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展昭同人)

作者:矛盾的综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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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刹那芳华



      展昭待要离开,目光在这屋里又逡巡一圈。眉峰微蹙,忽然道:“我们今天有些鲁莽,没料到那魔头如此厉害,我的左臂到现在还没什么知觉,再这么下去怕是废了。”
      纱帐后的剪影一晃,白苓像是要出来,最终却慢慢靠了回去。“别担心,淤血阻滞罢了,九幽宫的圣药很灵验,明天一早我去为你疗伤。”
      展昭剑眉蹙得更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有两个破绽。”
      纱帐后的剪影没有动,等着展昭说下去。
      “第一个,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白苓轻声道:“你说手臂没知觉,我便断定淤血阻滞。虽然大抵也就是这个原因,但总该立刻查看伤势,断没有拖到明天的道理。”
      “那第二个呢?”
      白苓沉默半晌:“......我不知道。”
      展昭苦笑:“你连睡觉都要穿着外衣是吗?”其实从一进屋就觉不对,衣架上空空的,并没有白苓今天所穿那件白衣。显然是临时躲到床帐内而非真的已经歇息了。
      只听白苓轻叹一声,随即掀帐而出。
      瞬间,凝定了目光,展昭僵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还是那个白苓,还是那个冷漠又善良的白苓,出尘绝俗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只是,满头青丝寸寸雪白。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怎么,怎么会这样?”展昭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的头发变白了。”白苓语气淡淡的,并未显得如何难过。雪白的衣服,雪白的脸,雪白的长发,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具冰雕,美丽却不真实。
      “不可能,就算今天受了内伤也不至如此。”
      “你别忘了我身上还有血咒,师父亲自种下的。”
      展昭面色变得愈发难看,如果不是白苓提起,他几乎忘了那个曾经噬人鲜血的妖女。
      噬人鲜血以缓解身上的痛苦,那是把人变成妖魔的血咒!
      白苓看到展昭眸中流露出痛楚之色,内心感到无比安慰。她的声音十分镇定,不带一丝烟火气。
      “你也知道,那本是李元昊命我师父种下的,很多年了,李元昊死后师父虽然为我解了那个血咒,可日子太久终是伤了根本。”
      “伤了根本,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受了无法恢复的内伤,不宜经常动武,尤其是内功,万一气血不足,大概就会变成这副样子吧。”
      展昭看着那银白长发,心中阵阵绞痛,偏偏白苓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展昭一腔气苦尽数化作无奈,轻叹道:“知道会这样你还去拼命!”
      白苓咬住唇,一股暖流瞬间流过全身,让她微凉的血液变得温热起来,一向冷冰冰的人竟红了眼眶。“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变得难看些。”
      展昭连连摇头,声音发颤:“不难看。”
      白苓不愿展昭为自己难过,轻声道:“真的不要紧。倒是你展大哥,左臂不会真的没知觉吧?”
      展昭扯动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我骗你的。”
      “我就知道。”白苓也笑了,发自内心的感动。

      两天之后,白苓告诉展昭一个好消息。九幽宫前宫主野利幽若,也就是白苓的师父以飞鸽传来书信,详细讲述了寒冰掌的破解之法。
      白苓道:“任何高深的武功都有破解之道,寒冰掌也不例外,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本就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展昭似有所悟,点点头道:“丁香与铃兰放在一起养,丁香会迅速枯萎,蟹与梨子同食易伤人脾胃,藜芦与丹参、芍药相克,不可放在一起配药,那寒冰掌的克星又是什么呢?”
      “寒冰掌的克星是一把剑。”白苓道,“师父信中说,寒冰掌至阴至寒,至阳至刚之物克之。”
      “至阳至刚之物,那是什么?”
      “上古时代有一神兽名曰‘火麒麟’,口喷烈火浇石成浆,从中提炼的火麟玄铁是铸剑的绝佳材料。越国名匠欧冶子以此铸成旷世利器,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约五寸,重约五斤,挥动时剑气亦可伤人。”白苓说完双眸凝定看向展昭。
      “你是说,巨阙?”
      白苓点点头:“确切的说,天下所有阳刚之物都是寒冰掌的克星,现在既然有巨阙在手边,为何不拿来一用呢?”
      展昭笑道:“听你这么说,我真后悔上次没用剑砍那魔头。”
      “现在知道也不晚。师父信中言道,寒冰掌的阴寒之气是不断变化的,晚上比白天阴气重,满月比朔月之时阴气重。不过白天野利延郗一般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杀掉这个魔头的最佳时机应该是初一的晚上。”
      展昭沉吟道:“还有三天就是初一,这期间好好准备一下。”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白苓把寒冰掌的修习方法详细讲述给展昭,了解了怎样练成的才能更有把握破解。展昭本是武学奇才,一点即透,到迎战野利延郗的前一天晚上,已是信心十足。

      五月初一,夜,天上无月。
      墓地四周泥土翻卷,坑坑洼洼,满地狼藉。
      野利延郗眸中血色涌动,极其不屑地看着展昭:“年轻人,你不可能打赢我的,我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展昭薄唇一抿:“没试过怎么知道,我有把握胜你,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哈哈,笑话,天下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野利延郗的语气十分嚣张。
      展昭没再说什么,抱拳微微一揖,做了个“请”的手势。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是绝顶高手,展昭虽恨他,也要给他应有的尊重。
      漆黑夜色里有暗流涌动,是剑气还是冷酷无情的杀意?
      野利延郗并不急于出手,缓缓四顾周围,突然一声长啸,一道强盛的劲气自掌中爆散,向展昭直扑过去。霎时间狂沙怒卷,在真气催动下,天地间每一粒尘埃都为之颤抖。
      浊浪千重,展昭凝定了目光,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宛如置身苍茫沙漠之中,在不可抗拒的波动之下,渐渐沉没期间。
      然而他不能拔剑,现在还不能,时机未到。他只出一剑,而那一剑,乃是致命一击。若不能致敌之命,便只有自己丧生。输,就是死。
      所以他只能忍受。
      忍受,忍住,不能迷茫,不能沉沦。展昭默默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手心,疼痛使人清醒也使人兴奋,就连巨阙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在腰间震颤不休。他只觉自己全身骨骼似乎都在颤抖,血液如沸水汩汩奔流,整个人似乎立刻要被拆散。
      时空仿佛瞬间被撕裂为无数碎块,展昭突然一声轻啸,双手立于胸前,提起九成内力,往前一推,一道青白之光从他腕底升腾而起。不能出剑,必须拖延时间,待到野利延郗内力渐弱时,方可一击得手。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加诸于展昭身上的压力有如酷刑,然而再强悍的内力总有衰竭时,野利延郗这一掌已经撑了太久。他想撤招,可展昭不让他撤招,不如他强悍却更坚韧的内力牢牢粘住掌势,让他进退两难。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展昭突然撤手,那道巨力顿时恶扑而至,他的身体宛如狂风中一片落叶,轻轻扬起,飘向远方。四周是一片寂静黑暗。不可知其所往,亦不可知其所踪。
      野利延郗先是一喜,继而一凛。展昭身形究竟快了一步,已飘至他身前三尺之地。
      展昭落地之后,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宛如碎裂般疼痛,然而他顾不了这些,时机稍纵即逝。展昭咬紧牙关,手指握住剑柄。
      剑势无声无息,看似极慢,实则极快。因为这一剑已凝定了时间,就如夜幕一般,沉沉降临,如日月运行,四时变化,隐然竟带着种永恒的味道。
      剑气宛如温柔又无比强大的夜色,将一切沉沉包裹,使万物静静安眠。那一瞬间,连周围的时空,仿佛都为这一剑颠倒,回归于远古洪荒般的宁静。
      野利延郗慢慢闭上了眼睛。
      剑气瞬间已至眼前。无边的杀气从剑刃溢出,直取心脉。
      一动如剑,剑气如虹,虹飞惊天,天裂!
      好强一剑!
      风声顿止,诡秘气息蔓延,天地间一片死寂。无月的夜空里渐渐显现出一线苍白,那是新月的剪影。若隐若现,只有浅浅痕迹,宛如上古神兵的利刃。极细,极薄,极锋利。
      一道苍白而炫目的光仿佛从天而降,静静的,无声又无息。野利延郗的额上突然出现一道血线。这血线渐渐扩大,延长,从鼻梁至下颌,脖颈,咽喉,胸口......他死死盯着展昭,铅灰色的瞳孔里透出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恐惧,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或许想说“我是天下第一你不是我的对手”,然而已不可能发出正常的声音。
      凄厉的叫声宛如濒死野兽的哀吼,令人愈发毛骨悚然,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的一霎,大团血雾狂涌而出,很快又洇进泥土里。
      天下第一也会流血也会死亡,天下第一的血也是腥红而炙热的,与普通人没什么分别。何况本没有谁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这一片狼藉只觉疲惫。巨阙的剑刃在衣袖上抹过,仿佛它从未饮过血一般,依旧寒光凛凛,慑人心魄。展昭将宝剑慢慢归鞘,牵了牵嘴角,薄唇抿出一个弧度。
      “展大哥!”白苓仿佛刚从这旷世一战中醒过神来,奔至展昭面前。
      展昭幽深的黑眸亮得惊人,仍有剑气未散,然而神色已异常疲惫,他很想对白苓微笑一下,却突然眼前一黑,慢慢倒了下去。
      ......

      展昭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小蝶见他醒来兴奋地说我去告诉公主,然后就兴奋地飞奔出去。脑中昏沉沉的,待到完全清醒那丫头已跑没影了,展昭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不禁无奈一笑。急什么呀,门都没关。
      白苓很快就来了,在床边坐下一脸关切神色。她将手指搭在展昭腕脉上,半晌方道:“气血不足,心脉略有损伤,半年之内不可轻易用内力。”
      展昭听了无所谓地笑笑:“你也太谨慎了,哪有那么严重,我调息些日子便好了。”
      白苓道:“还是谨慎些好,你这些年奔波劳苦,身体早就耗亏了,全靠精湛内力支撑,若再不小心,弄不好哪天和我一样……”
      一提到自己,白苓便说不下去了。展昭望着她满头雪白,心里又难过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不由叹了口气。
      “谢谢你,苓儿。”他诚恳地道。
      “谢什么啊,你谢我分明就是不把我当朋友。”白苓看着他,清寂目光里有一股莫名的忧伤。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展昭有些急切地道,“我对不起你,害你受了那么多苦,害你失去了孩子,害你白了头发,可是现在除了说句谢谢和对不起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他何尝不知白苓对自己一往情深,因此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展昭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月华她尸骨未寒,虽然我们终究无缘成为真正的夫妻,可是在心里我一直当她是妻子的,此生已不做他想,望你体谅。”
      白苓冰冷的眼中涌出一丝水汽,略低头说道:“我明白,展大哥,我并非想让你承诺什么,我只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当然,白苓是展昭的朋友,永远都是。”展昭微笑道。
      白苓咬了咬唇,又恢复一贯冰冷神色,语音却透出关切:“展大哥,你今后作何打算?”
      “我打算返回汴京,为月华守灵三年。”
      “三年?”白苓怔了一下,轻声道,“这么巧。”
      展昭疑惑地看着她。白苓道:“我正要闭关疗伤,时限也是三年。”
      展昭眉峰蹙起,急切地道:“怎么,你的内伤……?”
      “不是。”白苓牵了下嘴角,常年以冰冷神色示人以至此刻想做出个轻松微笑都有些困难,沉默了一下,她说,“师父用飞鸽传书告诉我寒冰掌破解之法的那封信里,还提到了曾经种在我体内的血咒,她又想出了新的化解方法。”
      “哦?那就是说你的血咒可以彻底化解了?”展昭带着欣喜的语气问。
      “可以试一试,但需要闭关三年。”
      “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虽不知具体方法,可但凡以内力自行疗伤,多半很容易反噬,苓儿你还须谨慎尝试。”
      白苓听出展昭话中关切之意,霎时感到一股暖流滚过心头。她静静地看着那双黑眸道:“展大哥你放心,不会有危险,师父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告诉我的。这个血咒不彻底化解掉,于我而言总是隐患,现在虽暂且压制,难保将来哪一天不会危及性命。因此我决定一试。”
      展昭目光沉沉:“既如此便试试。能告诉我最坏的结果吗苓儿?”
      白苓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轻松平和:“最坏的结果是内力尽失,我本就打算退隐,再不管江湖上的是是非非,要内力也没什么用。”
      展昭想了想沉声道:“那这样,三年后我会来找你,确定你平安我才放心。”
      白苓听了,冰眸里迸处一丝笑意,轻声道:“好。”

      几日后,展昭辞别了白苓,回开封汴梁为丁月华守灵,没多久又恢复了四品带刀护卫的日常事务。巡街办案保护包大人,常常整日忙得不亦乐乎。他觉得这样很好,忙起来能忘记很多事,尤其是忘记那种深入骨髓的伤痛和孤寂。
      按照惯例,每天晚上会安排一人负责保护包大人。开封府的值夜是轮值,从前展昭的担子很重,每隔一天就要值夜一次,另一天便由四大门柱共同坚守。后来有了白玉堂,现在连徐良艾虎芸生都渐渐磨练出来,展昭好几日才轮得上一次。再加上大家知道他痛失爱妻,心情郁结,在值夜这事上常有人替他。本意不坏,可这于展昭未必是好的。夜不能寐,他常常在丁月华的牌位前枯坐到天明。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李商隐的《锦瑟》,展昭每次想到这首诗时总会在心里反复默念最后两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月华啊,你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每天都在想你,祈盼着或许能在梦里见到你,可我夜夜无法成眠,竟连做梦也成了一种奢侈。唉!他深深叹了口气。
      脚步声。凭着敏锐的听力,展昭感到有人慢慢走近,他转过身就看见了包大人威严而慈祥的脸。
      “大人。”展昭叫了一声,迎上前去,“夜深了,大人还不歇息?”
      包大人看着展昭愈发瘦削的脸叹了口气:“本府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展昭心中一暖,不由将眼前人细细打量。这位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老人仿佛比记忆中的形象苍老了许多,两鬓斑白,威严的黑面爬满皱纹,一向凌厉的眼神里透出几丝疲惫。包大人视自己如至亲子侄,自己这般消沉,他一定很担心。展昭这样想着,心中又涌起强烈的愧疚感。
      “包大人,我......”试图说些什么,胸口沉闷得几近窒息,终是无言地抿起唇。
      包大人轻拍展昭肩膀,说道:“月华不幸惨死,你心里难过,可也不能伤心一辈子,本府相信就是月华也不愿见你这样。”
      展昭点点头:“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尽快振作起来。”
      “那就好。”包大人用慈爱的目光端详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轻轻叹息道,“你本是江湖上自由翱翔的雄鹰,本府却把你留在了官府,这些年来辛苦奔波,含冤受屈,本府常常觉得对不住你,常常会扪心自问,当初那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大人,展昭不悔。”他斩钉截铁地说,眼神一如当年初来时那般坚毅。
      “本府知道,南侠做事从不后悔。”包大人道,“只是如今本府想还你自由。”
      “大人?”乌沉沉的黑眸凝向包大人,透出困惑。
      包大人眼中带着些笑意:“你累了,身心俱疲,是该退隐的时候了。”
      “大人!”他的困惑瞬间变成震惊,双膝一弯竟跪了下来,“属下誓死追随大人!”
      包大人伸手扶起展昭:“不是赶你走,是还你自由。等你为月华守完这三年,青山绿水间寻一清静所在,过一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好吗?开封府有玉堂小良子芸生艾虎他们,你尽可安心。若是想念就多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大人......”展昭眼眶一热,哽咽着竟说不下去。
      ......

      光阴荏苒。在小客栈的地下雅间里,白苓已经闭关三个月了。所谓闭关,就是不吃不喝不言不动,只以意识诱导内力专心疗伤。这种方法能治好极严重的内伤,可一旦走火入魔,却也是十分凶险的事。闭关期间不能有人打扰,小蝶每日守在门外,为白苓护法。
      这两天内力行至关键处,忽然遇到阻滞,怎么也冲不过逆流的血脉,越是焦急越是内力不济。最后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的倒下时,白苓在心里哀叹,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她不怕死,只是不甘心。除了不甘,还有愧疚。——展大哥对不起,我没对你说真话。我告诉你最坏的结果是失去内力,其实不是的,最坏的结果是如我现在这般,血脉碎裂,等血流尽了便会死去。
      小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看清白苓的情形也只能坐在旁边默默垂泪。
      白苓躺在床上,面色很平静,心里一直在想办法,活下去的办法。从前她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现在却不想死,因为有个人给了她希望,三年以后要来看她。她不想,等那个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她的骨灰。
      讯号发出的当天傍晚野利幽若就找了来,比预想的时间要快很多,小蝶稍稍放心,这样看来公主还有救。
      白苓时昏时醒,听到动静睁开双眼,正看到野利幽若站在床边,她轻轻叫了声:“师父。”
      野利幽若看着白苓面色凝重,她知道此刻白苓的身体内,那些看不到的脉络上,细小血管正在寸寸破裂,这样的伤将慢慢延展,直至遍布全身,她知道那一定疼极了。而白苓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没有吭声。
      野利幽若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将一粒药丸喂入白苓口中。
      过了一会儿,白苓轻声道:“我福薄,恐无缘与他白首偕老,若我死了,便将我的骨灰交托于他。”目光直直盯住小蝶。而那个“他”,不用明言,小蝶自也心照不宣,于是哭着点了点头。
      强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白苓立刻感到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三魂七魄都在远离自己,神思再也无法凝聚,终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蝶担忧地问:“野利前辈,公主她会好起来吗?”
      “即便醒过来也是内力尽失。”
      “那,她会一直这样睡下去了?”
      “......不知道。”
      ......

      三年后。
      黄昏,霞光如血。汴梁城外,晚风挟裹着花香熏人欲醉。展昭辞别了开封府众人,沿着汴河慢慢地走。他回想着临别时包大人的话。
      ——白苓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去找她吧。
      展昭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越过山峦的千里之外有一片黄沙脉脉终年积雪的土地,那里有一个自己牵挂着的人。自己曾经辜负她,而如今,他却想给这份感情一个承诺。
      苓儿,三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夕阳隐没,玉兔东升。汴河水在身边静静流淌,银辉下泛起点点晶莹剔透的亮光。
      忽然,远处水域中一艘白纱笼罩的画舫闯入视野,宛如暗夜中的精灵伫立于缥缈烟雾间。回忆的潮水瞬间涌来,那是多年前他和她初识的那个夜晚。
      展昭凝目望去,黑眸中划过一抹亮色。他足尖一点,便向那画舫掠去。

      “苓儿!”双足甫一沾上甲板便忍不住出声轻唤,“苓儿,是你吗?”
      只见白影一晃,白苓已从里间闪出,片刻立于展昭面前。
      她静静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还是那样一袭白衣,还是那出尘绝俗的容颜,一如他们的初见。自古红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白苓站在那里,看上去宛如一个冰人。她的头发仍是雪白,在月色里泛着光,整个人晶莹剔透,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带人间烟火色,而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蕴藏着淡到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并没有笑,可展昭在她眼里分明感受到喜悦。
      于是他也微笑:“我还想着去西夏找你,你倒先来了。这样也好,省却许多麻烦。”
      “展大人可否把话说得明白一些?”白苓口气冰冷,终是掩不住促狭。
      “说得明白一些就是,我欲寻一清静所在退隐江湖,过一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苓儿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这月光笼罩的画舫中回荡。
      白苓微微牵起嘴角,笑容清寂,性情冰冷的人难得现出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笑。
      “如今我头发也白了,内力也没了,可是个大大的累赘。”
      “内力没了?怎么会?”展昭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也不想呀,疗伤时不慎走火入魔,能保住性命不错了。”白苓无奈地道。
      展昭不禁一阵心疼,目光直直望进白苓眼底,那里面映出自己的影子:“都过去了,你平安就好。”
      白苓眼中蔓上些许水汽,一时无言。

      ——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白苓伸出手来,挽住展昭的。
      “那就走吧。”她说。
      二人携手立于画舫之上。
      银纱似雪,明月清朗。丫鬟小蝶坐在船头,轻笑一声摇起撸,哼唱出一阙《水调歌头》。画舫在宛转的歌声中渐去渐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B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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