女主角回答：“字面意思，你需要为我们做一道肉菜。”

　　“肉、厨房有肉吗？”他自言自语道，同时飞快奔向厨房翻找起来，最后只找出些腐烂的菜叶。
　　没有肉。

　　“怎么办……怎么办……”他神经质地在厨房里转动，怪异的肉香在他鼻翼萦绕不散，侵蚀影响着他的正常判断。

　　眼镜男深深吸了口空气，“好香。”

　　客厅里的人视线被阻隔看不见他，只是感觉到他在厨房停留的时间过长了。

　　一个和眼镜男相熟的女玩家道：“秦峰？你在干什么？”

　　秦峰喃喃道：“肉，我要找肉。”他抬手揪着头发，表情烦躁不安。
　　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蓦地一顿，缓缓转向自己的手臂。

　　“肉菜……”

　　察觉不对劲的女玩家跑进厨房，入目是秦峰血淋淋的手臂，他正在用刀刃划着自己胳膊上的肉。
　　“你疯了！”秦峰状态恍惚，没有反抗的力气，她冲过去顺利抢下刀具。

　　秦峰眼里清明了一瞬，“嘶——”他痛苦地捂住了流血的胳膊，疼得呲牙咧嘴，使用道具才止住了血。

　　脏兮兮的案板上有两小块鲜红的肉块，正是他刚刚切下来的。

　　女玩家说：“你也太吓人了吧，我要是不进来，你是不是想把手给切了啊。”
　　秦峰也后怕道：“我刚刚完全没有意识。”

　　他用碗盛着血块出去，因为失血脸色苍白，他离圆桌远远的，朝女主角喊道：“这样可以了吧！”

　　女主角点点头，“端上来吧。”

　　秦峰这才上前。

　　她旁边的男主角看着碗里的血块，咕咚咽了声口水。他一边吸鼻子一边评价：“味道不错，但是分量太少了。”

　　看他对着人肉还能露出这样一副馋渴样子，玩家都有些犯恶心。

　　迟宁偏头转开了视线，小脸汗津津的，他抬手捂住了鼻子，苍白着脸跟谢奉小声抱怨：“你闻到肉香了吗？让人好不舒服。”

　　“是碗里的味道。”

　　谢奉抬手撩了撩他额前的碎发。

　　他转头看向主演，“拍摄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一场戏，拍完才可以离开。”女主角说：“因为只有肉菜还不够呢，客人们还需要红酒。”

　　她语气愈发轻柔，“你如果想提前离开，就负责准备红酒吧。”

　　谢奉挽了挽袖口，露出手腕，“不用打哑谜，要血是吧。”

　　女主角笑起来，目光在他手腕上流连，“是的，你真懂客人们的喜好。”

　　谢奉没说废话，从厨房里找出那把还沾着血的刀具。

　　万嘉不由地坐直了身子，和身边的迟宁感慨：“你同伴挺果断的，真是说放血就放血啊。”

　　迟宁迟疑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想割自己？”

　　万嘉：“？”
　　万嘉：“！”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奉按着男主角后颈把人压在了桌子上。

　　暴怒的男主角想反抗，被按住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以正脸对上了谢奉。

　　谢奉把水果刀放在了桌子上，空出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到名片，放到了男主角眼前。
　　“我先问个问题，你异食癖的症状持续多久了？有需要的话记得来心理诊所找我，给你打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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