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途

　　跪坐一旁的米莎疑惑地轻拉母亲的手，“你们认识？”

　　“呵……不算熟。”轻咳了两声，女人扯动嘴角，“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我叫……咳咳咳……”

　　“妈妈，你身体不好，不要说话了！”米莎动作熟练地拍拍母亲的背。

　　“桃夭？是这个名吗？我也只听疯子陆离说过一次。”谢南星想起来了。

　　“陆离……还真是遥远的名字：”桃夭脸上不见喜色，反而更加忧虑，“不用担心，米莎。这位……算是我的旧识，你去给艾伦弄点吃的，我有话要跟她谈谈。”

　　“可是……”

　　桃夭没再说话，眼里透出的坚决让女儿只能妥协。

　　待两个孩子都出去了，桃夭这才望向一脸懵的谢南星，语带感慨。

　　“时间过的可真快，一晃就二十年了。”

　　什么？

　　不是生病，她真的已经四十岁了？

　　谢南星不可置信的瞪着桃夭。

　　“没有好好听导师的讲解啊……我们的传承都是来自先祖的觉醒。穿梭时空来到安托雷的时间节点也都是以去地球的那一位为准。你或许才到，可对我来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咳咳咳……”

　　这下，谢南星是真的傻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其他人呢？

　　桃夭长长一叹。

　　怎么，不太好？

　　难道，是被觉察到异星人的身份？

　　还是出了别的意外？

　　还不等谢南星提问，头顶上方的树根传来了急促的击打声，紧接着几个暴躁的喊话声响起。

　　[朱家的小鬼，出来！]

　　[开门，我看到你回来了！还带着外人！]

　　[快开门，不然我们动手砸了]

　　“妈妈……”米莎一脸惊慌地跑回卧室。

　　“不用担心，你先出去，就说她是树卫使，不是坏人。”

　　惊疑的目光将谢南星上下打量了一番，米莎把弟弟安置在床铺边，硬着头皮按照母亲的要求去做。

　　“这村子是半兽人的聚集地，因为备受人类的欺压，对外来者极为仇视。一会儿你只需要变身震慑住闹事的村民，等萨满来了……咳咳咳……”

　　“知道了，你不要说话了。”谢南星学着米莎的动作给桃夭拍背。

　　虽然听不懂说些什么，但粗鲁的敲门声和最边缘的位置，已经足够说明桃夭他们一家在村子里的待遇，谢南星知道该怎么做。

　　可……只靠变身就能震慑住其他村民？还有那个树卫使……该不会是指世界树吧？

　　“去吧，不要说话，会暴露你异星种的身份。其他的，先过了这关再说……”外面的争吵声逐渐升级，桃夭催促谢南星去看她女儿。

　　裹着臭臭的桌布刚一钻出地洞，就见女孩被几个体型魁梧的大个子半兽人揪着衣领提到半空，轮番喝问外人在哪儿？

　　相比只长了尾巴的米莎，这几个半兽人兽化得更多，只有直立行走的特征与面部五官属于人类。

　　变身，吼叫，村民果然被震住，放下米莎后畏惧的退开了。

　　[这他妈是什么？]

　　[一头怪物！]

　　[这小鬼是想害死我们吗？把一个地渊怪物带回来！]

　　[把他们赶出去！]

　　最初的畏惧褪去，涌现的是更多的不满，好在混合兽奇怪又狰狞的外表具有极高的威慑力，村民虽然嘴上叫嚷，却并不敢行动。

　　[住手！]一个年迈却饱含力量的声音穿透森林，从远处传来。

　　[班达……]

　　[是班达……]

　　半兽人村民比看到谢南星变身更畏惧的表情退开了。

　　没多久，一个矮瘦的老人缓步走来，皮肤松弛得好像树皮，耷拉在纤细得像树干的躯体上。如果不是穿着画满了神秘符号的兽皮衣服，很容易把它错认是一截木桩。

　　这个就是萨满？

　　从古怪的穿着和村民的态度基本可以断定。谢南星打量对方的同时，老人也在观察她。

　　噢……好惊人的“气”。虽然已有许多年不曾见过，但这感觉……的确是树卫使，也只有它们才会散发着更高层次却不是神灵的能量。

　　不过，还是得确认一下……

　　被称为班达的老人杵了杵手中的木杖，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波动从杖头顶端的绿色枝丫向外扩散，发出了低沉的鸣动。

　　经过谢南星身体时，这看不见的波动在她体表掠出粼粼浮光，班达耷拉的眼皮猛然睁大。

　　额间一晃而过的印记是生之庇佑！大神官级以上的侍神者才能施展，虽位列教内三大祝福之一，因为必须耗费自身生命力，使用率并不高。

　　即便不是树卫使，光凭这一个祝福，身为北境森林萨满的班达就不会为难外来者。

　　[班达，这小鬼把外人带进来了！]

　　[她犯了村里的大忌！]

　　[一定要严惩！]

　　几个半兽人围着不足它们身高一半的老萨满，七嘴八舌的告状。

　　[这一位是世界树的使者，同时也持有阿熙德的印记，不得无礼。]

　　谢南星唯一听懂的是阿熙德的发音，她在地球多次从尤利卡与阿尔温口中听说，没想到在人名上两个世界居然是相同的。只不过……这萨满竟敢直呼神名？

　　[树卫使？]

　　打量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谢南星身上。

　　[这不可能！我在森林入口的地道里站了一晚的岗，除了那些佣兵，没见这家伙进来。]其中一个村民嚷嚷道。

　　[注意你的措辞，齐达。]萨满的眼皮再次耷拉下去，遮住了一双依旧有神的眸子。

　　[米莎是怎么遇到它的？]班达慈爱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平和的语调让她下意识的将内心所想脱口而出。

　　[妈妈病了，我们原本只是想拾些柴火的，她忽然出现在新枝旁边，就……]想了想措辞，米莎还用上手比划，[就像下雪那样，哗啦哗啦的，一点点堆叠成型。原本以为是外来的法师或者术士，她见到我们就变身成这幅模样拦住了我们去路。]

　　班达注意到米莎用了“她？”

　　雌性？又或者……是女性？

　　注意到萨满带有目的性询问的眼神，谢南星用爪尖勾起落在地上的脏布，在男性村民的哗然声中转变回人形。

　　这个人类形态的女人身上没有半点兽化的痕迹，普通的人类又不具备变形的能力，她的血统很明显的指向了另一个物种——地渊。

　　变形魔吗……

　　萨满眼尖的看到谢南星瞥向身后还未合上的地洞入口，挥手示意村民散了，该回家的回家，该继续巡逻的就继续执行，不要一窝蜂的围在这里。

　　[你撑不了多久了。]一进卧室，班达就看出桃夭已时日无多。

　　[不……妈妈她会好的，您上次不是说只要有月光草她就能痊愈吗？]米莎强忍住泪水，使劲拽着萨满枯瘦的手掌。

　　[那是三个月前，现在……诅咒深入她的脏腑，想救她……只靠月光草是不够的。]班达异常的平静。她这年岁，已经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什么？那……那要怎么办？您告诉我，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求求您了，我弟弟他还小，还不能失去母亲……求求您了，班达……]哀求夹杂着缀泣，米莎不愿放弃，年幼的弟弟也跟着嚎啕大哭。

　　[那要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了。]萨满枯木一样满是皱纹的脸转向了旁边一直的谢南星，什么都听不懂的她在心里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应该让导师先教异世界的语言和文字。

　　不过气氛似乎不太对，貌似在说我？

　　不止是谢南星，就连米莎也愣住了。

　　[只要杀了施咒者，你母亲的诅咒根源一消失，搭配上月光草就能活命。]

　　思想斗争了许久，米莎走到向谢南星面前直挺挺地跪下，把她吓了一跳。

　　“求求你，帮忙我救救母亲吧。”

　　“她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帮？”预感到会有一个大麻烦等着自己，可看着年幼的姐弟俩，谢南星没法拒绝。

　　“原本萨满婆婆说只要能弄到月光草就能救妈妈，可现在，她说诅咒加深了，必须除掉施咒者。”

　　除掉……杀了？这……

　　玩游戏归玩游戏，可真让谢南星去杀生，她不敢的。

　　“那家伙是个邪法师，手上人命无数，你杀了他，就算做好事了。”

　　可……我没有真正的战斗经验啊。

　　这句话无论如何谢南星也开不了口。

　　“能遇到是你与这孩子的缘分，也算命中注定。”年轻时也曾有过四处漂泊经历的班达学过一点异界语，一听这俩人的对话，立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命中注定四个字打消了谢南星最后的顾虑，“好吧，我只能答应帮忙，能不能做到，我不能保证。”

　　“太好了！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

　　意识到用“人”来称呼似乎也不一定很适合，米莎连忙跑去拉开角落里已经歪了一只脚的柜子，哗啦哗啦翻出了几件散发着霉味的衣服，对着谢南星比了比，从中选出相对小的几件。

　　“这些据说是我爸爸年轻的衣服，他早不合身了，你将就穿一下？”

　　还光着身体的谢南星倒是不计较，接过往身上一套，略大一点，但能凑合。就像半大小子穿老爸的衣服，裤子和袖口都得卷好几圈。

　　桃夭的视线在谢南星身上黏了许久，几次试图开口都被不停的咳嗽给打断了。

　　“你们现在立刻启程，或许能赶在那些搜山的佣兵返回之前把那厮解决掉。”

　　还在卷袖口的谢南星动作一顿。

　　现在？为什么这么赶时间，好歹让她吃个饭睡一教什么的……

　　“班达，马上就天黑了！”

　　米莎对老萨满的命令也感到诧异。就是因为夜晚的森林太冷，所以村民才选择在地底挖洞，靠地热来保暖。

　　而且，还有比寒冷更危险的东西。

　　“我突发预感……”班达举起双手，双眼微闭，用近乎喃喃自语的语调说道，“你们必须马上、立刻离开，否则村子要遭大难！”

　　啊？！！！

　　这下，除了年幼的小男孩，卧室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突发惊人之语的老萨满。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